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睁开双眼,杰诺斯发现自己正身在一片广大无垠的草原上,四周空荡荡的毫无一物,只有蓝天白云与地上一片绿意相互辉映,令人没来由的感到一丝舒畅,一丝清爽。
正当杰诺斯摸不着头绪,疑惑着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时,草原的另一端却缓缓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翩翩倩影。那是菲米娜,穿着一席纯白色的轻纱,对着杰诺斯微笑。轻纱的下摆以及衣袖与水蓝色长发一同随着吹拂而来的微风飘动着,更增添了菲米娜恬淡清雅如仙子一般的脱俗气息。
「菲米娜?太好了!你真的清醒了吗?」杰诺斯ㄧ看到菲米娜,顿时忘记了原来的疑惑,高兴的上前想要拥抱菲米娜。但是当他靠近菲米娜,想要举起双手时,却发现他的双手似乎没有照自己的意志来动作。
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杰诺斯忍不住脸色大变,惊叫出声来!只见杰诺斯的双手不知何时开始腐烂变黑,而那腐败的地方随即化作黑色的烟尘,袅袅消散於空气之中。
虽然那化成烟尘的感觉让人觉得十分凄美,杰诺斯本身也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但是活生生被分解的这一幕却也让亲眼所见的杰诺斯感到无以复加的恐惧。那种接近死亡的绝望感觉,无论是谁都会惊惧慌乱而不能维持平常的神态,更何况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为空气,亲身体验死亡那一刻的杰诺斯呢?
惶乱的看向菲米娜,杰诺斯发现菲米娜的身影也正在慢慢的淡化。即使菲米娜的笑容依旧,但是那渐渐淡去的身影却让杰诺斯感到错愕以及一丝心痛。杰诺斯似乎已经完全不想去理会自身将要消失的问题,现在他的心完全放在菲米娜的身上,看到菲米娜即将从眼前消失,他的感受比失去了自己的身体还要强烈百倍。
试着移动自己的双脚,杰诺斯奋力的想要靠近已经快要消失的菲米娜,想要再一次,真实的碰触到菲米娜的身体,甚至连因为活动而加速身体的崩解,杰诺斯也完全不在意。无奈天不从人愿,在杰诺斯还没有接触到菲米娜之前,菲米娜就已经从他的眼前完全消失不见,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菲米……娜。」杰诺斯落寞的站立在菲米娜消失的那个地方,低着头,原本还有些许光彩的双眼也已完全黯淡了下来,他似乎失去了活动的力量,只茫然的,如雕像一般静静矗立在那里,任凭自己身体一点一点的被剥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杰诺斯倏然抬起头来,一声长啸从他的嘴里冲出,回荡在这片除他以外空无一物的草原上。那啸声夹杂着太多无法言喻的情感,是绝望?是悲伤?这些连杰诺斯自己都不晓得,他只知道放声长啸,发泄这积压在他心中,连他自己都无法明确分辨清楚,复杂到几乎让人发疯的情绪。
啸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围的环境也慢慢的变了,从蓝天绿地,转变成一片漆黑,无法分辨方向的世界,没有光线,也没有任何声音;而杰诺斯的身体,在这个空间中似乎也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孤单的灵魂飘飘荡荡,无处可去。
黑暗之中,杰诺斯似乎见到了一丝微弱的光明,在那光明里面,有着他所熟悉的事物。那是──他的房间,房间里的天花板,似乎正散发出一种吸引的力量,促使杰诺斯奋力的朝那个方向前进。
一步一步的,慢慢接近了那片光明,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杰诺斯忍不住伸出那不存在的双手,像是要抓住什榣东西一般的挥舞着。终於,杰诺斯的眼前已经充满一片光亮,之前身处的黑暗,这时也似乎成为了梦一般,丝毫没有真实的感觉。
感受着光明的洗礼,杰诺斯缓缓闭上了双眼。他可以感觉的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还不能自由行动;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也涌上了杰诺斯的心头,然后流向身体的各个部分。在这股暖流的调剂之下,杰诺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精神正慢慢的恢复,长途奔波的劳累,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消融殆尽。
眼皮颤动了几下,轻轻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一切事物,让杰诺斯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这时,菲米娜兴奋的脸陡然出现在杰诺斯的眼前:「杰诺斯?太好了,你终於醒过来了,我好担心你呢!」
杰诺斯缓缓抬起了右手,轻抚着菲米娜的脸颊,手掌所感受到的,温热的感觉,让他确定这不是自己的想像。忽然起身,杰诺斯紧紧的将菲米娜搂入怀中,就像深怕这一个现实中的菲米娜也像梦境中一样随风淡去一般:「我才应该说太好了,你身上的诅咒总算还是解除了,我真的好怕你就这样……离开了我的身边。」
菲米娜起初还因为有点害羞而红着脸轻轻挣扎,但是听到杰诺斯这一番话,心里泛起的甜蜜感觉让她停止了任何动作,轻轻依偎在杰诺斯的胸膛上。感受着杰诺斯的心跳,菲米娜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喃喃念着:「是啊,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连眼泪,也控制不住的缓缓落下。
谁都无法预料的到,从神殿森林回来以后,杰诺斯与菲米娜竟然双双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了一遭。先是菲米娜在神殿中被诅咒,回到艾贝尔城以后发作,奄奄一息;而杰诺斯为了救醒菲米娜,依靠着直觉念起全然陌生,但现在看来似乎有效的解咒咒文,却因为庞大的混沌之力流窜到杰诺斯身体里,造成杰诺斯昏迷,直到现在,两人终於平安脱险。
历经了生与死的隔阂,杰诺斯与菲米娜两人之间似乎建立起更深一层的心灵桥梁,那种大难馀生过后惺惺相惜的情感,恐怕是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将现在相互依偎着的两人拆散吧!
激动的情绪缓缓消减,杰诺斯此时也渐渐从刚开始的欣喜中回复过来。看向怀抱中,脸庞洋溢着幸福感的菲米娜,杰诺斯不由得轻吻菲米娜的粉额:「能看到你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我真的很高兴。对了,在我昏迷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菲米娜侧着头,细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当菲米娜苏醒以后,发现身下未知魔法阵的光芒正慢慢的消失,而杰诺斯却已倒在菲米娜身旁床的空位上,脸上依稀还带着昏迷前的痛苦表情。看到这个情况,菲米娜顿时惊惶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找人去通知海利尔六世,请他过来处理。
「这么说,老爸已经都知道了?」杰诺斯皱了皱眉头。在所有人当中,杰诺斯最不想让他的父皇知道自己出事,因为如此一来不但事后要大费唇舌解释,而且也让海利尔六世多担上了心,处理国事之馀再添上一桩心事,杰诺斯明白这不会是好过的。
可能的话,杰诺斯倒希望海利尔六世能不要管他,任他自生自灭,这样杰诺斯的良心还好过点。杰诺斯实在不想看到海利尔六世因为他的事情而憔悴,身兼一个父亲与一位君主的职务就足够让人忙到昏天暗地,更何况海利尔六世甚至还想要代替「母亲」这个位置,希望让杰诺斯得到他的关怀,这不是常人能够胜任的。
更何况杰诺斯从小就因混沌帝王所导致魔法力被封印的关系,麻烦似乎跟他缔结了缘份,叁不五时就会出现一些小问题。而这些问题,却总是海利尔六世在操心,在想办法解决。后来,杰诺斯之所以不常开口说关於自己的事,也是因为不想让海利尔六世为了他而奔波忙碌。
菲米娜跟杰诺斯相处了这么久,察言观色,顿时了解了七八分:「对不起,可是当时我真的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后来,当国王赶到,看了看你的情况以后,脸色很凝重的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那时候完全不知道为什榣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只知道我似乎在进了房间以后就昏迷了过去,但是再度醒来时,你就倒下去了。在叙述过程时,我忽然想到了之前在我们两人底下,那个完全没看过的魔法阵,於是照印象画出来给国王看。
想不到国王看了以后,脸色变的更差,还用很惊讶的口气说:这不是很早以前就失传的,可以用自己代替被施术者承受诅咒的魔法阵吗?我记得这还要搭配一段咒文才能使用,杰诺斯倒底是从哪里学到这些东西的?
国王顿了一顿,又说:不过现在杰诺斯的情况跟七年前很类似,都是因为体内魔法力暴走所引起的暂时性昏迷。没想到杰诺斯自己还是没办法控制住日益增长的魔法力,现在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除了让杰诺斯自行吸收这些暴走的魔法力,让身体里的魔力回复原来的状态以外,就是七年前所使用的……封印魔法力。」
杰诺斯听到这里,打了一个冷颤,随即摊开了手掌。直到看见一团火苗瞬间从掌心冒了出来,杰诺斯这才松了一口气:「好险不是把我的魔法力封印,不然我可能又要再度失去一切了。」
「笨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就算回复到原来那个不会使用魔法的你,一切也都不会改变的,我爱上的还会是你,就算也许你的身分地位会因此而动摇,可是你依然还是你啊!」菲米娜嘟起嘴训斥着杰诺斯,但随即脸色转趋黯淡,话声带着一点哀怨:「你用你自己代替我承受诅咒这件事,我还没跟你算,为什榣你每一次都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别人的生存呢?难道你不知道,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人更痛苦吗?为什么每次都打算要让我背负这种痛……。」
杰诺斯无法辩驳,只好任由沉默在房间里慢慢扩散。不知道过了多久,杰诺斯开口了:「因为我不想,不想看到你在我面前逝去而我却没有办法挽回。不论是你也好,我也好,都不能自私的想牺牲自己,因为我们都了解,一个人独自活着将会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所以就算只有一点点可能性,我还是会赌上全部,义无反顾的去挽回你的生命。」
菲米娜无言,只将自己的脸庞深深埋进杰诺斯的胸膛里,同时抱着杰诺斯的力道也变大了。
感受着菲米娜轻轻颤抖的身躯,杰诺斯知道菲米娜现在怀着极为复杂的情绪。轻抚着菲米娜的秀发,杰诺斯轻声带过了话题:「刚刚你说到老爸有把我身上魔法力封印起来的打算,那后来呢?我现在还能使用魔法,表示最后老爸并没有施行封印吧?」
「因为我知道,你不能再承受任何失去力量的痛苦了,即使我不在乎,你也会内咎一辈子。我不想再看到你回复之前失去力量的颓废样子,只好哀求国王让你自己处理体内暴走的力量。可是,我好担心,好担心你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醒来,好怕就这样跟你永远别离。」菲米娜一边说着,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个不停。
杰诺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菲米娜,只有轻拍着菲米娜的粉背,试图平复菲米娜的激动情绪。过了好一会儿,等菲米娜稍稍回复了一点,杰诺斯谨慎的斟酌用词,深怕再度刺激菲米娜:「谢谢你为我想那么多,也谢谢你帮我留住了我的魔法力,现在的我,还需要这股力量,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菲米娜深吸了几口气,用着还有些微颤抖的话声说:「答应我,不要再做会让国王,或者是我担心的事了,一旦你有了万一,很多人都会为你伤心、为你难过的,我想你也不会想要看到那种情形发生,对不对?」
「我知道,我也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除非出现意外状况,否则我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举动出现了,我向你保证,好吗?」杰诺斯用带着坚定语气的话语向菲米娜做出了保证。
却听菲米娜轻叹了一口气:「每一次都是发生意外状况的时候,你才会做出让人担心的举动,这样的保证,又有什么可信度呢?」随即缓缓低下了头,话声明显带着失望:「算了,反正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要是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你还是会继续用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方法……。」
杰诺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菲米娜所说的话,只好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带过了话题:「那老爸呢?现在老爸他人在什么地方?我想,对於这件事,我也应该要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解释才行。」
菲米娜离开了杰诺斯的怀抱,用手指轻轻擦过眼角,显然是想要把刚才的泪痕给抹掉:「你说国王吗?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比武大会的会场监督并且准备主持了吧!毕竟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在这一天里,一切的事物都还是照常在运作的。」
「我昏迷了一整天?」杰诺斯扳着手指算起天数:「从艾诺德导师宣布要举行比武大会那时候算起,那今天就应该是……大会开始的那一天!我记得今天中午不是要在艾贝尔城北边郊外的阅兵场举行开幕典礼吗?而且我们这些参赛者也要到场,然后下午就开始举行第一场淘汰赛了对吧?」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