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不要脸的玩意儿,真把我东海一脉当成冤大头了!”
黄昏时候,王府内院,世**室前,刘羡赤膊着上身,浑身结实的肌肉贲张,不再是二月初时瘦骨嶙峋的模样。大汗淋漓的,犹自狠狠的挥舞着专为打熬力气制作的厚笨长刀,口里骂着,发泄着心头的愤懑。“狗一的,跑到老子这来吃大户、打秋风、胡搅蛮缠?做梦!一群白痴!寄生虫!老子明天就要你们滚蛋!以后再也不敢来!”
院子里,侍候着的小桃、小莲还有赵曼,也都是一脸的愤然。
刘羡这是怎么了?躲在自己的宫室里发脾气,难道是受委屈了?
刘羡现在恼火的很!因为他们东海王府来了不少亲戚,而他的父王——东海王刘袛被这群亲戚气得‘生病’了!此时刘羡则是按礼法,在王府内院里侍奉、照顾父王。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自从周泰领兵护送东海贡品上洛后,在东海国附近的刘氏宗亲,都知道了东海王刘袛的嫡长子刘羡,那个聪明绝顶的世子殿下,不但改进了造纸术,日进斗金;还酿得醉人美酒,一坛抵得上别人五坛的价格!这东海国原本就富有,现在更不得了了!东海国几代藩王都是仁厚的长者,豪爽大方的很,东海王世子刘羡更是以仁孝扬名。现在不去,更待何时?
几天时间,那些汉室宗亲一个个呼朋唤友,携子抱孙的蜂拥而至,连同仆役奴婢,竟来了几百人。对着东海王刘袛称兄的,喊叔的,还有叫叔祖的。围着刘袛,你一句恭喜,他一句祝贺,赞美着,奉承着。刚开始一两天,刘袛颇有兴致,引着刘羡刘琬两兄弟,一拨一拨的,挨个的介绍;奉上好酒好菜,盛情款待。众亲戚席间把刘袛逢迎的哈哈大笑,高兴得很。
这些亲戚,好点的,吃饱喝足后就向刘袛诉苦,家里怎么怎么穷,如何如何苦,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看模样打扮,确实不富裕。刘袛也不小气,金帛财物一户送一大车,那几个亲戚一个劲的说着感谢话,平辈也好,晚辈也罢,都恭恭敬敬的向刘袛父子行礼拜谢,然后离去。刘羡都被这些人感动了,向张忠打听了名字,一一记了下来。
那不走的大多数人,刘羡就感觉:简直是缺德带冒烟儿了!
有的酒足饭饱,筷箸潇洒的一扔,朝刘袛一行礼:‘叔王,小侄几个想去领略东海繁华,惜囊中羞涩,这个。。。。。’等钱财到手,还对刘袛说呢,小侄们到晚膳时必回,王府的酒菜好吃啊!出府时还嚷嚷着要驭者车马侍候。看样子是赖着不想走了。
有的呆在王府,东看西转。看着吃饭的器皿不错,‘叔王’‘叔祖’的一喊:这用膳的家伙什精致啊!走的时候给我一套吧。得,好面子的刘袛答应了!跑到厨房一看,炒菜的铁锅好啊,叔王(叔祖)给我一个吧,得,刘袛又答应了!这酒好啊!纱门、纱窗好哇!铁锹、铁犁好哇!这车华丽,好!那马健壮,好!。。。。我们都要!刘袛也答应了。有一个脑袋缺弦的,不知怎么的,溜达到刘羡的宫室那了,看到了小桃,不由得神魂颠倒!见她一身奴婢穿着,便精虫上脑的出口调戏,被练了太极拳的小桃打了个两眼桃花开(屋里撺掇的刘羡捂着嘴偷笑不已)。这傻货连滚带爬的回去向刘袛哭诉,还恬不知耻的要求:那小婢长得好啊!水灵灵的,把那小婢送与侄孙吧!不胜其烦的刘袛大怒:世子的爱姬汝也敢调笑、讨取!简直不知尊卑礼法!来人,与寡人将此混账打出府去!本王没汝这门亲戚!。。。。。这些人在王府里乱转悠,狂呼乱叫的耍酒疯,随地大小便。如此种种,把刘袛烦的晕头转向。
刘羡的这些汉朝的亲戚们,几日来在东海王府里闹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人心不安。这哪是亲戚啊?根本就是一帮子没心没肺、厚颜无耻的白眼狼!刚开始时那几个穷亲戚带来的好感消失无踪,刘羡再看这些汉朝的亲戚们,就像看到了一群苍蝇,恶心、厌恶的很!
他们一个个的都穷吗?身穿锦绣,脚蹬麂(皮)履,戴珠玉、系凌罗、佩犀角、玳瑁。。。在这个时代应该没有假货啊!这他妈的是穷的样子吗?既然不穷,怎么还跑到东海王府,明目张胆的要这要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刘羡就搞不明白了,我们好像不欠他们的吧?难道这些亲戚是看我们好欺负?
更有甚者,今天上午,用过了东海王府的精致早点,有两个亲戚,死皮赖脸的要进造纸作坊看看,在爬墙头的时候,被管着造纸、炼铁作坊的齐安,领着仆从把他俩扯了下来,送到了刘袛那儿。两人抱着刘袛的大腿嚎啕大哭,口里还说什么‘叔王小气啊’‘叔王吝啬啊’‘孝王祖叔(刘袛之父)何其宽厚仁慈’‘叔王已几世殷富,何如将造纸作坊送与吾等’。。。。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把东海王刘袛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本来看不惯这帮人言行的刘羡,不再搭理他们,只是加强了炼铁、造纸作坊的看管。当时正在校场里,眼不见心不烦的训练着仆从。听到父王晕倒,急忙赶去,等知道原委后,怒气冲冲的想带着仆从,把这些狗屁亲戚赶走。被刘袛拉住,父子二人从中午一直谈到了下午,刘羡才明白了一些事。原来,自从汉和帝时,窦太后临朝,为取得世家豪强的支持,把汉武帝时颁布的盐铁专卖制度废除了,宣布‘罢盐铁之禁,任民煮铸’。从此,豪强、世家、宗亲富力大增!刘羡的祖宗们赶上了机会,广置田地、商铺,投入资金,大肆煮盐、炼铁。自刘袛的爷爷东海顷王刘肃开始,郡国富得流油!刘肃还‘循恭王法度’,向皇帝捐献钱二千万及缣万匹,真是致富不忘国家的楷模啊!当然,好心有好报,刘肃的二十一个弟弟都获封为列侯。到了刘袛的父亲刘臻时,更是大方,常分租秩,赈给几个叔父、堂兄堂弟。东海国相把刘臻的行为上报朝廷,说‘刘臻有笃行,个性敦厚有恩’,当时的皇帝赐刘臻至五千户,并封刘臻两个弟弟刘敏、刘俭为乡侯。。。。。
说到这儿,刘羡竖起大拇哥,连连的称赞祖爷爷刘肃和爷爷刘臻有头脑,有眼光!把刘袛乐的眉开眼笑。刘羡心里却在骂着:窦太后,你这个败家娘们!为了自己的权欲,壮大了豪强割据势力,东汉的衰亡就是被你一手整出来的!昏庸愚蠢堪比慈禧!
刘袛的爷爷、父亲这么做了,刘袛也不会坏了规矩,每年多多少少的都会捐赠宗亲一些财物。以前是送去,多少有自己定,这几年倒好,人家已经认为你给钱物是天经地义的,还怕你给少了,自己领着奴仆,驾着空空的马车亲自来拿了。真正是‘东海有个刘大傻,一吃二喝三打发(钱财)’啊!
“唉,名声累人啊!”刘袛握着儿子的手,说完了个中缘由,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刘羡说道:“王儿聪慧机敏,能不能想个良策,将此事善了,一劳永逸?”
“父王!”看着刘袛满脸的疲惫,苦恼的样子,刘羡不由一阵心痛。“容孩儿想想。。。。”
既然王爷老爹开了金口,想用一个不伤和气、不坏名声的办法,赶那群人渣走,刘羡就开始琢磨开了。脑袋都快想破了,倒真让刘羡想出了一个主意。。。。。
。。。。。。。。。
“奴婢见过殿下。”齐安从王府外院进来了,向刘羡行着礼。
“齐安不必多礼,事情办得如何了?”刘羡放下双刀,拿过毛巾揩着身上的汗水,问道。
“依殿下之计,奴婢已布置下去,让医工长大人及众奴仆,府内府外的宣扬,大王心忧宗亲贫苦,急迫之下患了心疾,昏迷不醒。殿下明日欲备置牺牲贡品,祭祀上天,为大王祈福。祠祀长大人那里,奴婢也吩咐过了。”
“齐安现在做事,益发的稳妥,吾放心的很!齐安啊,还有赵曼,小桃,小莲,别一个个的愁眉苦脸的,吾担保,父王的病很快就会好的!那些狗屁亲戚们,明日不到午时,连饭都不会吃,便会以各种借口逃之夭夭了。嗯,赵曼,齐安。今夜汝二人须得辛苦一些,时刻守在门口,不得让人进来打扰于吾!小桃小莲随吾进宫室来!”
“殿下,大王有恙在身,殿下不可。。。。。啊!恐于殿下声名有碍啊!殿下!”齐安虽是宦者,年纪略大些,也知道一些事情了。见世子殿下让自己和赵曼守门,唤小桃小莲进屋,不由大急,跪在地上磕着头劝阻道。
“啊?”刘羡光着汗渍渍的上身,正准备进屋洗浴呢。听齐安语气急迫的话,觉得莫名其妙,再一寻思,知道齐安误会了,感念齐安忠诚,不由笑骂道:“你个臭小安子,想到哪儿去了?本世子筹划明日祈福之事,须得小桃小莲帮忙,知道了吗?哈哈哈。。。”
夜深了,刘羡的屋里还亮着灯光。赵曼和齐安守在门口,透过罩着锦绣的窗棂,远远地还可以隐约看到刘羡三人朦胧的身影,似乎是刘羡一直在教小桃小莲在读书。
“明日就要为大王祈福了,殿下竟还有闲心教授桃姐姐、莲姐姐识字,唉——”齐安叹息着。
“殿下所作的事情,殿下自有主意!忘了吗?殿下乃是神人弟子啊!”赵曼对齐安说的话满不在乎,崇敬的望着那映在窗棂上的剪影。
“是呀!”齐安恍然大悟。“真的忘了,殿下是神人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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