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长身而起,从怀中取出王越约战的战书,双手捧着,躬身递向马融,正容朗声说道:“奉王越王大侠之命,将此书送交马融前辈!”
马融亦是十分的庄重的接过战书,肃容回道:“马融收到。”
展开一看,但见上面龙飞凤舞六个大字——三日后,独鹿山!
马融眼看这六个大字,叹道:“三日后吗?独鹿山?呵呵。独鹿山。”
猎鹰后退一步,向马融拱手施礼道:“既然前辈已经收到,那晚辈这就告辞了。此番前来下书,得睹前辈风采,猎鹰不胜荣幸!”
马融却道:“且慢,且不忙走。既来之,则安之。老朽这里长年没有客人来,好不容易小友你来了,老朽总得一尽地主之谊吧。”
“这……”猎鹰略一皱眉,有些为难的道:“承蒙前辈宠照,晚辈不胜荣幸才是。只是王大侠尚等着晚辈的消息,不便久留啊!”
“呵呵,那却无妨。此去涿县,以你的脚程,不过一个时辰可至。即使你在老朽这里盘桓些时候,也来得及回告王越啊。再者说来……”马融眼望猎鹰,双目开阖,神光闪闪,“庄外不是还有你的一个随从吗?你且让他先行回去亦无不可啊!”
猎鹰心中又是一凛,这个马融,怎的如此厉害?似若无所不至似的?在他面前,自己竟有种赤裸裸立在雪地之中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事实上,自他一现身,就有这种感觉,只觉心头似压了一块大石一般,闷的发慌,头脑也不如平时的精明冷静,忽略了许多的东西。所以猎鹰才在马融接过战书后就急不可待的告辞,为的就是摆脱这种阴影,这种感觉。此时马融突然说破他还有一名随从在庄外,这种感觉顿时愈加的沉重起来。
“不错!你还不能走!”
突地一把虚弱却又十分有力的低沉的声音响起。
猎鹰大感意外的望向身后那张床榻,发现张飞竟已醒来,正睁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瞪着自己,挣扎着坐起,说话虽然虚弱,但却十分坚决的道:“不行!你还不能走!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就这么一下子被你给打晕了!俺可还有不少绝招没使呢!你得再和俺打一架才能走!”
猎鹰其实是十分喜欢张飞的,他这次到涿县来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要得到这样一员猛将,只是事情的发展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首先是邂逅张飞,他抱着想折服张飞的目的与张飞交手,谁知张飞这人宁折不弯,实在是太猛了,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让张飞受了重伤,这已让他感到十分不好受,其后马融出现,他的修为实在太过高深,实是猎鹰从所未遇的高手,给猎鹰无形中在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这是猎鹰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因此猎鹰有些措手不及,精神上再不能挥洒自如,让他心中大乱,故而想早些退走,摆脱马融的这种影响。但张飞的突然回醒以及发声挑战突然唤醒了他性格中刚强不屈的部分,点燃了他胸中熊熊燃烧的斗志。是啊!马融的修为是高,比自己要高出许多许多,但难道因为这样自己就应该害怕吗?就应该躲开他吗?张飞功力比自己相差甚远,又刚刚比自己击伤,尚且敢悍然搦战,自己,难道还不如他吗?想到这里,胸中豪气陡生,目注张飞,昂然答道:“好!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望前辈与翼德不吝指教!”
马融目光一闪,欣然抚须道:“好!好!”他转向张飞道:“飞儿,你刚才与天高比武,为刚猛内力所伤,经脉震动,虽你天生奇质,自愈甚快,且服下为师所炼丸药,但此时仍应精心澄虑,专心运功,治疗伤势。否则别说再与天高决战,能不能再与人交手还两说呢!”
别看张飞在猎鹰面前显得十分的嚣张,但在马融面前却乖的和一只小猫一样,他闻言乖乖的点头道:“是!师父,飞儿这就运功疗伤。”
张飞盘腿而坐,五心象天,运功疗伤。
马融满目慈爱的看着张飞入定,转对猎鹰笑道:“你与老朽出去走走如何?”
两人走出精舍,漫步桃林之中。斯时花期早过,枝头寥寥几片树叶挂着,随风摇曳,显得十分的破败。但猎鹰却一点都不敢大意,小心留意的跟随马融行在其中。因为他知这虬干劲枝之中,实埋伏着无限杀机。
“呵呵。天高你实不必如此小心,你既已入先天门径,又通阵法。岂难道还看不破其中的奥妙吗?”马融笑着,意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哦?”猎鹰淡淡应了一声,说道:“前辈此阵,已非是普通阵法的范畴了吧?所谓五行,金木水火土,主天地五行之气。八卦,乾坤坎离震兑艮巽,主八方方位。或再杂以九宫遁甲奇门,一般阵法,不脱此类。而前辈所布此阵,实让鹰疑惑不解。此阵,以桃木勾通地气天气,使天地之气贯通一气,沉凝混实,牢不可破。但布阵之法却又不依阴阳五行八卦九宫之属,似乱非乱,似齐非齐,齐乱之间实不可测度也。前辈之能,实令小子叹服。”
“呵呵。”马融笑道:“老朽可不是想听天高你的溢美之词的啊!天高你且试为老朽言之,何为阵法?五行八卦奇门之术如何运使到阵法上呢?”
猎鹰心道这是要考较我吗?还是说他不死心,想要从阵法的认识上推断出我出身何门?也好。后世虽有阵法流传,但大多都是一些流于空言的原理之流的东西,具体的阵法布置却很少存在,今天好不容易碰上这个阵法大师,说不得,怎也得从他身上学点东西来。
“前辈精通阵法,为一代宗师。小子虽对阵法之学略知一二,但却不甚了了,实不敢班门弄斧,贻笑方家。”
马融笑道:“无妨。但说来听听。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以你适才所言,对阵法已是颇为精通了,何有班门弄斧一说?”
猎鹰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前辈如此看得起小子,晚辈就放肆了。”
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娓娓而言道:“天地之气,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属,世间万物,皆不脱此五行之气所属。天地亘古,人事流转,此皆五行之功也!又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道也。两仪,天地阴阳也。四象,四时四季四方也!八卦,乾坤坎离震兑艮巽,八方空间,细分天地也!阵法之道,不外是以人力运使改变八卦方位,引发五行之气异变,从而在所布阵法范围内形成一个独特的空间,以异变的五行之气影响阵内之人罢了。上古传说轩辕皇帝战蚩尤之时,蚩尤所布‘九天迷雾大阵’,围困黄帝,就是以阵法改变天时,生大迷雾,使人不知空间方位。而黄帝造指南车,永指南方,不为迷雾阵法所惑,方能破阵而出。后来传说神人传黄帝阵图之学,奇门遁甲之术。黄帝以此奇门阵法围困蚩尤,终击败蚩尤,一统华夏,而阵法之学也就是从那时而始的。此后流传的如周武王破纣的‘武王破军阵’,本朝三杰之一的韩信的‘十面埋伏’大阵,皆是赫赫有名的阵法。但‘武王破军阵’与‘十面埋伏阵’皆为军中战阵,是以人力为布阵之要。而前辈所布此阵,则是与那传说中的‘九天迷雾阵’一样,用的草木竹石之物布阵,但又有不同,若以威力论,恐已比那初始的九天迷雾阵要强大不知多少吧!”
马融闻言动容。别的尚且不说,但以猎鹰对阵法原理的认识来看,简直已到了大家境界,委实让他心中大为惊讶。但猎鹰的话又是十分的笼统,只讲原理,对于布阵之法却是只字未提,因此很难看出他的流派来。孰不知猎鹰只知原理,不知阵法,若问流派,那更是提都不用提的了。
“猎小哥一语道尽阵法奥妙,是让老朽赞叹不已。老朽此阵,确是与那传说中的‘九天迷雾阵’一般,乃是依靠草木来惑人耳目,使人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罢了。”见猎鹰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马融一笑,接着说道:“当然,惑人耳目的障眼法只是其功之一。此阵只要,在以桃木勾通地气与天气,吸蕴四周天地元气,融于桃木之中,汇于阵眼一点。在此阵中阵眼修行,较之平常功效胜过十倍不止,于我辈实是大有裨益。”
猎鹰的目光望向那座位于桃木林海之中的那座精舍。不用问,那座精舍就是所谓的什么阵眼了!天地间元气流转,有浓密处,有稀薄处。大凡人聚居之处,元气为众人所用,自然稀薄,故而习武之人,到高深之时,大多隐居深山,钻研武道,盖因深山之中人迹罕至,天地元气充足浓密,于修行大有好处,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以马融之能,早已步入先天妙境,对天地元气的需求更是巨大。原本早应避居深山,寻一处洞天福地,元气充沛之处,潜心修行,不履尘世。但他此时布下这个阵法,牵引方圆十里之内的天地元气汇于一座阵眼之中,这阵眼中元气的浓密可想而知。较之那所谓的洞天福地也毫不逊色。猎鹰不由对此人的心机智慧衷心佩服,同时也暗自思量,马融如此眷恋红尘究竟所为何事呢?
“前辈心思巧妙,所布之阵可谓夺天地之造化,鹰不胜钦佩!”猎鹰道:“此‘聚元’之阵鹰从未听闻,可是前辈所创吗?”
马融微笑点头,突问道:“天高可知为何老朽要选桃木布此阵吗?”
“这个吗?”猎鹰略微一愣,目光扫过周围的桃树,道:“小子曾听人言道,前辈生平最喜桃花,想来是为此故了?”
马融又问:“天高可知老朽为何喜爱桃花吗?”
猎鹰皱眉道:“人之所好自有不同,喜爱就是喜爱,不喜就是不喜,惟心意所在,其变化多端处,鹰不能猜也。故前辈为何喜爱桃花,惟前辈心中自知,鹰不敢妄加测度。”
“不敢?”马融仰天大笑,双目间厉芒闪过,猛然间背脊一挺,一股入山的气势直向猎鹰压去。猎鹰虽猝不及防,自发反应,亦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与之对抗,霎时间,这桃园上空波起云诡,园中桃树无风自动,摇曳不止。
猎鹰没想到马融说翻脸就翻脸,前一刻还谈笑风生,下一刻已经是剑拔弩张,锋锐逼人了。他感到对方那强大无匹浩如烟海的庞大精神力如一波波巨浪一般冲击而来,压力之大,从所未遇。但猎鹰终是猎鹰,孤傲如他怎会屈服?在这压力下,他的精神力如同一只在巨浪滔天的大海上漂浮的小舟一般,虽是风雨飘摇,却是始终不沉。
突地一股巨大无比的巨浪扑来,巨浪打过小船,想要把小船扑落海底,但小船虽小,却能寻间抵隙,避实击虚,海浪虽巨仍莫奈其何。终于巨浪退去,小船冲又露出海面,重见天日。
俄而风收云散,浪平日出,压力顿消。
猎鹰忍不住剧烈的喘息了一声,刚才实在是太辛苦了。没想到马融的气势精神结合到一起竟然会发出这样大的威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先天级的高手果然厉害!看来,自己的路还很长,还要走很远才行啊!
“哈哈哈……”马融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他目注猎鹰,大笑道:“好!好一个猎鹰猎天高!年纪轻轻竟能修为到如此地步,实在令老朽大为意外啊!若以气势而论,你已不在当世任何一人之下,而在年轻一辈中,你猎鹰猎天高更可称其中魁首,无人能出你之右!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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