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剑嗔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没有亲眼看见过,别人说的是算不着数的。”杨韵泽点了点头。朱天顺将二领进二间草屋之中,草屋虽有二间,但每间只有方丈大小,当门一间的四角分别入着衣物,粮食,锅灶以及一张小床,屋子中间摆了个八仙桌。里间的屋里也摆放着一张床,床上正躺着一个少年,正是他的弟弟的朱元彰。床前放了一张小桌,桌子上摆满了各处药材。想是给他弟弟朱元彰所服用的中药。朱元彰双眼发黄,深深地凹了下去,身体早已瘦得皮包骨头,身上隐隐散发着臭味。杨剑嗔心中一惊,忙放下包袱药箱,伸出右手一把那少年脉搏,眉头不由一蹙,口中喃喃道:“五邪冲逆,已毁至心肝脾三要脏,中气虚浮,阳气不足。督脉毁坏三寸二分,足太阴脾经毁去二寸。”再翻翻少年的眼皮,一翻闻,望,切,问之后,已知他此刻已是胃脏已溃,体态臃肿,肌肉已经腐败,命若游丝了。杨剑嗔心下好生怪异,心道:“倘是常人,只要肝脏受损便早已一命呜呼了,这少年同时损至如此,竟然还能够一丝气悬,撑到现在不死,可谓是奇迹也。”杨剑嗔思量了半晌,却不敢轻易下药。杨韵泽早已将捧出笔墨,将杨剑嗔所说的症状一一填写来。但见爷爷双眉紧蹙,心知这个病人的病症果然不同寻常,他自从记事起,一直跟着杨剑嗔游南行北,从来没有见过他用了这么长时间还未开出药方。心下暗暗担心。过了半晌,杨剑嗔仍然低头沉思,丝毫不见有开药方之意。杨韵泽心下更是惊讶。农夫双目垂泪,一会儿看看杨剑嗔,一会看看床上的少年,却不敢上前来打搅。
又过了片刻,杨剑嗔这才叹了口气,眉头微展,道:“我先开一副保命的药方。”微微一想,道:“先以人参,白术,茯苓,巴戟天,防风,柏子仁,蛇床子,石斛,山药,天雄,八味药材以补心生气,再以鹿茸,蜚虻,蜚廉,糜脂,吴公,马陆,大枣,水靳以活血化淤,再以栗米,胡麻以健其肠胃,利以通泄。”杨韵泽一一记下。幸而杨剑嗔这百宝箱里的但凡世上的所有的药物,几乎无不具备,杨韵泽一一拿出,熬了之后,那少年喝下之后,气息微微顺,眼睛突然睁开,众人大喜,但又突然闭了。杨剑嗔再一把他的脉搏,只见他的病况似是又有所变,先前他体内气息不通,经脉毁坏之处数处,阴气大盛,然而刚一服下药,不知为何体内的阳气忽然澎湃而涌,四处乱攒,无法宣泄,这时却又阴弱阳盛,杨剑嗔忽问道:“这少年在患病之前可曾练过‘逍遥游’‘八段锦’之类的气功?”农夫急忙点头道:“是,舍弟在八岁时曾得一位高人传授过几套练功的心法,好像其中有一套就叫做‘逍遥游’”
杨剑嗔点点头道:“令弟体内本是气若游丝,以前所练的这些内功似乎已不复存在,但不想一经这些药催化竟又复活起来,此刻他体内阴气反而胜于阳气,二气不调,经脉又受损,所以这才出现这些病症。”朱天顺关切道:“那他有没有性命危机?”杨剑嗔沉思片刻道:“倘是因为这一点倒不致死。但此刻他体内似乎有一种病根,在不断地滋生漫延,而且在不断地败坏血液。我虽然有办法抑制住它的漫延,但要将这些病根一一驱除,还得另行想一法。眼下只有走一步是一步。”朱天顺黯然点头。
杨剑嗔连忙拿出百宝箱中的金针,于“手太阴肺经”之“云门”,“天府”二穴,又“手太阳阳明经”的“手下三里”“曲池”二穴,以及任脉的“中极”“气海”二穴分别插上一根金针。杨剑嗔用手轻轻地搓揉了一时,稍稍缓了少年一口气,但这般命悬一线,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去。杨剑嗔凝神沉思,杨韵泽跟在后面,一直盯着杨剑嗔,希望他能够想出解救之法。那农夫爱弟心切,眼见弟弟命在奄忽间,只急得手足无措,面上含泪。
杨剑嗔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农夫道:“神医为舍弟操劳了半日,贫穷人家没有什么东西好待,只有这些东西,还原剂望神医不要嫌弃。”说着从外屋中端出两盘食物,一盘是清蒸红薯,一盘是高粱米饭。杨韵泽肚中饥饿,好不客气地接过来便吃。杨剑嗔一生嗜医成僻,但有疑难杂症,便是十日不寝不食也要将它研究出来,如何能够吃得下。随意吃了几口,又自思索诊治之方。
次日,杨剑嗔又为朱元彰针了两个时辰,又开了副药方让朱天顺去煎。朱元彰服用后,情况微微转好,病根略可防止它扩散。但却也仅止于防止,想要治根治本,一时间却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杨剑嗔出得门去,但却不敢走远,深怕朱元彰的病情时时有变,只在屋前屋后转悠。杨剑嗔不觉走到屋后,正自低头沉思,忽然间眼前闪过一道绿光。杨剑嗔走了几步,蓦地一回头,用长袖遮去阳光,仔细看去,只见确有一道绿光自地下冲天而上,光芒时而轻淡,时而耀眼,闪烁不定。杨剑嗔大喜,心知这道光芒正是昨日与杨韵泽所见的那道绿光,忙唤来朱天顺,问他地下可曾埋过什么东西。朱天顺摇头,也是不知。杨剑嗔便要朱天顺挖来看看。朱天顺挖了几尺,那道绿光忽然不见。二人心中奇怪,又挖了数尺,忽见一一团用牛皮裹着的物事。朱天顺用刀去割开,却是割之不动,这牛皮竟似是用铁做的,朱天顺的刀铮铮数声,竟吹出几个缺口。杨剑嗔心中更奇,心中隐隐觉得朱元彰的病极为可能与这包东西有关。
朱天顺想起任何皮类的东西,皆怕火。于是便拿了火把,堆了一堆柴点燃了,将此物放了进去。这一下果然生效。外面的牛皮被烧得叭叭作响,不一刻,牛已经烧去,却露出一个石木鱼来。朱天顺看得奇怪,问道:“神医,这个石木鱼并无任何奇特之处,为何会发出或明或暗的光芒?但一被挖掘而出,却又为何立时间韬光隐晦,难不成它是个妖物?”杨剑嗔摇摇头道:“这木鱼所发出来的光芒正派宏大,绝不是妖邪之光所具有的。只是老朽有一事想不通,这个木鱼却是为何会在贵宅的屋后?是本来如此,还是后来人为?倘是本来就有,在你住在这里之前可有人患过与令弟同样的病?”朱天顺摇摇头道:“没有,我们这一家自北宋搬到这里,自此从未离开过这里,可说是世代定居这里,但从来没有人患过舍弟这样的病。”杨剑嗔道:“倘是后来人为,这个人却又为何埋一个木鱼在这里,而且这个木鱼似乎并不寻常,其中之玄机,却又是什么?”
朱天顺忽然叫道:“啊,我想起来了,难道是他?”杨剑嗔道:“怎么?”朱天顺道:“我记得在我弟弟七岁的那一年,曾有一个和尚自称是来自什么法华寺的明华和妖僧,当时他一见元彰便说他深具慧根,要元彰跟他去做和尚。当时我父母尚在,如何肯让元彰年纪轻轻去做一个出家和尚?自千百不愿,他和尚费尽口舌,父母自始至终都是一句话。岂料那妖僧眼见说服不得,便欲强来。那妖僧善使妖法,袖子一挥便能飞沙走石,呼风唤雨。我们寻常百姓人家如何能够是他的敌手。正在这时,天空之中忽然飞出一条赤色巨龙。那巨龙长达千尺,粗约三丈之围。便绕着屋顶上喷吐火雾与那妖僧缠斗在一起。那妖僧连使出数种解数,皆被那赤龙破去,那妖僧见势头不对,转身便去,同时伸手一扬,飞来一物,当时天色黪黑,根本瞧不清是什么东西,想来便是这个木鱼。啊,莫不是这个妖物在作怪么?”
杨剑嗔嗜医成僻,对于鬼神妖魔一说,自来不信,但见了这相奇怪的木鱼又听朱天顺说了这些神怪之事,也不由他不信。当下沉思片刻,不知不觉走入屋中。那木鱼一靠近朱元彰,立时绿光大发,朱天顺一摸木鱼,拍拍头道:“哎哟,我怎么将这个妖物带了进来。”说着就要扔掉,不料朱元彰突然一坐而起,嚎啕大哭起来。杨剑嗔忙止住朱天顺,将木鱼拿到朱元彰的面前。朱元彰大哭止住,复又倒下,仍自昏迷过去。
杨剑嗔沉思一时,想不出其中的堂奥。如此忽忽过了十余日,这十余日之中,杨剑嗔殚精竭虑现拟了十五种方法,新配了三十余种配方,朱元彰病状微有所起,身上腐烂之处已不再漫延,病情似乎已得抑制,但却仅止于抑制,但要医治,却是不能。朱元彰混混噩噩,时而口中微有呓语,但声音含含糊糊听不清楚。但他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无论何时,只要将他的身边的木鱼拿走。朱元彰立时便会一坐而起然后大哭起来。这一日。杨剑嗔为朱元彰刮去大腿及小腹处的腐肉,为他敷上配制的“祛腐生肌膏”,再命朱天顺煎了副药与他喝下。独自一人走出门外。正自思量木鱼一事,忽听朱天顺急急忙忙奔来,哽咽道:“杨神医,我弟弟他,他不行了。”杨剑嗔更不迟疑,迅速奔入屋中,只见朱元彰双目忽开忽阖,身体不住地抽动,口中只有出气,鼻子已无进息。杨剑嗔运指如风,飞快地点了朱元彰胸口几睡大穴,又从百宝箱中拿出金针,分别插在朱元彰胸口及腹下十处经脉。朱元彰的呼吸这才渐渐缓和,杨剑嗔略一沉思,转身对朱天顺道:“老朽要用最后一法,你去砍五根榆木枝来,枝子要新的,越是坚硬越好。”朱天顺不敢迟疑,慌忙奔出,不消片刻但折了十余株枝条来,双手上粘满了鲜血。原来朱天顺一时情急竟忘了带刀来砍,只得以手去折,要知这榆木的坚性韧性极佳,况且杨剑嗔又吩咐是要越硬越好,朱天顺虽是天生蛮劲,但终是血肉之躯,如何受得了磨折。
杨剑嗔从百宝箱中取出两盒药粉,两把小刀和两根长长的管子。这管子似是什么动物的肠子,但经过杨剑嗔一番煮烤淬火之后,韧性变得极佳。一面摸着朱元彰身上的骨骼,吩咐杨韵泽道:“四寸二,四寸,三寸三,嗯,四寸一,二寸。”杨韵泽知道他要为朱元彰接换腐骨。当下运刀如飞,但见木屑纷飞,不消片刻五条假骨已然成型,竟与杨剑嗔所说得分毫不差。杨剑嗔微微点头,拿起小刀将朱元彰的右手血管割破,眨眼之间又将一根皮管的一端插入朱元彰的血管之中。朱天顺亲眼见过杨剑嗔为朱元彰刮骨疗伤,刺肉通气,对他的医术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此刻一见杨剑嗔拿刀去割破朱元彰的脉搏,这一下举动,真吓得他魂飞天外,要知用腕血管乃是人身血液流动的重要通道,手腕一破,全身的血液便在立时之间便会流干。朱天顺脑中一浑,忙挥掌打向杨剑嗔。杨剑嗔行动如风,此时已经割破自己的右脉,并已将管子的另一端插在自己的血管之中。正要去割朱元彰的左脉,忽然砰得一下,眼前精光四跳,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却是朱天顺所打。要知朱天顺乃是天生蛮劲,他这一拳打来即使无千斤也有五百斤,杨剑嗔虽练有内功,但猝不及防,如何能够承受得住?杨韵泽先前见杨剑嗔割破朱元彰的手腕,心下已然猜到三分,心中正自奇怪哪来鲜血与他输入。正自疑惑间,忽见杨剑嗔反刀自割,这一着杨韵泽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自呆了。这时陡见朱天顺挥拳打得杨剑嗔口吐鲜血,不由一憬,忙挡在杨剑嗔的后面,怒道:“你为什么要打爷爷,我爷爷不惜以自己的血来换你弟弟的性命,你还有什么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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