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齐断眉身后头顶上的紫晕结界裂开一道细缝,挽紫道:“结界打开了,我们快退。”话音甫落,群魔中闪出数十道身影窜到空中,两条黑色的锁链凭空射出,抢先钻入了裂缝中,一左一右向两边撑开。
齐断眉此刻也已飞身腾空,将白梦剑、段梦眉和战风一起提到空中,但见群魔里有道血红刀光当空劈落,击在金赤鳞甲上,硬生生将齐断眉四人压了下去,随后又有两道人影双双掠过他们头顶,直朝裂缝里钻去。齐断眉抬头一看,那两人正是泰山二怪,剑杖双翁。
剑杖双翁自从跟随了鬼娘子,归在吴千足手下后,总觉自己没什么功劳,夜袭白府又在齐断眉手里吃了大亏,心里窝囊得很,这次来围攻天若剑派,见是立功的大好机会,正憋足了劲,想率先冲进紫晕结界,也好抢些功劳。
可他们万没想到,他俩才到裂缝口,就见到一张熟悉的、满是忧愁的脸正在裂缝口里等着他们,那人好似凭空出现一般,挡在剑杖双翁身前,起手就是两拳,动作快得无与伦比,来得全无征兆,就听“砰”地一声,剑杖双翁脸上各中了一拳,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梦寒星这两下身法和拳法,用的皆是《无名心法》里的粗浅招式,却没想到有这样的威力,如果冲进来的人并不熟悉梦寒星,可能对他还有所戒备,可剑杖双翁压根没把梦寒星瞧在眼里,这才又吃了大亏,梦寒星两拳得手,心中大快,见两条黑链扒住裂缝,知道是千锁怪的黑链,不敢用手,飞起两脚踢中黑链,可黑链纹丝不动,牢牢撑开裂缝。
齐断眉落回地上,胸中仙气一阵翻涌,血色刀光的这一斩威力惊人,挽紫道:“是八大怪里的血刀怪,‘血刀’和‘蛮剑’在八大怪里排名最末,实力却不可小视。”她说话间,空中千锁怪又现出身形,舞动开周身的黑链,犹如千把黑色长枪,朝裂缝里射去。
挽紫见势道:“白梦剑,你来对付头上的千锁怪!”
白梦剑答应一声,惊神弓转而朝天,红光惊空升起,后发而先至,和千锁怪的黑链在空中相撞,霎时满天红光黑链乱窜。千锁怪身形受阻,瞧见地下攻击她的白梦剑,死灰般的眼神里寒光翻涌,却是硬要往裂缝里闯。
而此刻,裂缝开始缓缓合拢,只是两条黑链始终将裂缝卡住,白梦剑用绯红箭射了几次,也不见黑链断开,反倒是更多的黑链避开箭光,见缝插针的直往裂缝里钻,企图从这个缺口处突破紫晕结界。
在结界里的梦寒星更是焦急,“大地神魔拳”在空中无法施展,他身上又没有兵刃,黑链上皆有沾毒的倒刺,自己触碰不得,正在他束手无策之际,就见齐断眉身后,一道剑光宛若游龙般飞起,贴着紫晕结界飞旋而过,剑光所过之处,竟是削铁如泥,将黑链齐齐削断。
裂缝处一旦没有黑链的阻隔,立刻合拢。削断黑链的剑光飞流而下,落在段梦眉手中,正是她的邪剑“破甲”。齐断眉见裂缝合拢,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若是让群魔突破进去,后果真是不可预知。
忽地,所有的攻击都随着裂缝的合拢而停了下来,千锁怪落在地上,刚才攻击齐断眉的血刀怪也显出身形,在他们身边,秦岭一派的其余六大怪,九老妖同时出现,各个长得奇模怪样,令人毛骨悚然,将齐断眉等人团团围住。
挽紫在齐断眉耳中惊道:“不好,八大怪,九老妖如果同时出手,恐怕你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奇怪,天若剑派怎么现在还不派人来支援。”才说完,就听有人道:“齐断眉,今天你的死期可算到了。”
说话之人正是吴千足,他从群魔里缓缓踱步出来,目光扫了齐断眉一眼,停在白梦剑和段梦眉身上,笑道:“等你死了之后,这两个漂亮的小姑娘我可要好好享用享用。”齐断眉听他阴声怪气,不由望了段梦眉一眼。
段梦眉见是吴千足,仇人相见,目光里寒气侵人,直勾勾地望着他,紧紧握住手里的破甲剑,却是一言不发。吴千足干笑了两声,目光转回齐断眉道:“小子,你我之间相遇数次,在无名客栈,醉剑仙救你一命;在寒家祠堂,狼妖大墨骗了我一回;在白府,也不知是谁装神弄鬼吓走鬼老大,现在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齐断眉还了两声冷笑,大声回道:“吴千足,你和我的确相遇数次,可没有一次你敢和我一对一的正面交手,今天你我之间做个了断如何?”
吴千足“嘿嘿”一笑,心道:自己昨夜见他施展身手,已经比在白府那时又厉害了许多,多日不见他想必是学成了什么高深的仙术,如今提出一对一的挑战,定是有什么阴谋,故意引自己上当,便道:“小子,你我无怨无仇,有什么好了断的?”
齐断眉哪里有什么阴谋,就是想拖延时间,严词厉色道:“泰山脚下试剑大会,你诱杀天下群豪,却把罪名全部推到我和青丝身上,这难道不是怨?借机害死东林剑派段紫衣老前辈,这难道不是仇?白…”齐断眉忽然想到白府的血案白梦剑还不知道,自己可不能说出来,赶忙收口。
吴千足这会又望向段梦眉,咧嘴笑道:“乖女儿,有人要杀你亲爹啊,还说得正义凛然,倒像是在为你出头啊。”段梦眉依旧一言不发,如石像般立在原地。齐断眉喝道:“吴千足,你少说废话,到底敢不敢出来,我们一决生死!”
他说完这话,倏然间转身拍出两掌,左掌拍向段梦眉,右掌拍向白梦剑。群魔这才瞧见,就在齐断眉和吴千足说话的工夫,紫晕结界上再度出现一条裂缝,这次正好出现在白梦剑和段梦眉的身后。
白梦剑莫名其妙挨了这掌,掌风甚是柔和,直接将她送进了裂缝里,这才明白刚才挽紫叫她别动是什么意思,可她往下一看,自己落下的位置正是湖里,正暗自叫苦,空中梦寒星恰好落了下来,一把接住了她。
梦寒星一手接住了白梦剑,而另一手接住的却不是段梦眉,而是战风,也就是齐断眉转身拍掌的同时,段梦眉忽然侧开身形,避了过去,这一掌变成拍向了她身后的战风,而她自己则飞身闯出金芒,不顾一切朝吴千足扑了过去。
这一举动大出齐断眉的意料,就连挽紫也吓了一跳,还来不及阻止她,段梦眉已一剑刺到了吴千足身前,吴千足不闪不避,微抬左手虚空抓拢,段梦眉扑到半途,身子顿时僵在空中动弹不得。吴千足阴险一笑,右手跟着隔空一探,化成一道爪影直朝段梦眉胸前抓去,就在这兔起鹘落之间,段梦眉身前忽地闪出一个人,同样曲指成爪,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带起一抹淡淡的金光,将吴千足的爪影轻描淡写地化解开去。
吴千足见是齐断眉,心里大吃一惊,这瞬间移动的身法和看似随意的一牵一引一带,举重若轻中已是蕴含了极其高妙的仙法和手法,心道:这小子果然学成了厉害的法术。想到这,他下意识地抽身退后,反倒让了出去。
齐断眉所用的这一招,正是《无名心法》里的“引龙爪”,以仙气驾驭武学里的上乘招式,意在出其不意地化解对手的招式,见吴千足并不继续出手,齐断眉闪到段梦眉身边,知道她一动不动定是中了吴千足的“弹指灵犀”,自己也不知怎么解开,索性拦腰将她抱起来,刚要走,四面包围的群魔立刻围拢过来,千锁怪离得最近,黑链率先攻到,齐断眉展开金赤鳞甲黑链挡在身外,就听挽紫沉声道:“不好,裂缝又合拢了!”
齐断眉抬眼望去,见紫晕结界内,白梦剑已由战风托着悬在湖面上,她们面前的裂缝已然合拢,群魔见无机可趁,只能层层围拢将齐断眉围在中间。齐断眉深吸口气,手里红光扬起,左手夹着段梦眉,右手真红烈焰横扫四周,临空而起,猛朝湖边闯去。
群魔此时怎肯让他轻易离开,八大怪里的血刀和蛮剑双怪一前一后已将齐断眉截在空中,血刀怪刚才和齐断眉交手一招,见破不了金赤鳞甲,心里正不服,而另一边的蛮剑怪和血刀怪本就是一对冤家,更是不愿落在血刀之后。
血刀怪长得浑身血红,身子竟是弯曲成刀形,就见他朝天一纵,人已化成血色刀光,带着灼热的妖刀之气劈向齐断眉头顶,齐断眉早有防备,真红烈焰毫不逊色,荑生仙气在《无名心法》的催动下已是收发自如,源源不断地注入剑里,剑光大盛,他迎着血刀朝天一剑,两种截然不同的红光在空中相遇,就听“铛”地一声,胜负立分,血刀怪飞到半空,化成一道红光“呼”地坠入群魔之中,群魔急忙朝四周散开,只见地上插着一把血色钢刀,半截已经陷入地下,正是被打回原形的血刀怪。
蛮剑在空中见血刀一招既败,心里不知是喜是忧,血刀此时再度变成人形,仍旧一半身子埋在土里,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身狼狈,正怨毒地望向空中。蛮剑更是不敢轻敌,瘦长的青色身形横在空中,立时还原成一把青钢长剑,长剑四周青气翻涌,显然正在聚气,齐断眉搂着段梦眉,真红烈焰斜指身后,周身金芒跃动,气势非凡。
仅是片刻,蛮剑猛地暴涨数倍,青钢剑竟成了一条剑形的大铁块,朝齐断眉猛烈地撞击过来,果然就是一把用足全力、野蛮之极的巨剑。齐断眉回臂转剑,这下却不硬拼,缓慢地用真红烈焰去挡,蛮剑之快、猛和真红之慢、柔此刻成了鲜明的对比,电光火石间就听依旧是“铛”地一响,蛮剑才触到真红的剑背,齐断眉连人带剑朝下斜飞出去,身影快如闪电,中途又是临空转身,朝下一剑横扫,竟是借用了蛮剑的冲击之力。
湖岸边,红色剑光再度闪耀,围在齐断眉身后的群魔惨呼不断,剑光过处皆被劈得粉身碎骨,断肢残骸四散飞溅。剑光掠过之后撞在紫晕结界上,竟是反弹折回,紫晕结界本身并不反弹攻击,只是齐断眉使用了《无名心法》中的“折光剑气”反射剑光,他自己则用瞬移避开,反弹而去的剑光直朝身后荡去,围在附近的九老妖、八大怪和一直躲躲藏藏的吴千足等人见势不妙,纷纷闪躲开去,却倒霉了其余道行浅的妖魔,又在剑光下惨死了不少。
蛮剑撞在真红烈焰剑身上,同样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剑身里反弹回来,这反弹之力穿透而过,仿佛瞬间抽空了自身的力道,整个庞大的剑身失控般坠落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顿时尘土飞扬,蛮剑变成人形,抬眼一看,自己正落在血刀身旁,两人半斤八两,谁也没讨到便宜。
这么一来,齐断眉重新回到湖边,背靠在紫晕结界上,只等着结界再次打开。他看了一眼伏在肩上的段梦眉,她不能动,眼神恰正望着他,齐断眉并不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充满了怎样的情愫,只是望了一眼,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全然不同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出,道不明,真切、真实,温暖柔和,脉脉含情。
“如果结界再不打开,八大怪、九老妖中只要有两三人联手,我们都难以应付了!”耳中,传来挽紫焦急的声音,齐断眉回过神,心底闪过一丝不愿,不愿挽紫打破这一刻的气氛,可如今大敌当前,他又怎能分心。
见齐断眉并不继续攻击,八大怪和九老妖一群妖魔又缓缓聚拢过来,仿佛正盯着一道饕餮盛宴。吴千足这时又探出头来,没好气地道:“小子,别以为能对付血刀、蛮剑就能高枕无忧,你的小命快到头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八大怪中又有三个样貌奇特的怪人走了出来,一个手脚躯干细长如竹,一个手脚还算正常,只是腰下异常肥肿,朝两边凸出一截,最后一个更是怪异,整个躯干上细下宽,到了臀部处竟是臃肿圆鼓,且男女不分,极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好,是三音怪!”挽紫叫了一声。
齐断眉抱紧怀里的段梦眉,倏然间就听身后微微传来水声,还不等他回头去看,只听挽紫喜道:“别动!”话音才落,水声“哗哗”响起,齐断眉就觉着四周一团漆黑,这感觉仿佛是被吸进了一个地方,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下去。
吴千足和身边的群魔看着眼前一幕,皆是惊呆,湖里浮出一条巨大的怪鱼,脊背宽大平滑,一头冲上岸边,张开大嘴将齐断眉和段梦眉整个吞了进去,随后迅速地退回湖里,竟然能自如地穿越紫晕结界,而梦寒星和白梦剑、战风也落在鱼背上,朝对岸游去。
吴千足眯起眼睛,不可思议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道:“灵鱼巨背!”
四周弥漫着淡淡的鱼腥,脚下一片潮湿,隐约还能听见水声。
齐断眉翻开手掌,掌心里冒出一团金色的光芒,宛若一盏掌心灯,在黑暗中闪亮,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正在鱼的嘴里,这景象如此的神奇,好似身处在一个远古潮湿的洞穴里,一排排巨齿如钟乳石般悬在空中,丝丝细流闪烁着萤火般的蓝芒在洞顶四周流淌,那竟是灵鱼巨背的血脉。
除了水声,这里安静得仿佛已经凝固,只有两个人的气息不安地起伏。段梦眉依旧靠在他的肩头,发里淡淡的馨香充斥在齐断眉的耳鼻中,直入心扉,沁人心脾,舒心得恰似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和忧愁。齐断眉不由心里涌起点点悸动,又迅速恢复平静。
齐断眉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愿打破这安逸和宁静,目光望着自己手里的光芒,竟是痴迷。
不多久,脚下一阵微动,挽紫这时才打破寂静道:“我们上岸了。”巨背张开大嘴,齐断眉抱着段梦眉一跃而出,感觉犹如隔世,梦寒星和战风、白梦剑也一起上到岸边,已是在紫湖圣岛上,白梦剑古怪地望了齐断眉一眼,忽地轻轻“哼”了一声。
齐断眉回头朝巨背道:“谢谢。”
“不客气。”这声音却是一个陌生女子发出的。
齐断眉粲然一笑,巨背既是灵鱼,会说话倒也不奇,只是她是条雌鱼,却是意料不到,他还想多说几句,巨背朝后一退,卷起无数漩涡,已沉入湖底。
湖对岸,群魔黑压压地围成一片,如同一支军队兵临城下,从这远远望去,反是有些叫人胆寒。齐断眉见大伙都一切平安,正要往天若宫走,就见身前挽紫闪出身形,朝天若宫方向望了一眼,回头满脸严峻道:“不好,天若宫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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