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效宽?”
李辰上回潜回长安,雷霆霹雳般处置了针对迦罗的一场阴谋。当时自以为干得干净利落,却不道还是露了马脚在有心人的眼里。这韦效宽绝世名将,被他盯上,怕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李辰想到韦效宽日后的赫赫威名,这让他觉得身后如同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时刻注视着自己,只觉得后颈冒过一丝凉意,后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李辰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白。如今自己割据金城,称霸西垂,手下兵精将猛,那韦效宽如今不过同为刺史,甚至官位还不如自己,驻地又远在河东,就算他知道真相,决意报仇,又能奈自己何?
李辰左思右想,都觉得韦效宽目前都无法构成自己的现实威胁。不过无论如何,其人在历史上诺大名声,决不可小觑了。如今与他结下这般血海深仇。还是一切小心为上。想到韦效宽常用来对付敌人的手段,李辰不禁自言自语轻声道,
“看来,清扫庭院,紧守门户,此其时也……”
李辰再想了一会,心中大致对回兰州后要做的几件应对措施有了个初步轮廓,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毕竟这件事的影响只会是在将来,而目前的战局,才是更现实和迫切需要考虑的问题。
李辰回到座位坐下。他瞥到案上的锦囊,思索片刻,将帐外值守的木兰唤了进来。
木兰进来见礼毕,李辰指着那锦囊道,
“适才裴长宽(裴宽字长宽)受大都督、HN尹兼同轨防主韦法保所托奉献此物,乃是明珠十颗,颇为为珍奇。我身边侍卫都是些粗莽汉子,唯你缜密心细,此物就先交于你保管,待日后再赏于殊功将士吧。”
木兰高声应诺,她上前从安上取过锦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既是明珠珍玩,大都督何不带回交于主母,以悦其心。将士们又如何受得如此赏赐?”
李辰摇头道,
“明珠既入后宅深闺,光华几人能见?我欲将之彰于诸军,以励军心士气。今后凡我华部军将卒,只要立有济世奇功,或旷代殊勋,皆可在冠上加服明珠一颗,以为尊荣,并永为定式。”
李辰盯着木兰黑漆漆的一双秀目,温言道,
“希望有一日,我能亲手将明珠加到你的冠上。努力吧,花木兰!”
木兰闻听,只觉浑身血液都如同沸腾了一般,面上一片潮红,她激动地叉手大声应诺。之后木兰解开胸甲,小心翼翼地将锦囊藏入贴身怀中,然后再系紧铠甲,行礼而退。
日后,先后华部军四处征战,立功者甚众,但只有建立足以改变战局胜负结果的特殊功勋,或者在战斗中有气壮山河的壮举的少数人,才能获得明珠之赏,这就是日后闻名遐迩的“冠珠将”。后来明珠不敷使用,又在明珠下加金花,加双刀纹佩,加双龙交尾等,这些都是后话。
木兰退下之后,夜色已深。李辰却殊无睡意,想到明天可能发生的激战,他不禁心绪难平。在经历过几番生死血战之后,李辰也迅速地成长为富有经验的武将。他在脑中反复推演明天可能发生的战斗进程,构想每一个需要关注的战斗细节。
李辰正在沉思,不想又有侍卫进来禀告,
“启禀大都督,独孤大将军遣人前来传话,如今在帐外候见。”
“哦,叫他进来!”
闻听独孤如愿深夜派人前来,李辰顿觉此事非同小可,忙命唤进。
不多时,独孤如愿的来使进来行礼道,
“参见李大将军。”
李辰在上面一伸手,
“请起。独孤大将军遣汝前来何事?”
来人起身道,
“我家大都督命末将传语李大将军:大丞相已然决议,明日我军将强功河桥正面营垒,我家大都督将所部为中军攻寨。明日之战,中军将以为岷州羌部第一阵,清水氐部为第二阵,李大将军所部将为第三阵出战。还望李大将军早做准备。”
李辰在上点头道,
“有劳将军深夜传讯。请上复独孤大将军,就说职部六千将士已做好战前准备,正枕戈待旦。明日必勇往直前,不负所望,誓破敌寨。”
……
话说李辰在与贺兰兄弟商议军情并会见裴宽的同时,宇文泰也正召集西魏军六军主将密议。
只见宇文泰中军大帐铁甲环卫,戒备森严,帐内灯火如昼。宇文泰于正中主位就坐,赵贵、侯莫陈崇、独孤如愿、李弼、若干惠五将依次在下分别落座。
帐内烛火通明,而气氛却是有几分凝滞。日间的战斗虽然最终攻下了回洛城,却伤亡重大,这多少让西魏军的这几位顶级将领都感到有些出乎意料,并对将来战局的发展产生了忧虑。
只听侯莫陈崇道,
“不想这东虏处心积虑,竟将这河桥打造得铁桶一般。我军料敌不足,却是吃了大亏。”
赵贵接着道,
“本以为回洛城是东虏防守的弱点所在,却不料也这般难啃。下来河阳南城城池高厚,河桥正面营垒重兵密集,恐更非易与啊。”
在座的都是西魏军的顶级人物,如何不明白当前的形势和己方当初的预想有所差距,已对将来战局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那么现在究竟是应该克服困难,坚持当初先拿下河桥,阻断高欢南下之路,然后回头与侯景决战的方略。还是当即立断对方略进行调整。
宇文泰此刻身上的压力最为巨大。不仅因为他是一军主帅,要为全军的前途安危负责,更因为这次是他首先力主要出兵HN接应高慎。一旦这次大战结局不利,将对他本人的威望产生巨大的损害。
宇文泰沉思片刻,手捻长髯缓缓道,
“今日左军虽陡遇强敌,仓促应战,然上下一心,将士用命。符贵(赵贵字符贵)、尚乐(侯莫陈崇字尚乐)汝二人身先士卒,奋勇力战,终得陷阵克捷,诚为壮矣!”
赵贵、侯莫陈崇听了,在下面齐齐拱手称谢。
宇文泰点点头又道,
“此战有功之士,汝二人尽速上报朝廷,勿使缺漏。朝廷必凭功具赏,断不会亏待了实力效死的勇士。此外阵亡将士的优恤,也不可轻忽了。”
赵、侯莫陈二人齐声应诺。
宇文泰吩咐完褒奖抚恤的事宜,接着又对众将道,
“今日首战,虽有略有小损,然回洛已下,河桥其势已孤,早晚必破。如今唯有坚定决心,一鼓作气,全取河桥,我军方能立于不败。若心存犹豫,首鼠两端,唯恐河桥一时不下,而侯景、高欢大军已至,彼时我军难以力敌,恐将不利。”
宇文泰一番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
宇文泰毕竟当世枭雄,胸襟眼界超乎常人。他不为西魏军的伤亡所动,牢牢抓住最主要的战略目标不放。只有尽快拿下河桥,才能完成对东魏河东、HN两大主力的分割,这是西魏军赢得这场大战胜利的关键所在。如果顾及伤亡而不敢放手猛攻河桥,一旦侯景和高欢来援,西魏军的作战方略就将落空,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
那又该怎样尽快拿下河桥呢?众人一时沉思不语。
只听独孤如愿突然道,
“何如暗遣一军由上游渡河,绕至河桥背后,先取中北城。中北城若下,河桥之敌腹背受敌,必将大乱,我军可乘势一举而下。”
大家听得不觉眼睛一亮,这听上去倒像是个好办法。但大家再仔细一想,却又觉得问题多多。
赵贵迟疑道,
“我军舟楫有限,只有经从关中渭水入河,往来为大军运送粮秣的粮船可用,短时之内,所运兵力有限。中北城更高广于河阳南城,非重兵难以卒下。况HB为东虏所据,调船运兵,难保不被敌军所知。”
独孤如愿道,
“事无万全,成否唯有一试。”
赵贵道,
“如若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众人一时无语,都拧着眉头在那里思索。
只听李弼突然道,
“其实这河桥也并非非取不可……”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取河桥是既定的方略,这李弼怎得突然又说非是必取呢?宇文泰皱眉道,
“景和(李弼字景和)此言何意啊?”
李弼挺直上身,轻轻地从嘴中吐出一字,
“毁…”
在座众人一时皆悚然而惊。这李弼打的竟是毁桥的主意!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也对啊。取河桥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高欢主力南下,如果河桥被毁,高欢自然也无法渡河。只要高欢过不了河,那么是否真的需要将河桥掌握在自己手中便不那么重要。毕竟毁掉河桥要比经过苦战夺取河桥要容易实现得多。
但这座河桥位置为极关要,一向是的重要南北通衢。为建设和维护此桥曾经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如果就这样毁去了是否有些太可惜了?
宇文泰沉吟片刻道,
“河桥乃洛阳要枢,建之不易。况一旦被毁,高欢固不可南下,我军也无法北渡。如今敌强我弱,他日一旦形势扭转,我军据此可直指河东,扫平东虏!故此桥轻易毁不得。”
宇文泰停一停又对李弼道,
“话虽如此,然一旦局势危殆,景和此计也未尝不可一试。”
……
就在此时,却听帐外有人高声通报,
“启禀大丞相,有于大将军自柏谷坞快马传递军情奏报。”
宇文泰一听,忙道,
“速速呈上来!”
一名帐内督将闻声而入,双手将军报呈上。
宇文泰神色肃然地打开于谨传来的柏谷坞最新军情。帐内众将的目光立时全都集中在宇文泰手中的书信上。这份军情来的太及时,也太关键了。
大帐内一时寂然无声,气氛紧张得似乎有种窒息般的感觉。
只见宇文泰面上渐渐露出笑意,他读后挥了挥手中的书信对众人大声道,
“于思敬(于谨字思敬)军报所奏,他已于日前攻拔柏谷坞并击溃侯景前锋一部。如今柏谷坞已然牢牢掌握在我军手中,侯景西来之路已断,我军可以无后顾之忧矣!”
突如其来的捷报,顿时让大帐中本来几乎凝固的气氛松弛了下来,众人一时人人面带喜色。
宇文泰随即面容转肃,他沉声道,
“既然后忧已去,我军便放手一战,拿下河桥!”
众将一齐高声应诺。
宇文泰下令道,
“明日我军强攻河桥当面营垒,此处若下,河桥已在我掌中,仅余河阳南城势难独存。”
宇文泰望着赵贵、侯莫陈崇道,
“明日左军由回洛城攻河桥左翼,策应中路进攻。”
二人拱手应诺。
宇文泰再对李弼道,
“明日右军再攻河阳南城,使城内敌军不得出城接应河桥之敌。”
李弼抱拳高声应诺。
宇文泰再转首对独孤如愿道,
“期弥头(独孤如愿小字期弥头),明日你率所部主攻河桥。”
独孤如愿行礼沉声应诺。
最后宇文泰虎目雄视北方,厉声道,
“明日三路大军齐发,一战克定河桥!”
……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