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天使低着头,仔细寻找着干旱沙漠里残留下来的半身人的气味,另一条名叫纯银的杜宾狗跟随在半精灵的身侧,竖立着耳朵观察四周可能袭击队伍的野兽。它和罪天使都是半精灵所训养的宠物,也是她最亲密的伙伴,它们的家族跟随这个半精灵已经很多年了,从她最初收养了一条快饿死的小狗开始,代代繁衍生息。半精灵带着它们生活在古鲁丁和谐的森林里,它和罪天使是它们这一代里最优秀的雄性壮年,它们视她为主,保护和帮助她;她视它们为友,训练和喂养它们。
看着电电既惊又羡的眼神,辛格有些好笑。那两只可爱的小家伙总是对他凶巴巴的,尽管她早有听说在大陆上具有特殊魅力的法师会训练这种优秀的动物以帮助自己和保护自己,也毫不怀疑罪天使和纯银的战斗力,但是她还是觉得它们是可爱的小家伙。她早跟它们混得很熟了,它们的上辈,上上辈也都跟她很熟,在早些年和半精灵交往时,她就自豪地向可爱的人类小女孩介绍过这一个家族,她甚至还记得半精灵给过它们一个姓:修怿忒(精灵语言中,这是代表朝露的意思,并有“上天赐于”的含义),也记得半精灵时常怀念的,庞大的狗狗家族中的第一只:腥兰。
艾丝米拉达发觉他们渐渐脱离了商道,潜入无边的沙漠。她丝毫不怀疑罪天使的追踪能力,但还是挥手让纯银协助它一起寻找路线,罪天使回头发出呼声,对自己的判断受到质疑表示不满。于是好脾气的半精灵只好蹲下来抚慰它的劲项和额头,告诉它她只是为了在起风前尽量拉近距离。
半身人正在全速前进。
他没有再等待他们跟上去,以前的三天里,每当他们实在走不动时,总会发现半身人也有意无意停下了脚步。但今天不同,他走得飞快,而且脱离了商道。这表示他和他们的时间都不再富裕了。
电电没有想过那么多。那个夜晚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保护和追求辛格。但是低微的能力和软弱的性格使他感觉到这个目标的缥缈,他下定了决心不放弃,这让他自己也暗暗地有些吃惊。
※※※
风渐渐大起来了,风刮起了沙,卷走路面的痕迹带来灼热的气息,这使得追踪越发困难了,虽然两条狗在一同努力,但还是得时常停下来反复嗅闻以确定正确的方向。性好剧烈的风也阻碍了前方的盗贼的脚步,这使得整体速度都慢了下来。
卷动着沙尘的风露出了肆虐前的侵犯,它如同以往般扑面而来,吹打在每个人的身上。两条杜宾狗互相协助着在风沙中艰难地辨认气味,风卷动它们乌黑油亮的皮毛。半精灵深褐色的长发四散,辛格注意到那长度超过腰际的发丝在遭受过这种蹂躏后都顺理易梳,艾丝米拉达那白晰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也丝毫没有沾上沙尘和污垢,玫瑰色的嘴唇一直饱满娇艳,润泽得如同花瓣,不论在什么时候看起来,半精灵都纯净得象一股山泉,婀娜而苗条。层层衣衫裹住她女性的曲线,仿佛要掩藏她迷人的风采,但她的美丽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刚才在自己怀里时,她甚至闻到半精灵身上淡淡的馨香。这让女孩很在意。
她自己的样子肯定拉塌死了,她自己的头发也很顺,也光泽。在洗完头后乌黑发亮随风飘逸,她的皮肤也很好,这些年在阳光的照射下砍杀怪物练功也没有被晒黑晒粗。但是和美丽的半精灵一比,她就完全没有信心了。现在她的头发都打了结,脸上也满是泥土,污痕斑斑的衣服下,是一具四天没有洗澡的身体。老天!四天!又是四天没有洗澡!
辛格不敢想下去,她清楚四天没有洗澡意味着什么,到达绿洲的那刻,她没有第一时间和半精灵会面,而是先把自己肮脏的身体泡在了水里,直到电电找来了半精灵并嘲笑她的小题大作。一想到可能在刚才的拥抱里让半精灵闻到了身上的异味,她就羞愧难耐浑身不安,她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多脏,风沙、泥尘、灰砾和汗水——如果有能够让自己保持干净的魔法的话,辛格发誓她一定会去学的。
艾丝米拉达自然不清楚辛格在想些什么事,能感受人心的她只感觉到羞涩的情绪越来越浓,几乎到了想挖洞而钻的地步,她回头看看辛格,女孩的脸腾得红了。她不解地望着旁边的战士,战士却也傻傻地看自己,然后再转过头去猛看辛格,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电电的眼里,半精灵更是美得千尘不染,仿佛画中的仙子。她旁边的辛格就惨了些,如果说在绿洲时她还勉强能和半精灵相比容颜的话,那此刻的她可怜得就象玫瑰旁的野花,那鸟窝似的乱发、灰扑扑的小脸、脏兮兮的衣裙,使她看起来连野花都不如,跟野草差不多。但是电电还是注意到了女孩的眼睛,坚定而且深邃。如同那晚的星空,注视得久了,仿佛自己会被吸进去一般;好象在里面徜翔。那种感觉让他迷恋不已,爱怜不已。他多想张开结实的双臂将她娇小的身躯搂入怀中,想许她一个承诺,给她荣耀和幸福。但是现实中,看着自己并不结实的手臂、略显得胖的脸、虽不难看但也绝对不好看的面孔、软弱的意志和自身菜瓜一样的实力,他又自残形秽了。他怕女孩会嘲笑他,笑他的自不量力。他见过尤卡,真正的骑士都应该象他那样高大英俊武艺非凡和充满吸引力的吧,可他还只是个小战士,连上次升级武技长的考试他都没有通过。想起勇气过人的丸子,他又退缩了。丸子近在咫尺,是他追求佳人的旅途上不可避免的一道障碍,而自己,跟他却连可比性都没有。
但是他还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女孩。
如果说当年的初遇是被她的容貌吸引,并和丸子一起,象竞争一般追求她的话,现在自己则是真正地爱上她了。这种感觉那么真实,那么帜烈。当她说出她的恐惧,当她宣布她不再逃避而是要坚决追求、找寻和承受的时候,他发现她的眼睛是不一样的。半精灵的眼睛奇异,美丽,看着她时,她的瞳孔中会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人影,如同最清澈纯洁的湖水。而辛格的眼睛是跟半精灵的不同,她的眼睛坚定而且包容,有温暖和勇气隐藏其中。电电发现自己现在特别喜欢看她的眼睛,也喜欢上了女孩本身。不错,就以现在的样子来说的话,她根本比不上半精灵,但野花野草的对于自由的向外和追求,对于生命和存在意义的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勇气,又岂是娇艳的玫瑰所能够与之相及的?
电电看着半精灵精致至极的面容,再久久注视那拉塌得看不清面孔的人类女孩,他发现自己真正长大了。
尽管自己没有什么本事,但是他还是心甘情愿地想跟随着辛格一起冒险,一起追寻她的命运。虽然他认为自己可能将一辈子暗恋,但是他不会后悔。
※※※
辛格发现了电电的注视,刹那间羞红了脸。这个家伙,在艾丝米拉达和我之间比较起来了!她很有些生气,她的肮脏并不能怪她自己,半精灵是因为血统的特殊才拥有自己不可能具备的气质和美丽,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很脏很臭。可他,可他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用这种眼光来看自己呀。辛格的脸发着烫,可是电电注视的眼神并没有任何不同,她突然明白了尴尬所在,她的脸上都是污垢,连脸红都被遮挡了。
辛格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这坏小子,他一定是在忍着笑,他一定是在拿自己跟半精灵作比较!要不为什么到达绿洲前他几乎不看自己一眼——还不是因为脏。她想到他对她所说过的赞扬,顿时一肚子火,亏她在那瞬间还受到了感动,这坏小子!
在古鲁丁时,他还说过自己喜欢她呢,他还说过要和丸子竞争呢。虽然她从来没有当真过,因为电电往往会在修炼结束回村的途中这么表示,然后再在酒馆看着漂亮成熟的鲁啬留口水。丸子比他好多了,虽然不帅但起码比他好看,身材比他魁梧,剑法也比他强很多。他以为他是谁?既好色又没能力,胆子这么小,居然还是个战士!现在到好,嘲笑起自己来了。辛格越想越气,可电电看着她的视线偏偏不移开,让她无地自容。
等着吧!女孩气愤地发誓,虽然她平时一直是很柔顺的,但她可是记下今天的事了。哼!
※※※
半精灵则看到了另一幅情景:傻小子电电乐喜欢辛格。这是她天赋异秉的精灵血统告诉她的,传说精灵族能看透人内心比较强烈的感情,所以同时她还感觉到了女孩羞涩的心情。那个傻瓜战士还不知道,可是感觉上,他好象是很坚定地喜欢着辛格。唉,半精灵悄悄叹了口气,没想到辛格居然这么害羞。看来必要时,自己还得帮帮她才是。
艾丝米拉达不禁莞尔,忍住了笑意,别过头去让他们继续二人的“小小天地”。
※※※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
当时那个温馨如斯的美丽误会
那时候
我已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已看过许多幻变的云
已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艾丝米拉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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