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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1)



浦涵觉得自己很惊讶,她倒不是诧异这个男孩会喜欢上她们,毕竟在这个学校里,她们就算不是美貌异常,但亭亭玉立总是有的。可是浦涵觉得这个男孩不应该是那种只看外貌就决定的人,想要长的好的,全延庆,全北京,多了去了。所以浦涵就有她奇怪的理由,她和心翡在别人看来应该是两种完全不相同的类型。她冷漠,内向,以全区第一的成绩进来后继续领跑,她会在上课时认真听讲,会在走廊里不停的走来走去,会穿着极为素淡甚至破旧的衣服,用长长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在同学中的形象就应该是一个有个性的学习好的家庭贫困的女孩。可是心翡是完全不同的,她热情,疯狂,她的学习成绩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她几乎没有在学校听过几节课,她会在楼道里边用红色皮靴踏出重重的响声边大声的叫浦涵的名字,会穿着另类而引领时尚——起码引领学校时尚——的衣服,会用艳红的方巾把头发紧紧的包裹起来,会在网吧里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抽散发着薄荷香味的“MORE”,心翡在同学们眼中应该是那种无可就药的学习差的家庭富裕的混混。

这些都不是浦涵说的,这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过后的那个早晨的教学楼的天台上,心翡在抽完一根烟后瞪着满楼顶的雪白大放厥词,她从雪花白呀,凉呀分析到当今的气候形势,分析到担负着祖国未来社会主义建设的我们,分析到两个人的性格取向问题,然后她在说完一大段话后又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后狠狠的说,我就是想看看那帮人知道咱俩成朋友的时候满地捡眼珠子的样儿。当时浦涵看着心翡横眉立目的样子笑了,她觉得心翡就像面前亮晶晶的白雪,无比美好和纯净。可惜的是,这片雪即使不被践踏也早晚会化的,这个世界不允许有美丽和纯净的存在。

现在的浦涵当然已经忘了那片雪,那个忽纵即逝的想法,她只是记住了这段话,并且觉得这段话就是她惊诧的判定定理。她认为就是这段话说明了自己和心翡的性格是不可能同时被一个人喜欢上的,除非那个人有人格分裂,可浦涵怎么也不能把这个奇怪的病症和那个抿着嘴唇,眼中透出明亮光芒的男生划上等号,所以浦涵宁愿相信今天是愚人节,尽管她清楚自己的生日不是3月31日。

这一切的想法都是浦涵在几秒内完成的,而在这几秒内她还充分利用统筹方法,不仅走到了心翡班级的门口,还神不知鬼不觉得把那两朵玫瑰插到了心翡的书包上,她很庆幸那个男孩是在没有人看见的情况下送出玫瑰的,这样她就可以轻易的把这件事撇个一干二净,因为每天接个几朵玫瑰是司空见惯,甚至天经地义的事情,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哪天她说她们家母狗生了只熊猫,人家都会笑呵呵的跟她道喜。可是这一切的存在必然性都只是发生在心翡身上,而运用哲学观点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来看,如果发生在浦涵身上只会体现其对立面,同学们不会来恭喜她是自然的,他们会在饭前便后,在各种各样的笑声中谈起她这个年级第一怎么怎么样。浦涵讨厌这样,她讨厌自己的名字被他们挂在嘴边,她觉得林浦涵这三个字代表的是林卯风的妹妹。他会一边抽烟,一边用粗糙的手抚mo她的长发说,浦涵。。。,这是她所喜欢的,所以她觉得那两朵玫瑰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看到那红艳艳的花瓣上洒着晶莹的亮片,还喷上了香水,她就想起了他的血,他的暗红色的血,炽热而浓烈的开放在每个夜晚,它会响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会在黑暗中散发出温馨的味道,浦涵一直觉得自己是只属于他的,她觉得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至少对她自己来说,因为她的同学们只清楚林卯风是她的哥哥。是的,他是她的哥哥,浦涵想到这,眼神就暗淡了下去。她记得他总会在吻完她之后说,我是你哥。她不明白他想说的是因为他是她哥,所以可以吻她或是在变相的向她道歉,可是她希望两种都不是,她想他是想吻她而吻她,她觉得这样就很好,可以一直这样就更好。

浦涵在北京初春的阳光里缓缓走回教室,从书包里掏出笔袋和英语书坐到座位上,她很讨厌英语课,可是她很喜欢英语,她讨厌英语课的原因是她觉得为了考试而把每个语法每个句型弄的滚瓜烂熟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这其实就跟中国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宾语,定语是什么,可是依然能说出像“操”这么经典的语句一样。如果真的有人想去跟说这话的人解释这个操其实既缺主语,又缺宾语的话,那么这人多半会换来另外一个“操”和几句更加精辟的中国语言精华。这些话是心翡在某个季节的一个早晨向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学外语的时候说的,她说英语课就是教你怎么把“我操你XX”简化为“操”的,可是她觉得说“我操你XX”更好,起码显得自己很有气势。

这些都是心翡的观点,当然浦涵也会在心里举双手赞成,因为她看到外环路上械斗的双方都是在老大烟头一扔,一个“操”字之后蜂拥而上,那个“操”字可以包含很多种含义,诸如“给我往死里打”或者“拼了”之类的意思,而这两种情况又是完全不同的,第一种是对势力较强的一边,那边的老大往往是一个“操”字之后再点上一根雪茄,对着眼前的血肉吐烟圈,而第二种则是势力较弱的一方,这边的老大会在一个“操”后掏出家伙,率先冲进敌阵。这其实就像当年共产党和国民党打仗一样,我们优秀的,奋勇向前的党的领导人通常会在战斗前喊上一嗓子“共产主义万岁”,而如今经过五十年的文化沉淀后,已经浓缩在了一个“操”字里,这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语言的博大精深。

可是浦涵还是很喜欢英语的,她喜欢在黑黑的屋子里穿着胸罩,内裤走来走去的时候对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卯风字正腔圆的说,Youareagreatlecher,然后她就看见他手中的烟停在半空中,带着伤疤的脸直直的冲着她说,什么?浦涵听着他沙哑的声音中透着迷惘,然后她就肆无忌惮的在黑暗中大笑,她觉得这个已经28岁的男人就象是小学生一样,会在听不懂的时候举手问Pardon,这种时候她想自己是快乐极了,她会跳起来把穿在脚上的塑料拖鞋甩出好远,然后扑到他的怀里,一边嗅他身上浓浓的烟草味一边不停的说,Youareagreatlecher。他会一边用手抚mo她的头发,一边问,什么。然后浦涵立起来跪在他的腿上,轻轻撩开他眼前的乱发,仔细的看他眼中无穷无尽的颓废,看那黑白分明的瞳仁中闪烁着点点温柔,看他长长的睫毛在她暖暖的气息中轻轻摆动,她会带着满脸的泪水温柔的吻上他的眼睛。

所以英语对于浦涵来讲是既恨且爱的,而在她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后做出的决定是英语一定要学好,但是英语课可以随便,然后就经常会出现某个人在英语课前狂读几十分钟英语,而在英语课上却趴到桌子上睡觉的奇怪情景。至于英语老师,瞪着这个年纪第一的睡姿也只好感叹自己魅力不够,其实浦涵也不想这样子,可是她太累了,她必须在每个晚上做很多活,同时还要使自己功课继续在全区前几的位置,这样她就必须在第二天用不必要的课补回睡眠,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好在卯风虽然不会帮她干活,但却每晚等着她一起睡觉,他会在厅里一根一根的抽烟,让浦涵可以看见那隐约的火光,这样她就可以很安心的学习,她觉得有个人在等着她,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会等着她。

浦涵想到这觉得心中一阵温暖流过,她想他真的对她很好,很好很好,虽然他在别人眼中只是个天天打架的痞子,流氓。但她知道他不是,起码对于她不是,她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不懂的怎么表达感情,怎么面对现实的孩子。他一直不让她知道他在外面到底做什么,她想他是怕在她知道后会责怪他会看不起他,他象一个幼稚的孩子一样在犯了错后害怕妈妈的责骂,会用强硬的姿态去面对所有人的指责,可是当有一个过去嘘寒问暖一下,他就会噼里啪啦的掉眼泪。浦涵没有看过他的眼泪,她并不认为他会没有眼泪,只是他幼稚的认为不管在谁面前,男人流泪都是一种异常耻辱的事,浦涵不以为然,她经常挂着泪珠在屋里走来走去,没什么理由,只是想哭而已。她觉得流泪是人的生理现象之一,既不羞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想流的时候就流,不想流的时候就高高兴兴的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她觉得这世上好象没几个人能作到这一点。

浦涵在大声念着英语的同时脑子里闪过这些东西,她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么,没必要知道,她觉得口语和语感最重要,至于句义,她想她连中国N千年前的古文言都能翻译的那么好,这点东西自然是难不倒她,所以她大声的Saycrazyenglish,然后她在自己纯正的美音中隐约听见心翡咚咚的靴子声和自己的名字,合上书本站起身,她看看表,已经是7点10分,微笑着和四周寥寥的几个人打声招呼,就看见心翡已经疯疯失失的跑近来,一把抓住浦涵的手便往天台跑,浦涵看见她的手中攥着那两朵玫瑰,于是对自己无奈的耸耸肩。

跟着心翡一路小跑踏上天台,这个浦涵在学校里最常来的地方此刻正映满了初开的红霞,辉辉灿灿的照的满处都是,浑不象教室里的阴暗,浦涵静静坐到心翡旁边,听她喘着大口的粗气,看远方天边的那一轮燃烧起来的红日,整个城市都像是笼在了其中,其中不泛市区里高耸的建筑,像嵌在红色里一样,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些不住扭曲的影子。浦涵坐在这个地方就不由的感觉所有东西都那么渺小,那个所谓的京城第一高度在这初开的太阳中像是玩具一样,她又想这世上是没有大小的,只是从不同角度来看而已,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的。然后她看见一双手把那两朵玫瑰扔到她面前。她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心翡,那张漾满稚气的脸庞不知是因为朝霞还是运动后散热的原因,正泛着淡淡的红晕,浦涵觉得自己越来越观察入微了,她看见心翡脖子上渗出的汗珠像一个个琥珀一样反射着橙黄色的阳光,像一颗颗浸在水中的珍珠一样清澈明亮。

这两朵玫瑰是怎么回事。看着心翡两手插着腰努力装出一脸怒气的样子,浦涵淡淡的笑着。

你还笑,刚才我们班一男的跑过来问我为什么两朵都在我这,丫的我知道为什么呀,然后他又说他喜欢我,弄的我都不清楚是我喝高了,还是他高了。

那你怎么说的。

咳,我告诉他说你要是一傻逼你就喜欢我吧,然后他竟然抿着嘴点点头跟我说好。

浦涵看着心翡皱着眉头,挥舞着手臂就跟希特勒演讲一样,她觉得那个男孩真是傻的可爱,对付心翡怎么能用这一套呢,浦涵觉得他要是带心翡去网吧一个通宵再带几瓶啤酒后,叫她送他玫瑰可能都没问题。捡起那两朵玫瑰花,芬香依然,甚至连早上的露珠还没干,浦涵凑过去闻闻,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谁知道,反正他又不能干涉我自由。

浦涵想起男孩抿着嘴唇,眼中透出明亮的光,大步走开的样子,摇了摇头,她觉得那个男生如果很认真的话,心翡会架不住的,可以看出来他是个很原则的人,而心翡是个很没原则的人,既软弱又容易受伤,别人为她付出一点,她就会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不过想想那双坚定而清澈的眼睛,浦涵觉得心翡或许有机会让自己过的更好一点,只是或许,因为她看着两个人在墙上的影子照在阳光下,那么渺小,渺小到连自己的下一秒都无法把握。

浦涵想着想着,就过了自己的一个又一个下一秒,她看到浦涵又颓然的坐在了她旁边打起瞌睡,刚才那个男生的几句话刚好打断她的美梦。浦涵觉得在自己的印象里心翡的睡眠就没有充足过,但她依然可以一整天一整天的打着呵欠快乐的度过。人的一秒又一秒其实就是这么累积起来的,愉快,痛苦,悲伤在某个一秒内都会完完全全的被遗忘,这世界本来就到处是忘忧草,只看你有没有耐心等,而且就怕到时候等到了却又不想要了,浦涵就是这么想的,她想既然以后都要被扔进时空的角落里,现在就应该趁它还在桌面上摆着的时候好好品尝,不管它是哈密瓜还是苦瓜。她又想其实本来就都是在一起,勾心斗角的虽说是锻炼IQ,但总不如一起坐个马扎,拿着扇子在柏油路上晒晒太阳的舒坦。不过她又觉得缘也分三六九等,因为她听过一个说法是今生打一个照面的人前生得打一万个照面,其实这话如同放屁,完全不顾空气指标和别人感受,因为如果按照这种等比关系来推的话,那么刚才在街上跟她打了个招呼的某人在N世前就与她照了10000的N次密个面。而由这推出的唯一结论就是人的寿命在N世前是可以无限延长的,而这本身就是个悖论。如果他都死不了,怎么有下一世,还怎么在N世后和某人照面。所以浦涵在经过严密论证后证明出这句话很可能是某个喝高了的刚在街上看见一个美女却无法认识的流氓的臭屁。可是浦涵刚刚推出这个结论,就把它打入冷宫了,因为她宁愿相信这话是真的,那样她觉得N世中她都是天天和卯风呆在一起的,都是流着眼泪听着心跳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睡着的,因为她在听到那个说法的当天睡觉时忽然觉得他低沉的心跳声是那么熟悉,就像在无数个世间一直在黑暗中为她响着,一直响在她的耳畔和心中,然后她就流下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到他的胸前,在沉闷的心跳中荡出轻轻的涟漪,然后她听见他低低的嗓音响在夜空里,浦涵,你又流口水了。

浦涵笑了,她想只有他是理解她的,只有他知道怎么去读她和爱护她,而她也只愿意在他面前流眼泪,倒不是觉得羞耻,只是她只想他知道自己不管是快乐还是伤心,都和他一起分享。她觉得他的感情太不丰富了,她要感动他。然后感动着感动着她自己就被他感动了,她觉得他真傻,是个文盲,不会干活,没有IQ,没有EQ,简直就是新时代新世纪的耻辱,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更傻,喜欢上了一个文盲,喜欢一个不会干活,没有IQ,没有EQ的耻辱,更重要的是,他是她哥,她亲哥。属于政治课里写的直系亲属三代以内的,而且要是他哪天大家不小心把脑袋给扭掉了,她就是他遗产的第一继承人,尽管他的遗产除了那栋跟紫禁城一样的房子就只有她了。可是她还是喜欢他,喜欢的让她觉得自己的IQ和EQ是负数。

她正想着怎么才能把IQ和EQ变成正数的时候,刺耳的铃声把她一把扔到了现实中,看着心翡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跟她说,就冲这两朵玫瑰,今天我也做个好孩子。浦涵忽然笑了,笑的眯起了眼睛。她觉得生活真美好,太阳每天都在照,我们每天都在长大,啊,生活真美好。浦涵叫心翡把自己拉起来,想想这几句,觉得自己就是一抒情派诗人,远方的太阳已经升到了与海平面成30度角的地方,就跟一抹满糖醋的大锅一样扣在天边,她对着刺眼的光芒闭上眼睛,转过身问已经要走的心翡,你说这太阳像什么。

心翡回过头来,斜了半天这口大锅,又转过身去,捋捋浦涵的长发,说,

太阳啊,就是一锅烧糊了的大杂烩,在火里谁能看出是什么玩意呀,又没人敢摸,炒的是白菜还是粉条只有炒菜的自己知道。

说完拉着浦涵往楼下跑,浦涵边跑边回头看太阳一点一点的没在台阶上,想,原来心翡是一写实派诗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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