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一阵旋风带起地上落叶,如彩蝶乱舞。朝阳刚探了个头,又隐回去。林间的小径上走来一个少年。踱步踩碎叶,声声入耳。若不是风起,宁静的早晨,无人的树林,万籁俱寂,便只有这脚踏落叶之声。
少年似有万般心事,或悲、或喜、或忧、或愁、短短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好几种,令人难以揣度。他身披灰色斗篷,罩着灰色布衫。看似闲庭信步,又似步履蹒跚,只有腰间一柄细细的长剑才让人想到了仿佛很遥远的——江湖。
一叶知秋,一剑封喉。谁能料想名动天下的剑客叶知秋竟是这样一个忧郁的年轻人。见过叶知秋的人很多,认识叶知秋的人却很少。因为很多认识他的人认识的太仓促,等听到“叶知秋”三个字的时候,剑已经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湖边的草庐已经可以看见。叶知秋的加快心跳让他自己都不习惯,他第一次出剑杀人的时候都不曾这样兴奋,因为他要见一个人——田边老人。
确切的说田边老人是他的师父。他昏迷在丛林里。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田边老人;他当时九岁,忘了一切,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好在这之前他也没什么值得记忆,他无父无母,乞讨扒窃为生,偷了东西被人追,跑进了树林,跌到,醒来看见了师父。
草庐就在眼前,叶知秋越走越慢,师父在吗?三年前他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有今天。三年过去,师父又老了三岁,对于一个五十三岁的女人来说,没有什么会比时间更让她关心。师父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采灵芝,饮朝露,为的就是多留住一天即将老去的容颜。
叶知秋的包袱里带了最好的珍珠粉,他一次好奇去皇宫游玩,在皇帝妃子的梳妆台上顺手取来的。当时想的就是给师父,过了一年多终于有机会送给师父。师父说过,只有等他名满江湖的时候才可以回来。这三年来,他杀贪官,惩恶霸,除巨盗,江湖上虽然没有人认识他,但是“一叶知秋”的名声已经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出入客栈酒楼听人谈起自己的事迹,往往添油加醋,说的天花乱坠,心中暗笑不已。官府出了悬赏告示:黄金万两,缉拿“一叶知秋”。后来,他听说被他杀的那狗官居然是朝廷大员。如此应该算是名满江湖了吧。
湖面微波泛涟漪,林间鸟雀鸣炊烟。
只是这早晨突然起了风,湖水荡的有些异样,林子里的飞鸟也没了声响。叶知秋看见小屋的的茅草有的地方已经有疏漏,前几年攀檐修屋顶的事都是他和师弟,师妹的事。他和师弟上房顶,师妹在下递稻草。分手三年,在江湖上也没听见他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想起师妹,他心中最挂念的那个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炊烟袅袅,师父应该在做饭。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没人,四下查看,灶堂的柴火明明灭灭,锅里的米饭已经烧熟。师父也许在附近,思忖着往外走。一道寒光突袭面门,叶知秋侧身,拔剑,出击,长剑低吟,剑锋所指之处,来人应声倒下。
出得门去,外面已经站着八个黑衣人,其中四人衣衫浸水,尚未干;另外四人灰头土脸,似是刚从地下爬上来,来人均以黑布蒙面。只得一霎的沉默,八杆兵器,剑,刀,枪,斧,鞭,棍,钩,锤已经招呼过来。叶知秋长剑一挥,那使剑的倒下,其次刀、枪、斧、鞭、棍、钩、锤,剑光点点,寒星闪过,每个人的脖子上都留下了一道血口。惊雷之间,叶知秋用同一种手法击倒了八个人。
风停了,非常的安静。吃过师父做的饭,一直等到傍晚,都不见师父回来。
叶知秋仔细查看过那九个刺客,他们各使不同的兵器,功夫却稀疏平常。从勘探现场来看,刺客是五行门的人。四个伏在水中的是五行水门的,四个一身泥土的是土门的,另一个也许是水土门的中的一个。
一夜无事,离开这里三年,这一晚睡的很香,连梦都没做一个。
又是一天,师父还是没回来。
这天晚上,来了一拨夜行人,在屋顶探看了一会,没惊动叶知秋,就离去了。
叶知秋在草庐等了七天,没等到师父,等来了五拨夜行人。他们四下探看之后就匆匆离去,都没惊动叶知秋。
第八日,阳光明媚,湖面微波荡漾,林间鸟语声声。
叶知秋一把火将草庐付之一炬,他的心在流血,那是他的家园,他的亲人,他的欢乐。烈火熊熊焚我心爱。这是江湖,有取舍才能生存。
出名要乘早,十八岁的风起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当他师兄“一叶知秋”闻名江湖的时候,他还在一间不知名的客栈里当他的店小二。其实,他早有不胜数的机会成为人所尊敬的风少侠。比如,英雄救美的义举他就做了不下十次。每次神龙见尾不见首,晾下已经吓得半傻的美女等着成人之美。又比如客人失窃的东西,总是能够无缘无故的回到身边。风起心地善良,他悄悄找出贼儿,又悄悄将东西拿回来,然后留个警示条就算完结。
风起是个勤快的伙计,深得老板赏识。老板有个女儿,叫碧儿,对风起有些意思。老板看在眼里,大有托付女儿终身,招赘风起入内的意思。风起没那个意思,有个人的影子在他面前晃了十多年,别离之后又在他脑海里晃,搞得他没了心情。
知了不知疲倦的叫了一上午,大热的天,客栈里冷冷轻轻。裘老板在柜台后面打盹,碧儿坐在一张桌边绣女红。风起在打扫地板。
来了客人。一个年轻人,模样俊美,让人疑是男装女客,但他无疑是个男人。风起看见了他的喉结,他看的时候渺了一眼,突然奇怪地想到“一叶知秋,一剑封喉”,师兄的剑若在这美丽的喉结上划过会是怎么样的情形?一闪而过的念头,他上前招呼客人。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客人右手一抄,将一柄剑隔在桌上,道:“要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风起观此人年纪约在二十出头,打扮华丽,再看他那炳剑,装饰考究,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裘老板打起了精神去准备,碧儿见来了客人便收起了针线去帮忙。
“小小客栈菜无好菜,酒无好酒”。风起试探着道。
客人却并不介意,道:“无妨,快点拿上来”。
隔了一会,酒菜上来的时候,却见客栈里又多了几个人。这几个人站在华服客人身后,一袭黑衣,默不作声。
华服客人自顾吃了一阵,这才道:“小二,给这几位爷拿些酒菜,准备点干粮”。
风起依言去办。
酒菜上来,这几个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却不敢高声说话。
风起耳尖,隐约听见他们谈起了师兄叶知秋,说到紧要处,声细如蚊,不能辨听。
华服客人道:“废话少说,吃完上路”。
这几个人遂不再作声,只顾埋头猛吃。
结帐的时候,客人很大方,甩下一锭银子,就走了。
但凡有人谈及师兄叶知秋,风起必倾耳听,刚才的客人来到奇怪。他心下犯疑,决心一查究竟。
待这群人一走,风起立马动身。
跟踪有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能跟住不丢,即不被目标甩掉。第二个境界,跟踪而不被目标发现。但是高手则不一样。第三个境界,是对目标的行动有预判,能在目标之前到达他所要去的地方。
傍晚的时候,风起在乱葬岗守候。眼见那伙人,从岗下经过,那华服客人默不作声,四个随从则在讲些各自的风liu事娱乐。
西行唯有一条路可走,对风起来说给了他方便,他不必猜测这几个人的行踪,就可以在前面等他们。
悠长的夏日,风起在等天黑。
他想像裘老板到处找他的焦急,碧儿眼泪汪汪,楚楚可怜。他笑了,被人关怀总是值得庆幸。师兄和师妹是否也有他的一份情绪来庆幸,他出神地联想。
夜晚到梅村。他三年前离开的时候路过梅村,向村民讨过井水喝。其实他离师父住的草庐不算远,他年轻力壮,轻功上乘,一个夜晚就可以来回。想师父的时候他就偷偷溜回草庐,在外面的林子里看一会师父的灯影。他一年没回去,现在离家不远,心痒难耐。
天黑了,风起寻思,那华服客人是领头,功夫应该不弱,所以他挑了那四个随从的房间去打探。
五个人三间房,那四个随从,两人一间。
风起身手如夜猫,闪到窗沿,只闻那人道:
“水土二门这次损了这么多人,难怪总门要派金门主出来查探”。
另一人道:“怕是有去无回噢!”
那人又道:“我们五行门……中以金门主武功为高,……名头最响,有他在,怕什么?”
另一人道:“金玉律的武功未必是最高,我看那……他就未必能及。”
二人话音时高时低,不过总算知道那华服客人原来是五行门的人,名字叫金玉律。风起想了想,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五行门属于江湖新兴的神秘门派,他们的人,江湖人多不熟悉。
屋里的灯熄了。一会没了声息,二人已经睡去。
风起几个起落,来到村口。繁星点点,布满夜空。晚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一条黑影,在星光下急驰而至,看身形便是那金玉律。
人到,剑到。风起闪过,出一拳,攻金玉律面门。金玉律低头躲过,风起左手又出一拳,右手也是一拳,依然是照金玉律面门而去。金玉律未料想对方连出三拳均是打他面部,急闪之下叫道:“贼子,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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