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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0年,元朝的延佑七年。察合台汗国的金山上,一个蒙古婴儿在这里出生了。他的老爹是元朝的周王和世瓎,蒙古人的黄金家族,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昌盛不衰的皇N代。这个婴儿后来被取名为妥懽帖睦尔,他出生的时候,曾经横扫天下的大元帝国已经烂的差不多了,只等着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而元朝的皇族(也就是黄金家族)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虽然国家快要玩完了,但是改抢的东西(比如说皇位)还是要抢的。于是今天我宰了我哥哥全家,明天我就被我的弟弟杀了。我小时候读元朝的历史的时候就觉得根本搞不清楚这一代皇帝和上一代皇帝之间的关系。所以今天,我不惜牺牲我所有的脑细胞,也要把这如同现代都市剧情侣关系的乱套玩意儿给大家捋清。
元朝的皇位频繁更迭是从妥懽帖睦尔的祖父元武宗海山挂掉开始的。至大四年,元武宗没了。于是他立下的皇太弟爱育黎拔力八达就当上了皇帝,也就是元朝的仁宗皇帝。按理说呢这老皇帝死了新皇帝登基了那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了,大家该哭的就哭一哭,哭完了所有人该干嘛干嘛去。结果大家一哭完发现事情还没完呢,怎么回事呢?原来元武宗死前拉着爱育黎拔力八达的手痛苦流涕跟他说自己死了以后希望弟弟立自己的长子和世瓎当皇帝。说完眼皮一翻,没气儿了。爱育黎拔力八达转身一看,发现旁边什么宫女太监,什么皇室宗亲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呢,只有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等到即位当了皇帝了,立马翻脸不认账:有这回事儿吗?我咋从来没听说过?
接着就把自己的儿子硕德八剌立为太子,那原来的内定皇帝人选和世瓎呢?爱育黎拔力八达想了想不放心,干脆就封他为周王,打发到云南当野人去了。结果和世瓎也不甘心一辈子当个野人,延佑(元仁宗年号)三年,和世瓎跑到了陕西扶施(也就是今天的延安),史书上对于这段历史只是寥寥几笔带过:“行至陕西。危,从诸臣皆不欲南行,遂向西至金山,西北诸王咸率众附归,留镇西北。”
有人可能会问,这货大老远的从云南跑到扶施是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正不是去旅游的。不过《元史》的记载就比较耐人寻味了:“与旧臣谋,意复其位。”这样一看,他到陕西的动机就很明确了,只要一有人支持,一得到实力,他就要跟仁宗的儿子抢一抢位置了,当然,如果兴趣更佳的话或许还可以跟仁宗抢一抢。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他一出了云南就被元仁宗盯上了。更不要说和世瓎在陕西搞得那点小动作了,他还在等支持他的人呢,仁宗的人就已经杀过来了。
和世瓎在这种危机关头。立马做了一个伟大而正确的决定:跑!而且还顺便采纳了一个臣子更加正确的意见:“咱不去云南当野人了,咱去西北当牧羊人。”
为什么说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呢?当初成吉思汗封了四大汗国,从陕西一直跑,要不了几天就可以跑到察合台汗国境内,但要是跑回云南,路太远,而且地盘也不是自己的。既然如此,就只有赌一赌,看看这个亲戚能不能拉兄弟一把了。
察合台汗国的汗王也先不花到底还是拉了这个便宜亲戚一把,于是和世瓎在茫茫白雪的阿尔泰山上“西北诸王咸率众附归,留镇西北”。
仔细想想,这个说法是扯淡的。
既然和世瓎已经做到了所谓“西北诸王咸率众附归,留镇西北”,那为什么他还要在金山顶上搭帐篷呢?而且也先不花真的允许自己这个便宜亲戚这样吗?按照我的猜测就是:和世瓎在金山搭好了帐篷,西域诸王跑来象征性地看了两眼,然后拉着他的手说:“大外甥,有啥需要的就告诉咱一声,咱都给的起。”然后大家伙就散了,留下和世瓎一个人在金山顶上当雪人。
在和世瓎当雪人的那段时间里面,元大都就天翻地覆了。
延佑七年,爱育黎拔力八达驾崩了,他费尽心思赶走和世瓎立下的太子硕德八剌终于登上了皇位,硕德八剌的庙号是“英宗”,我们就先这样称呼他好了。
要说元英宗,我们先来说说一个大臣好了,因为在元英宗时期,这个人才是朝堂上的男猪脚。
铁木迭儿,生年不详。不过他在忽必烈时期就已经开始从政了,可以说是元朝政坛上最跳的老狗。元成宗大德年间,授同知宣徽院事,兼通政院使。宣徽院掌宫廷饮膳等事。这是个什么职务呢?就相当于清朝的御膳房大总管一样的职务,虽然官小了点,但是却有一个实际的好处,铁木迭儿就是利用这个好处才走进了元朝的权利中枢:这个职务,是可以亲近内宫的。
纵观历史,跟皇帝内宫有一腿的官大都升官跟发射火箭一样,嗖嗖地往上窜。比如杨国忠、安禄山,比如张宗昌、薛怀义。而铁木迭儿就利用职权之便,搭上了内宫的线,而且还搭上了最粗的那一条线:皇帝的老妈,太后答己。《元史》记载:“深得后宠,历四朝而不衰。”
在武宗即位后,拜宣徽使,至大元年夏四月,加右丞相。后任江西平章政事;同年,又迁云南行省左丞相。
三年十月,铁木迭儿自云南擅离职守逃回大都,遂为尚书省奏劾,奉旨诘问。但不久,从宫中传出皇太后答己的旨意,铁木迭儿乃得以“贷罪还职”。四年一月,在元武宗海山刚死,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尚未即位之时,答己便急急从兴圣宫下旨召铁木迭儿回朝,拜中书右丞相,使其成为自己控制朝政的最得力助手。
三月十八日,仁宗即位于大都,欲改革弊政,以儒术治国,任命太子詹事完泽和李孟并为中书平章政事。然而母后答己却从后宫传旨命铁木迭儿为中书右丞相,仁宗为不逆母意,遂以铁木迭儿为相,主持中书省事务。
前面这些殊荣其实在铁木迭儿面前都还不算什么,在仁宗死后,他才算真正登上了政治舞台,而后三年,把一部权奸剧上演到了元朝各处。
延佑七年,仁宗一死,太皇太后答己就加铁木迭儿为中书省右丞相,请注意,铁木迭儿是又太皇太后任命的,所以,他是后党。
而元英宗也需要可以托付大事的班底啊,结果他老爹光顾着监视和世瓎和搞汉人政治去了,什么都没有给他留,唯一几个比较政治的人又都被铁木迭儿弄到基层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起用了一个年轻派官员拜住,这才是英宗任命的官儿,算是帝党。
还有一个人叫铁失。他是元英宗的妻舅,官至御史大夫。这个人也是个重要人物。在英宗一朝深得皇帝宠信。
但是皇帝的宠信在铁失看来,并没有什么卵用。
1322年,元至治二年,答己太后死了。
这一下铁木迭儿的靠山彻底没了。于是被他欺压了这么久的朝廷官员们就像饿了很久的狼突然看到了兔子一样,对他群起而攻之。
至治二年拜住又参铁木迭儿二本,一是司徒刘夔私买累代失业之田,贿赂宣政使八里吉思,托词田是卖给僧寺,矫诏出库钞六百五十万贯,偿付买田钱款。铁木迭儿父子及御史大夫铁失等“上下蒙蔽,分受之。为赃巨万”。二是道士蔡道秦以奸杀人,下至狱中,私下打通关节,贿赂铁木迭儿,减免了死罪。英宗得拜住奏本命御史台鞫之,尽得其情,判刘夔、蔡道秦和八里吉思皆坐罪死刑,未治铁木迭儿父子之罪。但八月十五日,铁木迭儿终以老病惊恐死于家中。
铁木迭儿死了,英宗很高兴,下令砸毁给他所立的碑石,追夺其官爵及封赠制书,籍没其家。
我们前面说过,英宗很宠信铁失。
但是我猜英宗不知道,铁失是铁木迭儿的干儿子。
至治三年,在英宗准备去上都以德服人,感化那些守旧派蒙古贵族,想要继续推行他的改革的时候,铁失知道,他报仇的时机到了。
元英宗从上都回大都需要两天,第一天晚上一行人就驻扎在上都南面的南坡店。这天晚上,铁失纠集了一批对他心怀怨恨的守旧贵族,比如铁木迭儿的儿子锁南,突然发动了政变。他们冲进英宗的住宿地,杀掉宰相拜住。铁失亲自闯进硕德八剌的幄殿,杀害了元英宗。史称“南坡之变”。
我想元英宗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猜不到为什么自己最宠信的臣子会杀了他。
但元英宗死了,就又涉及到继承人的问题上了。硕德八剌死的时候才二十岁,连个种都没留下。现在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一个有三个人,一个是武宗海山的次子怀王图帖睦尔,一个正在阿尔泰山放羊的周王和世瓎,还有一个就是忽必烈的嫡系后裔晋王也孙铁木儿。
在大臣们还在为了立谁当皇帝的问题骂的头破血流时,现在基本属于大逆不道的弑君之贼的铁失,拿了元英宗的玉玺就北上给了也孙铁木儿,于是在元英宗被杀的一个月后,也孙铁木儿便在漠北的龙居河宣布登基为帝。可是登基当皇帝就需要有一份即位诏书,但在漠北想要找一个能写字的人都难,更不要说找一个写诏书的人,只好颁布了中国历史上的唯一一份白话文诏书,我把原文给大家列出来,供大家欣赏一下:
薛禅皇帝可怜见嫡孙、裕宗皇帝长子、我仁慈甘麻剌爷爷根底,封授晋王,统领成吉思皇帝四个大斡耳朵,及军马、达达国土都付来。依着薛禅皇帝圣旨,小心谨慎,但凡军马人民的不拣甚么勾当里,遵守正道行来的上头,数年之间,百姓得安业。在后,完泽笃皇帝教我继承位次,大斡耳朵里委付了来。已委付了的大营盘看守着,扶立了两个哥哥曲律皇帝、普颜笃皇帝,侄硕德八剌皇帝。我累朝皇帝根底,不谋异心,不图位次,依本分与国家出气力行来;诸王哥哥兄弟每,众百姓每,也都理会的也者。今我的侄皇帝生天了也么道,迤南诸王大臣、军士的诸王驸马臣僚、达达百姓每,众人商量着:大位次不宜久虚,惟我是薛禅皇帝嫡派,裕宗皇帝长孙,大位次里合坐地的体例有,其余争立的哥哥兄弟也无有;这般晏驾其间,比及整治以来,人心难测,宜安抚百姓,使天下人心得宁,早就这里即位提说上头,从着众人的心,九月初四日,于成吉思皇帝的大斡耳朵里,大位次里坐了也。交众百姓每心安的上头,赦书行有。[1]
也孙铁木儿即位以后改元“泰定”,由于以后的元朝皇帝不承认有这么个皇帝,史书只有称他为泰定帝。
在泰定帝即位以后,他又干了几件耐人寻味的事情。首先,他在登基大赦中特别宣布赦免谋反、谋大逆、奴婢杀主等罪,又给铁失几个人加官进爵,结果一个月后,他却又诛杀了铁失及其同党。到了大都,泰定帝处死和罢免了铁失的同党,流放了涉嫌谋逆的五个王爷。然后,他统治了元朝五年,挂了。我们前文中提到的怀王图帖睦尔不安分了。
致和(泰定帝后来改的年号)元年,泰定帝死了。致知枢密院事燕铁木儿在大都发动政变,燕铁木儿本来是想要迎立周王和世瓎当皇帝的,但是转念想了想,觉得和世瓎躲得实在是太远了,不过周王的弟弟怀王图帖睦尔就在江陵,于是干脆把图帖睦尔带到大都,改元天历。期间还和泰定帝的儿子打了一仗。天历二年,图帖睦尔或许良心发现,或许是有了别的什么计划,让位于阿尔泰山的牧羊人和世瓎。
和世瓎一听兴高采烈地就跑到大都来了,他这一来就再也没有回去,他用他的生命证明了:帝王之家是没有亲情的。
明宗在漠北即皇帝位,于四月遣使立图贴睦尔为皇太弟。八月,明宗南下至上都附近的王忽察都,设宴请图帖睦尔与燕贴木儿,反被对方下毒害死,葬直辇谷。
不知道大家看没看出图帖睦尔这步棋的凶狠。他让和世瓎到大都,他把皇位让给和世瓎根本不是良心发现兄弟情深,他只是要把自己皇位继承上的拦路者,一一清扫干净。
和世瓎死了三年之后,图帖睦尔也倒下了,他在临时前自悔谋害兄长之事,遗诏兄长之子妥懽帖睦尔为太子,最终痛哭而亡。
文宗图帖睦尔去了,留给了妥懽帖睦尔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他不知道,压倒蒙古帝国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悄然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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