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浪不等他说完,接口道:“呵呵,奈何那明月就照到我这沟渠里了。莫生气,莫生气了。你也莫急,我已想好了,倘若她不嫌弃,我这小小茶庄里也还有她一碗饭吃!”
刘致远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道:“我也知道这让你为难了,不过狄兄高风亮节,哈哈,这个,我还有公务在身,那个你也不必送了,在屋里陪妹子说话吧!”
狄浪起身相送,却被刘致远推回屋中,追出去看时,早已走得远了,他哭笑不得,回到屋里,凤儿正用手捏着发角不住摆弄,把脸埋得深深的,什么神情却是看不真切。
正要说话的时候,听得门扉被叩得“笃笃”的响,狄浪忙起身,就听见门外有人细声说道:“狄大官人可是住在这里?”
狄浪觉得这声音耳熟的很,急忙打开院门,却几门外站着一位俏生生的小哥儿,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正上下打量自己呢。
狄浪一拱手道:“还未请教这位公子高名大姓,到此间来有何贵干?”
那小哥儿一收折扇,指着狄浪道:“你便是那姓狄的?”口气便不似先前叫门时客气。
狄浪倒也不去计较,他点点头,也不回话。看这小哥儿的打扮,一身衣服华美鲜亮,生得又是玉雕粉琢,想来家世非富即贵,那说话自是骄横惯了的也不希奇,况且这身形态度,怎么看也是个女子,古语有云:天下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我欺。
狄浪一缩鼻子,笑道:“好香,好香,原来公子也爱用香粉的么?”
这小哥儿见狄浪先不回话,继又调笑,心中未免不快,沉下脸道:“听说你打了我家哥哥的……”脸先红了一下,又继续道:“屁股,我是来寻个公道。”
狄浪闻言,眉毛一扬道:“哦?莫非公子竟是姓公孙的么?”
小哥儿见狄浪脸色有些变了,还以为狄浪怕了自己,心中得意,不想狄浪道:“你要寻个公道?怎生个寻法?莫不是也要来打我的屁股。”他故意将“屁股”那二个字讲得大声些。
公孙小哥儿一张粉脸通红道:“谁要打你的,你的,那里。”先前他说出这二字已是费了好大的劲,现在要让他再说出来,却是万万不能了。
狄浪见他脸红的样子,心里好笑,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道:“然则你又要怎的?”
公孙小哥儿定了定神,缓缓道:“闻听得马师爷的意思,大官人功夫了得,我倒是不信,所以要向大官人请教一二。”他言辞固是客气,声音却也十分好听,只不过偏要作出一付老气横秋的样子。
狄浪闻言轻轻一笑,不料这公孙小哥儿却已是呼的一拳当面击来。他人虽然娇小,但这一拳使来却似模似样,且出拳奇快,饶是狄浪身法极好,也给逼得有些狼狈。原来那公孙小哥儿见狄浪微笑,以为他是嘲笑自己,心中生恼,故此话音未落便动起手来。
狄浪避开这一下,原想张嘴说话,那公孙小哥儿却又是一掌劈了下来,手中折扇也从旁戳了过来,直取他腰间大穴。狄浪只得施展轻身功夫与他周旋,于是二人在院中便斗了起来。
只不过斗得也有些奇怪,只见那小哥儿在后面追打,狄浪却是在前奔逃,倒似是二人在转圈一般。狄浪一生也从未如此狼狈过。只不过他原就不想与这女扮男装的小哥儿纠缠,所以打定主意不还手。不过这院中的坛坛罐罐却是倒了大霉,乒乒哐哐的碎了不少。
二人转了几圈,那小哥儿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脚下也慢了,略住一住,口中喝道:“你不要逃啊,怎么只会躲闪么?也听人说你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英雄,怎么却是如此的不济事。”
狄浪也停下回头道:“你还是追上了再说吧。”那小哥儿见他停下,眼珠转了转,忽然抱着肚子道:“哎呀,好疼好疼,疼死我了。”狄浪远远看着,笑容可掬,“你莫要装了,我是不会上当的。”他年纪本也不大,原也是爱热闹的,现在这小丫头到方里混闹,他倒也觉得有趣。
却不想那小哥儿忽的一抬袖子,一道乌光闪过,狄浪暗道不好,就觉左腿一麻,接着半边身子也不能动弹,心下骇然,不知自己中了什么暗器,低头看时,却是一枚钢针。
却见那小哥儿拍了手儿,在那里跳着叫道:“中了,中了,我看你这会子还跑到哪里去。”言毕行上前来,狄浪此时心中已是大大的气恼,他倒不恼这小丫头施了暗器,只恼自己竟然粗心大意至此。
这小哥儿笑道:“你中了我独门密制的软骨散,半个时辰之内,却是动也动不得的,”本来正笑着,脸又沉了下来道:“我生来最恨人家瞧不起我,你明明就是不愿意与我动手,当我瞧不出来么?”
狄浪虽想说话,争奈这会子连嘴都是麻的,舌头只在嘴里乱转,却只是呜呜的不成人言。心中是不住的叫苦,心道:“早知如此,与你打过便是。”
却见小哥儿皱了眉头道:“想来想去,我这样也不算胜了你,赢得没趣,还是等你能动了再说。”说完竟在院子里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
狄浪的屋门却在此时吱呀一声开了,却是凤儿推了门出来,她方才到灶房里去准备早饭,于院场里这场打斗却是一些也没听到,她笑语吟吟正端了一碗汤面出来,却见到狄浪如庙里的菩萨般立在院中,他对面还坐着一位长相娇美的小哥儿,心中不由一怔,她只道狄浪是与她做耍子的,也没在意,便把面碗放在院里的石桌上,上前去拉狄浪,“官人,来吃面吧,趁热儿好吃些,暖暖肠胃。”又转头道:“不知道有客人来,这位小哥儿可要吃些什么?”
那小哥儿呼的站起身来,指着凤儿道:“你叫他做什么?官人?”
凤儿虽是吓了一跳,但话语间却还是从容不迫容不迫:“狄大官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心里就认定了他是我的官人,这又如何?”
小哥儿气呼呼看了狄浪一眼道:“原来听说你也是个洁身自爱的君子,不想原来也是这般下作,哼,枉我这么看得起你。你自己站着吧,没有解药,不到时辰休想动弹。”竟然就转身出了院门。
凤儿这才发现原来狄浪竟然无法动弹,心里着急,手足无措的望向狄浪,眼神中又是关切,又是担心。狄浪心里苦笑,这公孙家的小姐忒不讲理,莫不是凡她瞧得起的人,都要挨上这么一针?又见凤儿眼中神色,心中不由一暖。想要出言宽慰,现时却又连话也说不出来。
正好听见门响,凤儿喜道:“莫不是他回来送解药了?”便奔去开门,打开门时,却不是那位小哥儿。
门前之人身材欣长,浑身黑衣,头戴斗笠,斗笠边缘垂下一圈黑纱,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手中提着一柄长剑,那手倒生得白晰纤长。
凤儿吓得向后退了几步,转头去看狄浪,却见狄浪的脸色比她还要苍白,像是比她还要害怕的厉害。
凤儿颤声问道:“你是何人?到这儿来要做什么?”她心中虽是害怕,却也还是强撑着不肯退开。
那人却不理她,只是径自走进院来,到了狄浪跟前立定了,注目狄浪道:“我来了,你还记得我的,是么?”声音出谷之黄莺,清越之外,却又娇婉动听,竟然是一位女子。
狄浪嗅着她身上气息,心中欢喜的得紧,一双眼睛只是盯着眼前的人儿,再也不挪动半分,他心中有千言万语,但纵使他身上未中麻药,此刻却也说不出话来。
凤儿见他二人对望,又听那女子先前话语,心中没来由的一酸,勉强忍住了,悄悄将面碗端起,自己躲到一边去伤心难过去了。
二人不知对望多久,那位女子方才说道:“我这些年来没有一时不在想你,你可有想着我?”说着,两行清泪已顺着脸庞流下。
狄浪动了动嘴,麻木之感已去,虽然身子还不能动,但是却已能说出话来:“你瘦了,丹燕。”你父汉同意让你出来么,从赤哈国到天龙国山高水长,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为什么面上要笼这一层黑纱?狄浪心中其实有多少话儿要说,却只说得出这五个字来。
丹燕已经轻轻偎在了他的怀里,狄浪心中一阵狂喜,他多少次在梦中与佳人相会,多少次对月遥寄相思,此时此刻浑如身在梦中一般。
“啊呀,”他只觉肩上一痛,不由脱口叫了出来。就听丹燕在他耳边轻语:“那女人是谁,怎么会在你屋子里?”;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