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剑主仗剑临空,衣襟飞扬,面露金光,朝天若众女扬声命道:“所有天若弟子全力阻止大恶魔!”霜雪等人眼见剑主身边彩云缭绕,精神饱满,丝毫没有半点受伤之态,各个个提起精神,飞身朝大恶魔扑去。
齐断眉趁这机会,绕到鬼娘子身后,真红烈焰横空出世,将冰封白梦剑等人的冰柱击碎,白梦剑、梦寒星、段梦眉和战风脱困而出,其中白梦剑功力最弱,已是冻得脸色发紫,齐断眉道:“段姑娘,你和战风保护白梦剑,寒星和我一起去对付鬼娘子。”
目睹眼前一切,鬼娘子也不阻止,见天若剑主和齐断眉一起面对她,高声震喝道:“众生道里,还真有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死到临头还逞强的蠢货!”喝罢,旋身一转,手里黑光跃动,正是魔刃邪神,她将邪神高举向天,刹那间脸色骤变,宛若地狱里的厉鬼罗刹,身外黑云团聚,转瞬间化成万千魅影,隐隐重重。
笑,鬼娘子再度冲天大笑,笑得惊天动地,笑得地动天摇,笑声里不知是悲是喜,是仇是怨,整座天若峰摇摇晃动,湖水无风起浪,转而惊涛汹涌,笑声不散,鬼娘子沉声咆哮道:“天谴!魅光斩!”
邪神当空斩下,围绕在她四周无数魅影齐齐标枪般挺直身形,念动咒语,化成千万道黑色的人形剑影,朝天若剑主狂啸而去。所有人之中,鬼娘子最忌惮的还是天若剑主,只要她一死,自己更是无所顾忌。天若剑主手握霞光剑,知道鬼娘子这招已是全力出手,想致自己于死地,关乎天若剑派生死存亡的这一战,胜负就只取决于这一剑。
天若剑主忽然也是大喝一声,喝声激昂壮阔,豪情万丈中却又显出几分悲壮,她朝后微微一退,整个身体竟融入剑光之中,霞光剑宛若一条逆流而上的五彩剑鱼,直冲入奔腾飞泄的黑光之中。
霎时间,霞光剑的光芒转瞬黯淡下去,就听挽紫急喝道:“不好!”
齐断眉跟着飞身跃起,真红烈焰红芒四射,他再度施展开《无名心法》里的“霞光斩”,血红的剑光就如一抹微红的晚霞截入满天黑影之中,空中顿时炸开一团炫目的白光,鬼娘子的“魅光斩”冲破所有阻隔笔直击中平台,将平台击穿。而霞光剑则崩断成两截,天若剑主从断裂的剑身里飞落下来,恰被梦寒星接住,两人一齐倒地,双双口吐鲜血。齐断眉同样被震飞出去,却还能强行稳住身形,狼狈地落回平台上,回头一看,梦寒星只是被天若剑主的巨大坠势震伤呕血,而天若剑主已是不醒人事,生死未卜。
他急忙跃到天若剑主身旁,将“荑生”仙气贯注入她体内,瞥见她手里仍旧死死握着那朵粉色的桃花,心里猛地一阵难过,大声道:“前辈,前辈!”天若剑主缓缓睁开眼睛,还未开口先是涌出大口鲜血,极轻地道:“不要,不要忘记,答应我的,话…”说完,又是晕了过去。
在出世峰前苦战大恶魔的天若众女瞧见这情景,还以为天若剑主已然仙逝,心里皆是万念俱灰,却立刻化成斗志,在霜雪的带领下,众人竟是舍身忘己地朝大恶魔猛冲猛打,大恶魔这时已经走到岸边,拔出身后的长矛,对天若众女的围攻毫不在意,挺矛刺向峰底,可出世峰巍然不动。众女见状,知道大恶魔一时毁不了出世峰,可天若剑主一死,守护三峰的力量会立刻减弱,长久下去,出世峰一旦被摧毁,群魔蜂拥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齐断眉放下天若剑主,起身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金星乱舞,先前中了鬼娘子一掌,而刚才阻截“魅光斩”他又替天若剑主分担了一小部分冲击的劲道,为她疗伤更是耗损了不少仙气,这时胸中血气翻涌,伤上加伤,望着空中的鬼娘子,人已是摇摇欲坠。
鬼娘子见天若剑主虽然未死,却已无力再战,其余天若众女围攻大恶魔根本就是徒劳之举,幽冥鬼姬的大恶魔五行不惧,刀枪不入,就算自己出手也未必有把握克制得了它,眼下只剩下齐断眉和梦寒星等人,全然不足为惧。
她这时回头望向湖对岸,紫晕结界外,群魔黑压压的围成一片,俨然蓄势待发,鬼娘子心头不禁闪过一丝喜悦,她心里明白,就在此刻,众生各大小仙派也正同样面临着如此的阵势,众生道里已不再是太平盛事,当世人还沉浸在黄粱美梦,或夜夜笙歌,倚香偎翠的时候,一场浩劫正悄悄随着日落而蔓延开来。
想到这,她更是心情大好,望着身下的齐断眉喝道:“书妖,你口口声声说不打会输的赌,到现在,你还在等什么?难道,是在等人来救你们么?”鬼娘子这话一说出口,心里顿时无由一颤,仿佛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恐惧。
挽紫真的就在等,她知道,她要等的人一定会来的。
果然,就在这一刻,紫晕结界外,一轮红日缓缓落下,而第二个太阳却正冉冉升起。
太阳化成一道威武的身影,穿过紫晕结界,恍若从天外而来,徐徐降落在平台上,他回头望向齐断眉,恭敬道:“师父。”
齐断眉霎时一愣,惊道:“天涯。”
天涯转身,避开齐断眉的目光,扫过天若剑主和地上珠玑的尸体,低声道:“我来迟了。”话音甫落,来到鬼娘子面前,满是自责道:“你的罪孽又加重了。”
鬼娘子冷嗤两声,天涯突然出现,形势已然转变,她却仍旧不露一丝惊惧之色,回道:“也好,你我的帐迟早要算,我随时奉陪,你拦得住我,却拦不住大恶魔,等‘紫晕结界’一毁,看你能救得了谁。”
天涯微叹一声,目光移向鬼娘子身后,就听湖对岸“轰”地一声巨响,隐约夹杂着惨叫和骚乱之声,鬼娘子回头一瞧,就见群魔中晃出一条淡蓝色的人影,亦是从容穿越“紫晕结界”,那人身后背着一根红色的法杖,隐没间已来到她面前。
“冰之子蓝田。”鬼娘子目光转寒,心里大感不妙,“云中七子”竟然一下子来了两个,战局转眼间急转直下,已对自己极其不利。蓝田朝天涯露出个笑脸,双手一抬,左右手里各抓着一样东西,竟是一把血色弯刀和一柄青钢巨剑,他自言自语道:“血刀、蛮剑,八大怪里道行最弱,气焰却无比嚣张,早想除掉你们,今天正好给我撞上。”说完,他左右手相互一撞,刀剑在空中“铛”地一声,双双碎裂,碎片在空中二度崩裂,刹那间化成一团迷雾,随风散去。
鬼娘子见他一出手便将血刀、蛮剑杀了,显然是在示威,讥讽道:“冰之子,怎么好久不见,你也学会持强凌弱了。”蓝田淡淡一笑,毫不在意,见出世峰前天若众女正苦战大恶魔,朝天涯道:“师兄,我去对付大恶魔。”
天涯点点了头,蓝田身形一晃已经飞了过去,空中远远传来一句道:“师兄,我们有多少年没有并肩作战了?”天涯会心一笑,知道他这句话发自肺腑,却也是意味深长,转眼望向鬼娘子,自是一言不发。
鬼娘子心里也在盘算,她和大恶魔分别对付天涯和蓝田并不占多大优势,大恶魔虽然强悍可仍旧是召唤出来的妖兽,关键时刻难以对自己形成最有利的帮助,反而天涯和蓝田,都是“云中七子”里的高手,一旦联手自己未必能敌,可这时鬼娘子也是疑惑,“紫晕结界”外的吴千足等人为何迟迟不动,哪怕合力送进来一两个人,战局也极有可能朝自己这边倾斜。
她又如何能料到,吴千足迟迟按兵不动,正是因为瞧见天涯来了,不敢进来。
就在鬼娘子也一言不发,暗自盘算之时,蓝田和天若众女已经将大恶魔打得连连后退,大恶魔连中蓝田“千冰万魄掌”周身上下覆盖了一层冰晶,行动迟缓,加上天若众女从四面八方的夹击,已将它逼退了回去,一步一步远离了出世峰。
蓝田出手相助天若众女,一来是知道天涯和鬼娘子的万年恩怨,自己不便插手干预;二来他也非常清楚大恶魔的可怕,他现在的实力也最多能缠住大恶魔,不让它靠近出世峰,想要彻底消灭它,还是要靠和他实力相当的人联手,或者用断眉仙尊的“四色神剑”和“四方锁妖阵”来束缚大恶魔的行动。
鬼娘子见此情景,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已无胜算,无心再战,再则天若剑主重伤,余下天若诸女也成不了气候,天若剑派实已名存实亡,并无太多威胁,于是她扬手召回大恶魔,朝天涯怒道:“今日之帐,我们来日再算!”说完展开“黑云破”化成一道黑烟,飞出“紫晕结界”,湖边群魔也如潮水般退下峰颠,此刻夕阳残照,恰是风光无限。
天涯见鬼娘子率众离去,也不阻拦,蓝田回到他身边,两人相视一笑,蓝田道:“你怎么会来的?”天涯道:“在‘不明湖’边,我遇上师父,他命我紧跟鬼娘子,可我还是来迟了。”蓝田听了惊道:“师父?你遇上了师父?”天涯目光转向身下的齐断眉,淡淡道:“是师父的记忆在那时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命令我这样做的。”
蓝田点点头,目光朝下望去,这时天若众女已纷纷围拢过来,见天若剑主没死,皆是欣慰,齐断眉正抬头望向空中,目光竟是像极了断眉仙尊,蓝田降落下去,走到他身前,躬身一拜,恭敬道:“师父。”
齐断眉更是吃惊,刚才天涯叫他师父已是尴尬不已,如今蓝田又是如此,他急忙道:“我,我不是你师父。”挽紫飘然显出身形,满脸笑意道:“蓝田前辈是拜你的记忆,又不是拜你,你少自以为是。”
这时,天涯也落回平台,望着天外道:“她这一走,不知何时又会回来。”
齐断眉见天若剑主仍是昏迷不醒,转眼望向挽紫,挽紫朝他点头一笑,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齐断眉道:“两位前辈,天若宫下有一处巨大的隐秘岩洞可以藏身,半途庵的百余女尼和天若剑派的众多弟子已经安置在洞里,我们不如也进入洞里,暂避一时,然后从秘道下山。”
蓝田看看天涯,天涯道:“好。”
齐断眉又走到天若众女身前,朝霜雪道:“霜雪前辈,请你们也一起退入湖底岩洞吧。”
霜雪抬头望向他,又看了看天若剑主,也是恭敬道:“天若弟子愿听从你的安排。”齐断眉脸上又是微微一窘,不知如何回答。霜雪已抱起珠玑的尸体道:“齐少侠,天若剑派的规矩你是知道,我们不能进入山峰禁地,还请你将珠玑师妹的尸体送进峰去。”
齐断眉接过珠玑的尸体,目光一阵黯然,道:“那这就麻烦前辈带大家先下洞去吧。”霜雪回头嘱咐无涯,无涯来到珠玑的尸体前拜了拜,接着天若众女也是一一过来拜别,然后梦寒星也来拜了拜,便和白梦剑、段梦眉、战风随无涯等人朝石洞走去,蓝田跟着众人离开,天涯不走,似乎要等齐断眉。
霜雪启动平台中心的机关,齐断眉抱着珠玑再次来到水下通道,霜雪道:“将珠玑师妹安置在哪座山峰,还是由你来决定吧,我在这里等你。”
齐断眉点点头,自然是向出世峰走去,没想到这么快,他又见到了无言女,无言女依然是神态安详地端坐在峰底的石窟里,脸上半含笑意,齐断眉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就听有人说道:“哦,你认识她?”这声音,除了挽紫,还能是谁。
挽紫显出身形,朝无言女看了看,神秘笑道:“喂,我好像还没恭喜你呢,你的新娘呢?不会是她吧?”齐断眉脸唰地一红,心里一阵惆怅,并没将无言女的事说出来,径直朝石阶上走去,沮丧道:“你们还是知道了。”挽紫道:“现在还只是我一个人知道,梦寒星他们当时被封在冰柱里,不一定听见。”
齐断眉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有了几分安慰,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愿别人知道自己和舞筠的事,特别是白梦剑和段梦眉,挽紫神秘兮兮又道:“我可是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哦。”齐断眉道:“一定是天若剑主告诉你的。”
挽紫嫣然一笑道:“聪明,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她们的,不过我很好奇你的新娘舞筠,她去了哪儿,我很想见见她呢。”
齐断眉想到舞筠,望着自己怀里的珠玑,不明白珠玑为什么要承认自己就是新娘,还白白送了性命,难道只是为了保护舞筠,听挽紫问起,他深深一叹,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坦言道:“挽紫,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舞筠去了哪,我也不知道,洞房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更是记不清了,反正,我会负责找到她就是了。”
挽紫点点头,闭口不问,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峰顶,齐断眉依旧用梦神剑在石壁上凿了一个半人多高的洞窟,和挽紫一起将珠玑安置好,峰顶透射下来的光柱立刻分出一道,照在珠玑身上,她耷拉在肩上的头顿时挺直起来,衣裳上的点点血迹也消失散去,此刻的珠玑看上去雍容典雅,真如珍珠般散发出迷人的光彩。齐断眉这才发现,她的美绝不逊色于天若七女中的任何一人。
朝珠玑拜过之后,齐断眉和挽紫双双下峰,经过无言女身旁时齐断眉又深深望了她一眼,料想这一别,不知又要何时才能再见,这一举动当然逃不过挽紫的眼睛,两人走过水中通道,霜雪在岔路口等着,身旁多了一男一女,两人皆比原本就高大的霜雪还高出一个头,魁梧异常的身上各披了一件乌青的鳞甲。
霜雪道:“灵鱼巨背,男的叫黑觯,女的叫红晏。”齐断眉点头一笑,朝红晏说道:“还是要谢谢你刚才救我。”
红晏道:“不客气。”语调和湖边还是一摸一样。
霜雪见挽紫跟在齐断眉身边,也不奇怪,五人上了平台,见到天涯,一同来到石室里,红豆和绿豆已在这里等候他们,众人一起走下石阶,走了没多久,霜雪在石壁上摸索到一处机关,用力一砸,身后传来“隆隆”巨响,入口处有一扇巨大的石门滑落下来,将入口堵死,石门看似非金非铁,发出淡淡绿色光晕,实则就是一整块岩石,不知是何种材质制成,霜雪道:“这块‘众生石’据说就连本派开山师祖‘天若真人’当年也难以击碎,所以才放置在这里,以备御敌之用。”
天涯道:“听师父曾经说过‘众生石’乃是众生奇石之首,据他所知众生道里才出现过四块,没想到这其中一块竟在天若剑派里。”
霜雪走在最前,继续道:“师父常说:我天若剑派有三件宝物,‘众生石’是其中之一,刚才已被鬼娘子击碎的‘霞光剑’是其二,而这第三件,师父一直都没说,我以为她会在对付鬼娘子的时候施展出来,可没想到…”说着赫然止住,言语中既有失望,亦是有些伤感。
众人自然不去追问,这时站在朝下延伸的石阶上,整个湖下岩洞已经能大致看出究竟,岩洞俨然是一座巨大的地下石宫,圆弧形的天然拱顶离开洞底足有三十丈,下面地形中间平坦方正犹如一个中央广场,四面人为地分割出许多没顶的石室,在洞底四周还有无数的小岩洞,恰供两三人居住。
如今朝下望去,到处火光点点,青烟袅袅,半途庵的百余女尼和天若剑派的众弟子分居在各处,洞里还是十分宽敞,一切都是有条不紊,似乎比在天若宫里时还好了许多,女尼们和天若弟子都是修真悟道之人,大半清心寡欲,只要能满足正常起居,对身处环境也无苛求,岩洞之中,反而更显得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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