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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神钉(1 / 2)

横滨。傍晚的横滨。

没有夕阳没有黄昏,太阳早已隐到浓密的黑雾后面去了,就像一位害羞的少女,迫不及待地拉过夜幕遮住一切。

“你不是要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对付敏惠正雄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你说吧。”

白朗宁和伊赛克悠闲地走在大街上。

“先说一个广为流传的有关我们民族的故事。”吉普赛人清了清嗓子。“传说,罪恶的罗马当权者想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所以找来三个士兵,给他们八十枚克拉依查尔,让他们去铁匠那儿买四根钉子。”

他们现在走在樱木町车站一带,傍晚的街上最最冷清的,街道也显得整洁,可是晚上十点过后,成群的流浪者就会在东一座西一座的建筑物背后避风,和衣而卧。

“三个手执长矛的士兵,都是不务正业的酒鬼,他们决定先下酒馆,不知不觉地把一半的钱都喝进肚子里去了。摇头晃脑地离开了酒馆,他们便去找铁匠。”

对这些流浪者来说,只要到南区的中村町一带去,有的是宿一晚收费五十元到一百元的床铺,可是这帮人穷困潦倒,连这点钱也付不起。

“不一会儿,他们找到一个干这行手艺的阿拉伯人,大声命令:‘听着,阿拉伯人!我们要四根结实的钉子,是十字架上用的,你给我们打出来,要快,明天我们要让耶稣基督上十字架,因为他想统治全世界。’”

流浪者在野毛山的集市上喝十五元一杯的烧酒,啃十元一份的果酱面包,好歹混一天算一天,这就是横滨的情景。

“阿拉伯人听完这话,立刻提来一桶水,把熔铁炉里的火浇灭了,回答道:‘你们纯粹是胡说八道!我听说过耶稣,他是个好人!你们要把他钉在十字架上,我可不会帮你们的忙!’”

这些流浪者的命运最后多半不得不投入流氓帮会。

“士兵们举起长矛威胁,阿拉伯人仍大胆驳斥。士兵们于是就杀了他,再找另一个铁匠。”

所以横滨的黑社会势力,在日本所有城市中是活动得最猖獗的,血腥事件时有发生,屡见不鲜,而这,在别的城市比如东京,已经几乎绝迹。

“他们在一家院子里,看见一个犹太人正在铁砧边干活,士兵们便说:‘听了犹太人!我们要四根结实的钉子,是十字架上用的。快点打,我们等着用!’这一回,他们学乖了,一个字也没提耶稣基督。”

横滨这个城市处于没落状态。战前横滨前景美妙,欣欣向荣,经营各种进出口业务,街上商品琳琅满目,有些人特意从东京前来购买。

“犹太人马上升火打铁,他刚把头一块小方铁放在烧红的煤上,火焰就高高地喷射出来,火焰里传出阿拉伯人的声音:‘别干了,犹太人,不能干这个,这些钉子他们想用来钉那位伟大的先知的躯体!他们要让他上十字架!’”

战后,这个城市的很大一部分被占领军接收了,所以没有赶上以朝鲜战争为转机的复兴浪潮。

“犹太人听了这些话,浑身颤抖起来,马上丢下了铁锤,断然拒绝:‘不,我不给你们打这些钉子!哪怕你们把我自己钉上十字架也不干!上礼拜我还看见耶稣来着,他是骑着毛驴到这儿来的。’于是,他也被士兵用长矛刺死了。”

旧市区一般被称作关内,接收局面结束后,铁丝网内侧杂草丛生,人们管那里叫关内牧场。连在那儿建造新楼的力量也没有,原来乘船到日本旅游为横滨而来的人,现在几乎都被羽田机场争夺到东京去了。

“夜已经深了,这下士兵们发愁了,第二天清晨就要用刑了,空着手回去是要杀头的,何况他们已经把钱挥霍了一半。”

总之,这个城市一蹶不振,就像被人遗忘的年老珠黄的女人,仿佛已是没有希望也没有辉煌的明天。

“突然间,他们发现远处有一丝微弱的火光,走近一瞧,原来是一堆碳火,旁边坐着一位手拉铁钳的吉普赛人,他的妻子正在抡锤打制钉子。士兵便对吉普赛铁匠说:‘你好,吉普赛人,你再给我们打三根钉子,手里的这一根也给我们,我们付你四十个克拉依查尔,多一分钱也没有了!’”

“他们打了吗?”一直沉默着的白朗宁忍不住问。

“四十个克拉依查尔对于吉普赛人来说,实在是笔大数目了。夫妻俩二话没说,就动手打起来。第二根尖利的钉子刚打出来,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灵魂就在火焰里说话了:‘快放下,吉普赛人,不能干这个!他们要用你的钉子去钉那位伟大的先知!他们要把他送上十字架!’”

伊赛克的叙述口吻非常逼真,白朗宁显然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这些话不论是他妻子还是士兵都没有听到,就只有吉普赛铁匠一个人听得仔仔细细,他当然也清楚耶稣是怎样一个伟人。‘可话又说回来’,吉普赛人想,‘当兵的有的是力气,他们手里的长矛又亮又尖好吓人。’他用眼角瞟了一下长矛,这一吓真是非同小可:那上面还鲜血淋淋的。吉普赛人连忙给妻子挥手示意————赶紧打下去!”

白朗宁转过头看伊赛克,他实在想看看这个吉普赛人在叙说这个故事时是否感到羞愧,可是他失望了,伊赛克的神情是那样从容。

“就这样,他又打出了第三根钉子,士兵们立刻把三根钉子装进了背包。最后,铁匠打出了第四根钉子,趁热把它扔在铁砧旁的泥地上。”

街上的霓虹灯逐渐亮了,行人也多了。人群中有闲散地踱来踱去的流氓、三两成群,他们不像市井之徒,穿的都是黑色不起眼的衣服,行人都小心翼翼避免撞着这些牛鬼蛇神。

“这时,奇迹出现了,钉子红彤彤地躺在地上,就是不冷却,吉普赛铁匠急得又是浇水,又是撒土,可钉子还是那么通红通红的,士兵们认为这钉子里面大概有魔鬼作怪,所以迅速带着那三根钉子走了。就这样,神圣的耶稣基督被三根钉子钉在了十字架上。”

伊赛克闭目垂手,右手在胸前划十,做了一个认真忏悔的姿势。

“再回头看看那个吉普赛人,这天夜里,他离开了原先打铁的地方,一会儿在这儿支帐篷,一会儿在那儿挖坑,可就是不得安宁,原来他无论在哪里打铁,总有一根烧红的钉子冷却不下来,像一只通红的眼睛注视着他。这下吉普赛人无计可施了,只好套上大篷车,头也不敢回地满世界乱跑。今天吉普赛人的流浪全是上天的惩罚。”

白朗宁摇摇头,这是个奇怪的民族,他所不能理解的民族。但他却不能因此而怀疑那个神秘民族的智慧,他想,甚至这个自编的传说,也是他们智慧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通过自我贬低而达到自我肯定的智谋,他们因此得到了历史的认可和因为处在放逐者的地位便可以为到处流浪取得合理的说法。

然而,这种出于生存考虑的智慧,往往更多地追求实用和功利,而忽略了了正义、良心和道德。这种人格的偏失常常致使吉普赛人的智慧误入歧途,历史上曾经出现的偷窃、诈骗等不甚光彩的行径正是例证。

然而,吉普赛人终究不是一个缺乏是非准则的邪恶民族,他们的某些不道德举动往往是不得已的,同样,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缺陷,通过传说、笑话等嬉笑怒骂的形式自我反省、自我解剖。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智慧,也正是民族文化的自律机制,能有分寸地调控和把握形形色色的越轨行为与正态人格的关系,使人格本身不致于滑入罪恶的深渊。

一个智慧的民族不仅在于能够充分地施展她的卓越智慧,而在于能看破和讽刺自己的智慧盲点,因为只有自我反省,才会带来自我超越。

白朗宁沉思着,他想到了日本民族和中国文化,这也是两个伟大的民族,他们又有什么优点和不足之处呢?

他又想到了人。想到了冈山秀一,想到了敏惠正雄;想到了丁景泰、候先生和林雅兰;也想到了马尔科和身边的伊赛克,他忽然长长地叹息。

——人生就是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他现在已经可以坦然地想起敏惠正雄和冈山秀一,想起夏子,这些名字已经不再叫他想以前那样激动了。

“怎么了,白朗宁,嫌我废话太多了吗?”吉普赛人看着白朗宁沉思叹息,不满了:“我马上就说到正题。”

“你继续,我并不介意。”白朗宁淡淡地摆了摆手。

“耶稣被钉死了,铁匠也跑了,可是铁匠打的那第四根钉子,士兵没有带走、永远也不会冷却的那根钉子却留了下来。”吉普赛人脸上出现一种神圣的庄严:“而且成了我们民族的神物之一,无价的瑰宝,它让每一个瞻仰它的吉普赛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他们的祖先和民族,而且为之激动。”

他们现在走到了一条比较大的街道,霓虹灯把整个夜空映得怪异的灿烂。

“可是这件神器却在一次盛大的祭祀后失踪了,后来当它再出现时,已经不在欧洲,而成了沙特一位石油巨商的收藏品了。”伊赛克叹息。“我们的祖先,我和马尔科,还有戈列丁,我们三个人的祖先,他们本是负责守护这件神器的,他们那时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去夺回那件失窃的宝物了。”

两个看起来像是妓女的性感女人,在他们身边走过,向他们吹了一声挑逗的口哨,他们没理她。

“可是他们的力量太薄弱了,他们在沙特呆了整整十五年,绞尽脑汁,送掉了两条人命,最终还是失败。后来这件神器又转到了美国一位收藏家手里,这次他们费了三年的功夫才慢慢地接近了这位足不出户的呆板老人,可是他们的夺宝计划刚刚实施第一步,一场突发的心脏病就送去了老人的性命和他们的努力。神器的下一位主人是非洲一位王子。”

“他们只好又到了非洲?”白朗宁问。

“当然。”吉普赛人肯定地回答:“这是他们的责任。在这一点上我们和你们中国人以及日本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一生中难道还有比这更值得做的事?”

白朗宁深深点头,他同意这个观点。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做人的责任和勇气,无论在多么困难多么绝望的情况下都要咬牙坚持,一直坚持到最后,无论成功还是失败。

“他们就算夺不回它,就在外面守着它,想着它,他们心里至少也还有那么一点点安慰。”吉普赛人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采和悠然的自得。

白朗宁理解。因为对他们来说,这甚至已不是一次简单的夺宝行动,而成了一种狂热的信仰和生命的支持,就像佛教徒虔诚的修行一样。

“也许是上天对他们的故意考验,他们每每功败垂成,宝物也几经易手,到了现在敏惠正雄手上——”

“在他手中?”白朗宁吃惊地问。

“是。”伊赛克点头:“他们中有的人老了,病了,不能动了,有的伤了,残了,死了,死在电网中,死在枪口下,死在各种各样的机关和刑具下,但他们却固执地留下了殉道的决心和精神。从我们最先的祖先算起,到我和马尔科、戈列丁已经是第五代人了。”

吉普赛人说完了他的话,深深叹息,眼中有了深深的伤感和令人敬佩的坚定。

“所以你们希望我在你们的夺宝行动中出力?所以你们希望我与敏惠正雄对抗下去,把局面搅得越浑越好?你们这种惟利是图的小人,我错认你们做朋友了!”白朗宁看对方情绪不高,故意调侃地开对方玩笑。

这时,他们已来到一间灯火辉煌的大楼。

伊赛克忽然使劲拍了一下白朗宁的肩膀:“小伙子,别耍贫嘴了,振作点,好戏就要开场了!”

白朗宁看着笑容满面的伊赛克,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神经质的吉普赛人为什么情绪变换得这样自然而截然。他走进大厅时还在想这个奇怪的问题。

这是一家叫“碧芸”的俱乐部,虽然小型,但看起来挺高雅别致,进进出出的人大多是腆着肚子的商人和举止庄严的官员以及神情傲慢的势要人物。

白朗宁和伊赛克现在的打扮也是很严肃很正规的上流社会人物,门口的侍者很恭敬地给他们拉开门迎接他们进来。

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夜总会,三楼是健身房和弹子房,四楼是游艺室,有桥牌、围棋和几张玩哈梭的赌桌,白朗宁他们乘电梯到了三楼。

他们在弹子球桌边找了两个椅子坐下,伊赛克告诉他今晚要做的事。

他们今晚要对付的人叫横田敬二,就是今天在山上堵截他们的横田帮的帮主。

“我一直呆在横滨,就是注意横田帮。因为横田就是依靠敏惠正雄的扶持,才在黑社会倾扎最激烈的横滨站得住脚。像三合会、九州帮等这些帮会都在横滨有分堂,而大竹帮却没有,也是因为横田帮就相当于大竹帮的一个分堂而已。现在已经到了向敏惠正雄开战的时候,我们当然得首先斩断他这只爪子,清除他的外围势力。”吉普赛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而且,这个横田敬二当年也参与了围攻你父亲冈山秀一的战斗,并且立了功,才被派到横滨来创建了横田帮的。他虽然不是主谋,却也是个重要的帮凶。”

说服白朗宁的当然是最后一句话了。

“你一直在横滨?”白朗宁问。

“当然。”伊赛克点头:“不然今天我怎么能抢在大竹帮前通知你呢?”

“几年了?”白朗宁又问。

“五年。”伊赛克回答:“五年前敏惠正雄才从一个拍卖行买到我们的宝物,我们才追踪到日本来的。”他停了停问:“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白朗宁眼中忽然有了一丝回忆的伤感,沉默了很久才又说:“我养父冈山秀一,就是从横滨崛起的。”

“我知道。”吉普赛人抢过话头:“我们有所有和敏惠正雄有关的人的资料。当年你父亲和大竹英雄、三木宪作和敏惠正雄,就是大竹英豪,本是患难与共,同生同死的好兄弟,他们一起从横滨到东京打天下,凭着种种机遇和血汗的堆积,他们终于用他们的铁拳打出了一片江山。冈山秀一是他们的老大,后来当上了东京最大帮会的帮主,也成了其余三个人的帮主。可是后来四个人有了分歧和矛盾,敏惠正雄便联合三木宪作和大竹英雄突然发难,瓦解了冈山帮,当然,这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松井君。”一个西装笔挺的矮个子中年日本人忽然跑过来向伊赛克打招呼道:“松井君,你也在这儿,幸会,幸会。”

然后转身看着白朗宁:“这位是——”

伊赛克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介绍:“东京三菱汽车配件公司业务三科科长,黑田朗宁。这位是横滨市仓明不动产公司会计部主任岩田达明先生。”

白朗宁也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微笑,既为吉普赛人的应变佩服,又有些为“黑田朗宁”这个名字感到哭笑不得,他行了一个很正式的日本鞠躬礼:“幸会幸会,请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松井君今天怎么想起出来消遣呢?”岩田达明根本没有走开的意思。

“陪朋友来散散心。”伊赛克敷衍着。

“你们不玩弹子?”矮个子日本人毫不松懈地热心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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