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被焚毁了,人们皆逃散远方;田地都荒芜了,野草代替了庄稼;入目的苍凉,让猎鹰唏嘘叹息不已。
这一路行来,沿途皆是战乱之后的破败之色,鲜少看到可保持完整没有受到劫掠的村镇城郭。大片的肥沃土地长满了野草,辽阔的原野上死气沉沉,生机惨淡,不但人迹稀少,就连走兽飞鸟也是鲜少得见——唯一常见的,就是那成群的乌鸦,围绕着遍野的死尸与枯树盘旋,嘶哑难听的“呱呱”之声更为这景色增了几分死气,几分萧索。
猎鹰把大军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军,赵云率领本部二百赵氏子弟兵再加上三百铜铁庄与飞燕岭部众为前路先锋,李腾李跃分别率领左右军五百人为两侧护翼,张逸的五百郡兵为后军,猎鹰自领一千五百人为中军本阵。
自真定至广宗,原本只需穿越巨鹿郡既可,然巨鹿郡为昔日的太平道,今日的黄巾军的起源之地,根本所在,几乎全郡皆为黄巾,以猎鹰这三千余人马,若想从此通过,恐怕是势比登天!
故在这等情况下,猎鹰率领手下三千人马南下赵国,广平郡这些黄巾势力稍弱的地区,然后转折东向而北赴广宗卢植大营。
这一日正行间,前锋赵云忽然使人来报,说是前方十里处发现一支黄巾军,大约在五六千人左右,旗帜不整,军伍不齐,赵云请示,当如何处置。
猎鹰闻报,微一皱眉,对来报之人说道:“告诉赵云,他不知何为前锋吗?这等小事,他自处即可,不必事事请示了!”
那人闻言正要下去,却听一人叫道:“且慢!”
回头一看,却是张逸。
张逸任命郡兵中统领之人为后军统领,他本人却待在猎鹰的中军之中。他闻前锋此报,可能与黄巾军遭遇,他本为文人,又是初次上战场,心中不禁微微有惊慌之意,又听猎鹰竟然让赵云自己处理,话中之意竟似是要前军五百人前去破敌一般,心中不由更是惊疑万分,急忙对猎鹰道:“大人,贼人有如此之众,为我军之倍,是否要集齐全军与之一战呢?大人让前军自处,那前军如何自处呢?莫非要以区区数百人对十倍之敌吗?”
猎鹰看了张逸一眼,挥手示意那人下去,转头对张逸淡淡一笑道:“张大人,张角麾下有多少人呢?”
张逸虽不知猎鹰为何问他这个,但还是回答道:“贼众不下十万!”
猎鹰微微一笑道:“是十五万!而且,越来越多!”
张逸熟读前方战报,知猎鹰此言不虚,轻轻点头:“贼人势大,然则才更需谨慎行事啊!”
猎鹰嘴角的笑意扩大了,忽问道:“然则其屡屡败于卢中郎之手,如今更是被困广宗!卢中郎麾下辖几万之众呢?”
张逸熟知前方战报,闻言不假思索的答道:“三万!”
话音一落,他顿时一愣,转即有些明白的点点头,但面色间又有些许犹豫之色。
猎鹰见状一笑,道:“卢中郎麾下虎狼之军,非我军可比。”
张逸面色顿时一紧,叫道:“然则……”
猎鹰截口笑道:“然则此黄巾之军也非张角麾下之军!”
张逸闻言,似懂非懂,但还是愣愣的应了,不再问了。
见张逸还是面有犹疑之色,猎鹰不觉摇头,这个张逸,毕竟只是个文人,不通军旅之事。不过还得给他解释清楚,省得他如此。忽的瞥见李蒙在一旁站立,目光十分不屑的看着张逸,心中一动,对李蒙道:“仲开,你来为张大人解释一下吧!”
“是!遵命!”李蒙闻言,踏前一步,大声道:“黄巾虽有五千之众,然则其军伍不整,对列不齐,可知其未经训练,绝对不是黄巾军中之主力,大概是受黄巾裹胁而起的农夫流民之流,其战斗力可想而知。此等之军,从未经战阵,若被突袭,其军心定然惊慌,若无有力之人笼络军心,其或者即会一击即溃,即使有人稳定军心,则其战力也必然减之,且如今张角被困广宗,虽张宝不去往救,但其余各地黄巾则一心前往广宗救之,其一路奔波,又困又乏,战力定然再减,如此战力一减再减,军心又不稳,莫说我军五百人,就是只有三百人也定可一战而克之!”
张逸连连点头,显然对李蒙这番入情入理的分析深表赞同。待李蒙说完,他立即冲猎鹰一拱手,不无赞叹的道:“太岳飞鹰威震群盗,果然名不虚传!逸受教了!”
猎鹰笑道:“张大人不必如此,你乃文人雅士,军略武韬非你所长。若要轮诗文歌赋,治政理民,尤其是我军之粮草供应,可就要仰仗张大人你了。”
张逸笑道:“大人说笑了!逸定然尽力而为!”
不一会儿,前军再报,已击溃前路之黄巾,杀四百,俘八百,其余尽皆逃散,赵云又使人来问这俘虏之人该当如何处置。
张逸赞叹道:“大人麾下果然亦为虎狼之士也!此等战绩,较之卢中郎恐也不循多让!”
猎鹰也叹了口气,他不是为别的,却是为了那些俘虏。打仗不难,俘虏斩获的处理却是有些麻烦——对他这个后世而来的人而言。
他略一沉吟之后对李蒙道:“仲开,你去前军,把这些俘虏接收过来,然后查明其中是否有黄巾贼首,若有,则羁押起来,若是一般百姓,受黄巾裹胁的话,就把他们就地释放吧!”
李蒙躬身应道:“是!”转身正要离去,却听又是一声“且慢”,猎鹰不由心中暗叹,又是张逸。
只听张逸有些气急败坏的冲猎鹰叫道:“大人,纵俘万万不可啊!大人岂不知天子大赦天下,党人囚徒皆在可赦之列,独独不赦张角吗?这般黄巾贼人,既然俘获,尽数斩之既可,怎可纵之而去呢?若被人知之,大人如何自处?”
一般而言,诸如黄巾叛乱这等统治者最最痛恨忌讳之事者,朝廷都是杀之而后快,象汉灵帝早先下诏大赦天下所言,天下党人盗贼囚徒皆在可赦之列,独不赦张角,即是此意。不过在猎鹰看来,张角此次黄巾起义虽然牵涉到儒道家派之争,但广大随张角而起的黄巾军们却是苦于朝廷苛政无奈而起的百姓,为了生存而奋起的抗争,这实属无可厚非。纵然张角之流,也是为自己的信念而斗争的人,深受后世观念影响的猎鹰也不觉他有何错处,更不用说这广大的百姓了。战场上对阵厮杀杀也就杀了,但若是俘虏之后还要杀,猎鹰自问还是不能做到,虽然这或者有悖于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
猎鹰叹了口气,道:“张大人,适才仲开之言你也听了。这些黄巾多为受黄巾裹胁而起的农夫流民之流,真正的叛乱分子却是不多。我让仲开前去查明其中原属太平道教众的真正叛贼,囚禁起来,等候朝廷处置。至于那些无奈从贼之人,想他们也是我大汉百姓,本无心叛乱,无甚大罪,任其自去有何不可?此举一可彰显朝廷之明,叛贼百姓分别对待,不一概而论之。其二可显朝廷之仁,体恤百姓,若是无奈从贼,可赦而不杀。黄巾势大,皆因叛贼胁无辜百姓而起,若此传入那些无奈从贼的百姓耳中,其闻之必然感念朝廷仁德,可收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效。反之若不加分辨一概杀之,则百姓闻之必心中恐惧,反增其一心从贼,与朝廷为敌之念,此诚非智者之为也!”
张逸此人却也非不通情理之人,闻言不禁点头赞叹道:“大人睿智仁义,深得我儒家‘仁’之道也!逸身为儒者,却不及大人之仁爱,逸愧甚!但大人虽然满腔拳拳爱民为公之心,但此或不为人所解,若他日再有一二小人稍进谗言,则吾恐大人因此得咎,后患无穷矣!”
猎鹰长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凡义之所在,纵死亦无悔也!他日纵有小人构陷,鹰亦无惧也!多谢张大人关怀,然吾意已决,大人无需多言。”
张逸点点头,遂不再言。
猎鹰挥挥手,让李蒙前去处理俘虏,结果那俘虏的八百人中,属原太平道教徒的黄巾只有不到五十人,其他皆是无家可归的流民。李蒙再略加审问,得知五千黄巾中仅有四百多人是原太平道教徒,属于大方渠帅左校属下一部,得知张角被困广宗,乃奉左校之命奔赴广宗聚集,意图解救大贤良师,沿途召集流民,竟得这许多兵马。原以为定会成就大功,孰知却被猎鹰击溃与此,言下不胜沮丧。猎鹰闻报,让李蒙再加详审,问明左校属下共有多少人,集合之地又在何处,定于何时相会等等。
少倾李蒙来报,道:“主公,已经审问清楚了。左校属下大方原有约九千余人,不过此时大约也如这伙黄巾一般,裹胁了不少百姓,具体多少不可知,但想来也不下数万之众。左校命他们集合之地乃是广宗以西三十里处一名为西乡之地,集合时间却是未定,只让他们尽快赶去。”
猎鹰摇头笑道:“乌合之众,乌合之众啊!”
略一沉吟,猎鹰突然仰天大笑,状极欢畅。张逸却也十分凑趣,见状问道:“大人为何发笑?”
猎鹰闻言笑的更欢了,他大笑道:“吾正为此去见卢中郎无物可献于驾前,此左校岂不为天赐之助我成就此功乎?”
张逸惊道:“大人之意,莫非是要……”
猎鹰笑道:“正是!左校可为吾奉上卢中郎之礼物也!张大人以为如何?”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