[第六十五章开放独营民拥竞技能千虑一失私利逢温床]
苦宝感慨万端地说，村干部为便利推动工作就关闸门防外流，搞人海战术，农民务工成了问题。今后石村人走出去不成问题了，全公社开先河，方存根走出这一步不易啊。石虎威一冬还债三分之二了不起，草搂不到了要去县里上班。老将爷的孙子方景山进地区纸箱厂工作。看到希望的人们有重获解放的感觉，唱那歌很自然。闺女也要走，歌者里边似乎缺咱一家人。
王灵敏撞老头子一膀子，亲密无间的两口子拉开距离。她不满地说莹月出去没靠任何人的提携，人情社会和社会人情不是该表彰的。唱得有，骂街的也存在，你这共产党员听骂脸不红难理解。
单纯的爱妻常钻牛角尖，苦宝抓住爱妻的手抚摸着，耐心诱导。血缘关系，亲朋好友，各种交往情感交织成一张张网，一代代传下去没有止境，人情社会成为必然。想走的没机遇走不了，二维能走又不走，职业感情重于金钱。理念有别，看法不一，似是而非，模棱两可，人无完人也定性了。社会就在这种喧嚣中歪歪扭扭走，出一个弯也跟出一个好来。至于歌者用意顶多是某时某事即景生情，别往恶意影射方面想。共产党员承认现实，团结群众，努力做促进派也不必脸红。
本是浅显易懂的道理楞想不到说不出，王灵敏天真地问老头子长了几个脑子。说自己有新感悟冒出来，私念不灭的人类实现共产主义，难喽。
耳目一新的生产形势来了，集体耕种，分户管理，上缴有定额，余额归自己。对此人们有共识，惩治懒人。大家的积极性噌噌冒长，早出晚归，“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话不折不扣体现出来。
王灵敏说自己那新感悟对了，私字清晰地绽放在一张张笑脸上。
苦宝赞许爱妻观察和思考不脱离实际，理想主义渐变为脚踏实地。
上有指示给黑五类全部摘帽，大快人心事。心潮澎湃的苦宝突然仰天大笑，呼叫吴江书记要来了。拿笔疾书，吴老，拜上……。自从渡灾荒结识吴老常通信，尊敬问候也让吴老传递吴江书记的信息，这回盼得直接和吴江通信的地址。
村里得到石雷提前出狱消息，石世风把叔接回来。石雷进家惊喜的是方存根和苦宝早已等候，石雷噗嗵给二人跪下。
“二位爷，石雷报到。决心做石村的先进分子，希望领导监督，多用鞭子抽着点。”
“这是哪一回，快起来。”方存根拽起石雷说，“按你在外所学，找机会发挥吧。”
“我在金工车间开刨床，对车、铣、刨、磨都了解，我这岁数和身份没愿用的。”
“那不一定，慢慢来。”苦宝说，“我们和俊秀给你把屋子收拾一遍，俊秀回去做饭了。他们两口子不愿你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好，不孤独。”
石雷无语，眼里水汪汪的。掏钱要石世风买酒菜，敬二位爷几杯。石世风说都备好了。
又是一夜春风，强劲地驱赶着刚入春的寒冷，乍暖的春风让许多人不适应。
集体耕种个人管理只是一个过渡，彻底分光，个体经营才是变革之路，是不是“复辟”？农民对改革开放的前景没有预见力，揣揣不安，暗中嘀咕。现实是劳力多的家庭笑了，劳动力少的的确感觉负担沉重。
月亮的旅程非常艰难，白纱似的云彩遮过来，抚丽的身躯就跳进水中。乌七八糟的云团压过来，明媚的笑脸就钻进山谷夹缝里，看人间只能露点被挤碎的面孔。
“老头子，进屋吧，春夜寒刺骨。再说，今儿也没法赏月。”
爱妻的劝告苦宝似乎没听见，上仰的头低下来，掏支烟不紧不慢地吸着。
“两天没出门了，白天懒洋洋，黑夜伴月亮，哪件事的答案是它给你的？”王灵敏拽老头子不动便和他偎依在一起，“方存根和方正都热心扑在自家地里，干得好起劲。方存根说省心了，不整天跑公社也省腿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到了，冬闲也有空到外边看孙子、外孙女了。方正叫方可打大车呢，自己要卖大骡子，要二儿子方略当个好把式。说给谁拉拉拽拽不光是人情，也有回报，比当干部强得多。看人家都精神得很呐，你就认输一回吧。为咱的几亩地着想，为帮助我，明天去平地，修垅沟。”
过了年村子里闹个底朝天。搞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三十年，不尽人意。实行个人承包管理责任制的确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收成就过黄河了。欲望是无止境的，进而分地到户大包干，想瞌睡给枕头，打呼噜就成为必然。同样为个人利益着想，老孤残弱愁肠百结，怕种不好地，赔本赚吆喝，就不如靠集体过紧巴日子还省心。胳膊拧不过大腿，生产队没了，几户分个牲口。有人说二十多年前的互助组又回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话有失偏颇，没集体就没改地造田运动，就没兴修水利和机电双配套的机井，就没有过半的水浇地。就没有路、林如织的美化，靠天吃饭的农民有了保命田不能忘记集体的好处。苦宝反复琢磨的味道是抛开政治挂帅包袱，掀起大上经济的新跃进。人民公社和大包干政体不符了，公社改乡无可厚非。但是，队办副业虽然说不上工厂，手工作坊也为集体输入了血液。比如买化肥，庄稼气吹似的长，公认。几个副业摊子成效好的大队两个，小队一个，很有发展前途，应该保留在大队名下接着做好做大，其余散就散吧。可一股风吹得人们心神恍惚，既然毛主席的“人民公社好”寿终正寝就不能留一点尾巴。苦宝力争三天，爱妻是他的唯一支持者，她从别人眼神里感到孤掌难鸣的尴尬。往昔的一面旗不可同日而语，错在哪儿？稀里糊涂中仅存的一点点“希望”，能利民的副业一天里都空空如也，狼狈不堪了。苦宝落泪了，闭门不出了，闭门思过的结果只能给老口号“艰苦奋斗”负于新的意义。爱妻对别人的羡慕就是对他的间接批评，这两天爱妻似乎悟出什么真谛。
王灵敏对老头子的思维能力顶礼膜拜，面对不同意见进退维谷之时没有。坚持保留集体企业唯老头子一人意愿，替老头子使劲演成没人捧场的二人抬，感觉败得很惨。自己没文化，自觉理论水平比不上花生皮的坑坑洼洼深而多，事已至此，回天之力没了还不抓现实再拼，谁不说是傻子。愁不到头的不该是老头子，灵机一动的王灵敏对老头子边说边撒娇。她和别人真感觉到没有强制的自由了，“民以食为天”，“出世在涉世，了心在尽心”，从领教到如今才有感悟上的新飞跃，经营自主要的是能量大迸发，她现在缺少老头子的有力支持。
“爱妻呀——。”
苦宝搓着爱妻的双手叫得深情。相濡以沫的爱妻爱学习，听他说到不懂的必定打破沙锅问到底，爱妻还记得几年前他说过的话。那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大讨论时期，大儿子一家三口回家来，女儿莹月和哥哥亲，话匣子没完没了，还有不间断地争论。女儿太倔强，她认为特殊时期伤害许多人，学生作为始作俑者应当没有好下场，也对否定毛主席之风接受不了。儿子说咱一家五个共产党员，家庭党小组成立，爹是组长，听听爹的。儿子是军官，理论水平认识能力差不了，该当组长。推选结果没有脱离论资排辈的思想，自个儿就当了几天家庭党小组组长。说来说去儿子高一筹，儿媳妇也不弱。爱妻插不上言。女儿有时固执，凿事剖心，一张嘴好比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一样锋利。儿子归队前的最后一次党小组会，自己说这些天的收获和体会。理论学习多与少把一家成员排列出一二三，排头兵看到方向，激动，精神百倍。后者时有影壁，地平线上一盏灯，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一会儿是浮躁的岁月，一会儿是浮华的年代，拍案惊奇接连不断，深具中国特色。排最后的看不远，说不清，道不明。完全怨学习少不行，关键没那文化，当然辨别能力差。前两种人都有独立思考，排后的是绝大多数，懒于动脑子，成为附和者。他们有不同程度的共性，“出世在涉世，了心在尽心”。对自己这句话爱妻刨根问底。这是一句针对出家人的话，要修行就在人世间磨炼，根本不必钻进深山内与世隔绝。个人智慧和贡献通过社会生活培育和积攒，不能断绝希望使心情犹如死灰一般黯然死寂。老百姓的生活是质朴的，不着意轰轰烈烈地表现，依自身含蓄的智慧投身社会，不懈努力，做这样的默默无闻者也了不起。爱妻还记着。若说没有强制的自由感，这种概念却是没有政治的一孔之见。苦宝耐心给爱妻解说管制就是政治，是方针路线，是治理理念和手段，政治为着经济发展和国泰民安而运转。没管制下的自由会是无序的星球，避免不了碰撞就有毁灭。所以，自由也该有轨道。千万记住，众口难调是永远的，离不开“强制”相左共生。也就是说，少了相对制约的自由，属空中楼阁。
“爱妻呀，你这共产党员的信仰要变？”
“坚决不变，永远不变。不过——，每当形势出现**花的时候，认识跟不上也得保持和党一致。你说的，我没怀疑。”
“抬举我了。信仰是什么？信仰就是人们对未来世界的正确意识，并把它奉为自己的行为准则。我们党的信仰是劳动人民认同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为之奋斗几十年，想想故去的战友同志，不屈不挠的英姿历历在目。历史少不了转折点，我们不能怀疑党扭转航舵的做法。过去为多少狂热虚耗了多少精力，我们之所以那么甘心情愿，欢欣鼓舞，不怕牺牲去争取胜利，是因为我们愿把信仰化为指日可夺的梦想，梦想里有诱人的斑斓和光芒。现在冷静下来看到喘息未定地奔跑离原点只那么一点点，可怜了，不得不严肃地审视无用功的根源了。目前就是一次最大决心的梳理。锄地一棵苗不伤，怎样的慢工也出不了那样的巧匠。坚持的信仰是后天的天堂，关键看明天的战斗。”
感慨万端的苦宝作词一首：
蝶恋花——路漫漫
社会主义路漫漫，
跃进调整战略多艰难。
兴无灭资三十年，
理想悠悠泡空幻。
日当午时老幼汗，
滋润禾土期寄抱金砖。
朝晖暮霭闹开放，
自主经营开新天。
“老头子，你爱诗，十年一首，比生孩子还难。”
“爱诗不假，写没功力。总比生孩子容易，五个儿女哪个是我生的？”
王灵敏在老头子身上捏一把，苦宝咧咧嘴。突然，一种不得宣染的沉重声音引起他注意。开大门，奇异事出现。
嗵！一根房梁砸得大街颤，回音钻不出夜幕似的沉闷。四个黑影似有高超轻功，脚下声音微妙，借助夜幕稍纵即逝。惊动不少人出来观望，手电光下有人认出房梁来自大队橡胶厂。这是打制车辆、农具的眼热材料。
自主经营核心下为我所用理念抢占风头了。苦宝心里忐忑，焦虑。
多云的夜晚黑漆漆，隔三五步互不相认。村宝的耳朵辩脚步声认人准确，他说四个人，竟然一个具体人也点不出来。人们怀疑村宝这个马“可私”，灵魂变新竟是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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