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兄你真照做了?哇塞,我对老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顺便喊翠花来,客人的猪蹄有着落了。)
说话间,我忍痛吃力地将右腿大腿骨掰开,再侧旋半圈,终于将最后一根蛛丝取下。眼看拖着老笨马与瓦伦莎的那面蛛网离开地面,我心头大急,却不知自己的做法会否生效。
鬼面狼蛛已爬到洞口,却是身子一滞,接着不明所以地甩了甩脑袋。
顺着它的嘴角,几条丝线拽得笔直,自是先前捆在我身上的那几条,如今变成牢牢拴住身下驻足的老松树干。那蛛线极有韧性,被卷住的大树又有合抱之粗,任它如何大力,却仍是难以前进一步。
我心头大喜,连忙紧赶两步,扯着丝线又围着树干绕了两圈,还嫌不够地折断一根树枝向鬼面狼蛛砸去。
“有种来抓俺啊!”
鬼面狼蛛侧头一甩,将袭来树枝震落树下,嘴角耸动,又是一串蛛丝向我这漏网之鱼射来。那蛛丝除了坚韧,粘性也是十足,互相交织,却是天然绳套,一旦沾上,只能像老笨马一般束手就擒。
但是这回,那势在必得的蛛丝套中的却是一枝藤干,再加上我特意摆弄,更是将周围枝枝叶叶缠了个结实。
鬼面狼蛛发狂咆哮,八条怪爪敲得树皮咚咚巨响,紧追我从树干另一侧飞快爬到古松树冠上。它不知是嘴内浓液已经吐尽,还是气晕了头忘记这手杀手锏,张牙舞爪死追不已。
尽管连日来为老笨马摘取树叶而练就了一身蹬树爬高的本领,但跟人家八条腿的正宗专家比起来,即便我手足并用,仍被赶得手忙脚乱,有回甚至屁股都触到了后面迫来的蜇牙。也亏得这鬼面狼蛛不舍丢弃蛛网中的猎物,索性拖着蛛网爬上爬下,多了碍事累赘。而且这颗大树枝杈浓密,我又身材够好,在树杈之间见缝就钻,钻缝能过,过后回绕,否则早被鬼面狼蛛撕成八片了。
我与鬼面蜘蛛上演的这一场生死时速,自是让观众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那匹悬挂在树冠顶端的老笨马,学猴子般倒挂枝头,不忘记大口啃吃身边树叶,由于位置够好,又是免费,毫不礼让地当起了现场点评师。
“啊咻啊咻啊咻。排骨弟,真有你的,两条后腿劈开那么大,蹦得那么高,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青蛙跳。只是,最后的摆尾动作确是多余,怎么样,大腿挨了一爪吧,摆姿势耍酷能不挨削么,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青蛙阿,充其量当个癞蛤蟆勉强够份。老哥劝你一句,别再费力挣扎了,乖乖第一个被吃就算了。喂,鬼面蜘蛛,下面换成说你,刚才那一爪为什么不再快一点、再狠一点、再准一点,否则那排骨被勾中的便不是大腿,而是要他命的肚子。不过别泄气,胜利就在前面,只要你快点、快点、再快点,我永远看好你哦。”
(我勒个去。如果问起此刻我最想做的事情,定是将手中折下的树叶捣烂,再混上鼻涕洗脚水,从老笨马那张臭嘴里灌进去。)
洪荒大地,各类种族普遍崇拜力量。却不知道,有一样东西比力量更为珍贵,那就是速度。千破万破,唯快不破。有了速度,打不过至少跑得过。不过,为什么真知必须出自实践?当我体悟出这个道理,已被追得抱头乱窜,兼且头昏眼花,更加慌不择路,眼见前面又是一道树缝,一头便钻了进去,不成想竟卡在半途。
这棵百年古松,树干合抱之粗,头顶树冠枝杈交错,称得上是周围数里内最高最壮的一棵。但经我和蜘蛛这一通辗转腾挪,已被压断不少。好吧,我承认,大部分都是被我践踏折断,人家蜘蛛身材虽大,声势虽猛,但八条长足极为轻灵,倒也没有抓落多少枝干,连树叶几乎都未有扫落,体现出蜘蛛一族技高好几筹的攀岩能力。
但这棵大树既是古松,自少不了干枯枝干,而我现在一头钻入的却是半截虚心枯木,外粗内细,爬了几步,算是进入死胡同,不得已堵在里面。
我身后哗啦爆响,随着两根粗枝左右错开,鬼面狼蛛窜上前来,前爪重重拍下,立时将我屯身枯木扯得直立起来,锐劲扫过,我后背仿佛被巨石擂中,也不知断了几根椎骨,跟着身子一挺,被身下树枝弹起,仰身而立。
鬼面狼蛛双眼圆睁,一张鬼脸露出兴奋金芒,大嘴呼哧喘气,蜇牙眦张,当头咬下,瞧那股凶猛狠劲,别说是把人咬死,就算是咬成肉泥都不稀奇。
愈是险难关头,愈能体现英雄本色。最后的最后,我终于也祭出了大杀器。
那就是闭上眼睛,抬起脑袋,挺起胸膛,乖乖挨咬。
一旁的老笨马自是少不了冷嘲热讽:“啊咻,这场生死追逐战终于到了最后时刻。排骨弟突然停了下来,正是发大招的前奏。果然,排骨弟动也不动,将全身功力凝聚头颅之上,似是使出江湖失传已久的**功,以无坚不摧的坚硬之头,蹦断鬼面狼蛛的两排蜇牙。对面的鬼面狼蛛还在等什么,活蹦乱跳的美食终于到手,还不给他咬一口狠的。一方是铮铮排骨,一方是钢铁蜇牙,骨头相碰硬者胜。大家跟着老夫猜猜猜,赢的一方究竟会是谁?”
转瞬间,虽未有骨头破裂“噼啪”之声脆响,这场硬骨之拼已分出胜负。
但见鬼面狼蛛吧唧几下嘴唇,原本滴血目光中那丝不屑赫然变为诧异。
任凭它想破脑瓜,怎也不会明白,那猎物明明已没了脑袋,为何身子依然似蟑螂一般蹦跳着向前奔窜?
而蜘蛛自己四肢健全,脑瓜仍在,向前迈上一步却是无比艰难?
世上之事就是这样滑稽。前一刻设下埋伏陷阱,后一刻却陷下自己;前一刻织就铁网,后一刻却网中自身;前一刻搬起石头,后一刻就砸中自脚。至于这头蜘蛛,那蛛线收放自如,本是它捕敌利器,此刻却成了缚身之绳。
说起来并不奇怪,鬼面狼蛛拖着蛛网在树冠之间上窜下跳,树干缠绕不说,周围枝枝叶叶也不是摆设,上下左右捆绕了个结实。蛛丝变成蛛网,蛛网变成网套,早已将松树树冠绑成一个粽子,任那始作俑者如何凶狠威风,被困在其间,终迎来丝尽蛛乏、自缚手脚的一刻,而它坚持到现在才被缚住,已经是奇迹了。
鬼面狼蛛除了脑袋探露在外,它肥硕身躯连同八条蛛臂被套了个结实,愈是不忿,愈会用力,缠绕身体的蛛丝便愈加勒紧,虽竭力左冲右突,除了将大树摇得颤动不已,根本无有任何脱困希望。这下可苦了悬挂枝头的老笨马,四蹄摊开,摇摇欲坠。
比老笨马先跌落下来的,则是瓦伦莎公主。
她白衣胜雪,迎风飘下,带来一缕温情。
那位历经坎坷浑身浴血最终击败并擒住鬼面狼蛛的大英雄早已等候多时。
随着义勇军进行曲响起,我半跪在地,双臂展开,做出了期待已久且本应早已完成的动作,便是以最诚挚的拥抱迎接枝头飘落的天使。
少了老笨马的阻碍,我终于达到梦中的夙愿。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幅感天动地的艺术画作:那位孤胆英雄,以钢铁一般的意志、钢铁一般的气势、钢铁一般的雄姿,大力踏在已经无可奈何甘心受俘且满目崇拜之色的鬼面狼蛛头顶……那根歪歪扭扭的树枝之上。除了那份激情与大气,最令人感动的还是他张开的双臂和胸膛,结实而牢靠,天崩地裂绝不舍弃的气质风范跃然而出。
如果说,这幅画作有点缺陷的话,就在于那位英雄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的双肩之上竟是空空荡荡,不存一物。
从空飘落的瓦伦莎,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盯着我,流露出来的目光,全然不同于往日的关切,而是诧异与惊愕。
“阿德,你的脑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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