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华部军主力出征,当初在讲武堂不打不相识的乙弗怀恩、孟和、姬正、努尔丹四人,除了在吐谷浑营任都主的努尔丹留守金城外,其余三人都随部出征,今日却是难得聚在了一起。
乙弗怀恩见了二人,心中惊喜,忙见礼道,
“由贵(孟和字由贵)、存中(姬正字存中),你们何时来的?”
孟和、姬正一起还礼。只听孟和笑呵呵道,
“难得大战之中得空小憩,我二人便结伴前来相探,却不意菩提你犹自苦练士卒,实令我等汗颜。”
乙弗怀恩诚恳道,
“我从军虽久,却从无上阵交锋,实比不得二位兄长。昨日一战,方惊觉我平日操练,多有疏漏,毕竟比不得刀刀见血的战阵。故才狠心驱了属下演练,冀亡羊补牢耳。”
孟和笑道,
“这次你们金城营为全军前驱破寨,杀获甚众,居功至伟。眼看你少不得又得转一勋。这次出征,你都要连晋三阶了。我说菩提,你能不能别这么卖命,要不然我们这几个兄弟真是拍马也追不上你了。”
乙弗怀恩也笑道,
“由贵说哪里话,昨日安宁营与金城营并肩而战,存中身先士卒,深陷敌阵,岂无一转之功?就是由贵你,昨日亦率骑兵横扫敌阵,颇有斩获,又怎能无功?”
三人不觉一起放声大笑。稍后孟和道,
“杀些已无斗志的乱军,算不得什么功劳,那是大都督的神机箭厉害。毕竟比不得你二人当面摧敌坚阵,破寨深入。”
旁边姬正慢慢道,
“然此战终究未竟全功,此时言论勋转,恐为时尚早。”
乙弗怀恩点头道,
“存中所言甚是。然大都督行事公允,宽厚待下,必不会亏待了实力有功之士。”
孟、姬二人听得连连点头。
乙弗怀恩了四下瞥了一瞥,招呼二人离正在休息的手下士卒远开几步,方压低嗓音道,
“不瞒二位兄长,虽说昨日一战我军斩获良多。然东虏援师大至,此战恐非易与。督促部属操训,亦是不得已为之。”
孟和皱眉道,
“你是说你觉得日后尚有恶战,恐胜负未卜,故才苦练不休?……”
姬正忙道,
“大战之际,切记慎言,若干军法,其罪非轻。”
乙弗怀恩点头道,
“军机大事,非吾等可以妄议。我只是想准备得充分一些,倘若…,总之有备无患……”
乙弗怀恩语犹未毕,却冷不防身后一声冷喝传来,
“你三人在此交头接耳做甚?”
三人转头看时,却见一队骑兵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近前。这队骑兵人数虽然不多,然个个身服锦袍貂尾,彪悍精猛。当先三骑并立,当中一杆大纛在阳光下光彩流溢,威武非常。乙弗怀恩等三人如何不识,这却是华部军大都督李辰,行军总管团练使贺兰盛,副总管、监军使兼虞侯都督贺兰仁。不想竟是华部军三巨头并驾而至。
乙弗怀恩等三人慌得急忙大礼而拜,
“职下参见大都督!”
正在休息的戊都的士卒也急急起身,齐齐行礼道,
“参见大都督!”
李辰在马上微微颔首,轻扬马鞭道,
“都起来吧!”
却说昨日战局瞬息万变,敌人的援军接踵而至,西魏军再次无功而返。虽说西魏军上下一心,将士们的士气不可谓不高,在战斗中的表现也不能说不勇敢。但是双方在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却并不使那么容易被弥合。这次倾国而出的西魏军几经鏖战,虽然取得了一些战果,但仍然似乎不可避免地滑向那个预想中最坏的结局。
李辰对此心中忧虑。但他自己一时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其实西魏军当前最为现实的选择,是应该乘高欢和侯景两大主力尚为会合之前退军。然后继续维持之前双方在洛阳附近相持的战略态势。
但是这样做就等于是放弃本次出兵的战略目标虎牢,而任由东魏继续控制北豫州。就这场倾国而出的战役而言,就无疑是宣告了本次出征劳师无功的失败结果。对于宇文泰和力主出兵的西魏军大将们来说,这样的结局是不可接受的。
但是如果现在不退,一旦高欢大军从河东赶来与侯景会合,西魏军就必须将和实力远超自己的东魏军进行一场正面决战。那么西魏军真的有把握赢得这场战斗吗?
李辰自忖西魏军获胜把握其实并不大。因为从近日的战斗中可以看出,东魏军同样不缺少勇气。和一支勇气并不弱于自己,但人数上超出自己一倍的敌军正面会战,李辰实在想不出己方获胜的机会在哪里。
但李辰说服不了宇文泰和诸将退兵,自己认为打不过就跑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在缔造关陇集团的群雄们看来,不经一战就仓皇而退,是可耻的懦夫的行为。他们宁愿战死在沙场上,也不愿接受这种耻辱。
虽然明知那个不幸的结局,李辰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既然当初做了选择,就只能和大家共进退。
李辰虽然忧虑,却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他身为一军主帅,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对整个部队产生重大的影响。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在今后的战斗中保持冷静,尽量减少自身的损失。
今日李辰下令修整,并和贺兰兄弟一道巡视军营,慰问将士,以励军心士气。他听见这边有动静,边驱马过来探查。
只听负责军法的贺兰仁冷声喝道,
“大都督命全军休整,尔等怎敢不遵将令,又在此地聚集喧哗?乙弗怀恩,又是你在为首兴事么?”
乙弗怀恩恭敬地行礼道,
“回禀监军使,职下昨日激战之下,顿觉平日操练颇有不足。今日修整之余,便督属下略加操练。职下私忖以为,修整之意,在于备战将来。职下虽督操训,然时辰未久,训亦有度,实不敢有违军令。”
贺兰仁面带寒意,再待开言时,却见一旁李辰却举鞭示意,贺兰仁生生将一通训斥的话咽了下去。
只听李辰缓缓开言道,
“你用心治军,勤于操训是好的。但也要明白军中令行如一,法无例外的道理。你集军操练,可曾向你的上官报备,获其首肯?再则,你如此大张旗鼓,可曾想过是否搅扰了他人休憩?”
乙弗怀恩无话可说,只得俯首行礼道,
“职下行事鲁莽愚钝,有违军令,甘受责罚!”
李辰在马上点点头,
“你一心求战是好事,只是身为军人,军令如山,令行禁止,才是胜利的根本。此外,你要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乙弗怀恩满面羞惭,深深俯首。只听李辰淡淡道,
“念你是无心之过,今日便饶你一次。记得下去向你的上官备报。”
乙弗怀恩忙行礼谢恩,还未等他起身。却听李辰又道,
“更大更激烈的战斗还在后面,训练不可松懈。告诉手下的兄弟们,平日多流一滴汗,战时少流一滴血。”
乙弗怀恩心中大喜,当下深自一拜,大声道,
“职下凛遵大都督教诲!”
乙弗怀恩等人行礼而退。乙弗怀恩向赶来的金城营指挥做了报告,在得到指令后,继续热火朝天地开始操训。孟和、姬正见机告辞,也回去召集各自属下进行训练。
李辰等就在马上远远看着乙弗怀恩训练。贺兰盛神色平淡,只是扶须不语。贺兰仁却忍不住道,
“这个乙弗怀恩,倒是块好材料,就是总是用力过了。”
李辰淡然道,
“百炼得精钢,响鼓须重槌。待假以时日吧…”
正在这时,
突然有人飞骑来报,
“启禀大都督,大丞相遣人传下急命,令大都督速往中军会议军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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