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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是该怨我,你说得一点不错,棒头上出孝子,筷头上出逆子。这个小赤佬闯下这等祸事,第一责任便该是我。原本想着不是亲生骨肉,唯有加倍呵护才对,方才能够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再说平常也是一个用功自觉的孩子,不是不懂道理,虽然个性有点那个内向孤傲,只想是童年缺少父爱的缘故。所以我想加倍的给他,尽量让他的感觉跟别的孩子一样。可没想到他居然做出这种事来,偏偏啥人不惹,专挑着最难弄的地方去。咳,都是我的不是,我的罪孽。光顾了一面,丢了更加重要的另一方面。溺爱,一味的溺爱。你妹妹倒是替我们想到过,只是你嫂子没知没识。我在课堂上都给小学生讲早恋的害处,殊不知自家后院子里一个宝贝儿子在白相自来火……”

见他如此自怨自艾,李石媚连忙过去劝慰。那般伤心欲绝的样子,只怕他再出意外。“你坐,大哥。依我看,你不必过分悲伤。就是早恋,只要不是真的乱来,也不为过。我不是一点也不了解我的侄子,卓然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小家伙……”

“话是这么说,可事情不会顺着我们的意志转移,当初你提醒他妈的时候,我们就引以为戒,恐怕……。咳,现在买后悔药,啥都来不及了。对了,妹妹,刚才一急便昏了头,也顾不得问你了,他查家,凭啥就能告上咱们?”

“怀孕了,人家有凭有据,据说还有旁证……”

“怀孕了?都已经怀孕了……”李石春跌坐下去,神情更加颓然。李石明惊讶地瞪大眼睛,将信将疑。悠忽之间,桀桀怪笑起来。“……查家的风水宝地里,竟然播下了我们李家的种子?!老天爷,我的老天爷,你真是一个好本事哇,真会捉弄人啊……”

谁会料想到乐极生悲,还是一个无可挽回的绝境。妹妹的说法,李石春不是一点也不懂。现在的问题,上不上大学尚在其次,牢狱之灾,已经摆到面前。按照妹妹的意思,希望继子真的有病。唯有这样,才能逃此一劫。可他更加清楚,一个人一旦被确认为神经方面有毛病,不仅为这个社会所抛弃,而且等于开除了人籍。一个疯子,一个白痴,在当今越来越冷酷的世界上,不啻于一具行尸走肉。

火车奔驰在空旷的原野上,车轮撞击铁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下一下仿佛直接击打在自己的胸口。象是在催促,让他快拿主意。实际上已经不需要他来多此一举,命运早已作出安排。就象坐上这火车一般,前面的站头就在等着。妹妹只是想说明其中的原委,也不是希望自己来作出什么抉择。她不过是留些思考的时间给自己,好让他全盘接受。按照妹妹的安排,本来今天她和三弟一起陪侄子看病。他坚决不同意,他们自然好意,可自己也知道轻重缓急,不得已只能把妻子托付给三弟。妻子原来就有美尼尔氏综合症,这一倒下恐怕得有些日子。今早她也想强挣着来,只是没走两步就已趴下。

一边挂念家里,一边不时紧张的睃视不远处的继子。妹妹带着卓然远远地站在两节车厢接头的地方,她说那里的空气清爽一点。透过挤挤轧轧的人缝,遥遥可见他们的身影。孩子并不完全清楚他将来的厄运,这病绝对不是假装。

凌晨醒来,闹是不再闹了,只是不说一句话,又聋又哑一样。双手握成两个拳头搁在腰间,表情说不出的呆滞僵硬,两只眼睛极度紧张,闪烁着奇异的光亮,好象一个随时准备大打出手的拳击运动员。不管你怎么摆布,总是这样一个不变的姿势。洗脸,刷牙,换衣服,都是姑姑一手伺候。早餐死命不肯吃,仿佛牙床也跟着凝固起来。一点主观能动性也不没有,双目紧盯虚空中的一点,你把他随便放到那里,便直犟犟地矗立在那里。不动他,不挪窝。为了不过分招惹别人的注意,只好用一件自己的工作大衣连双手一起把他罩了起来。也是妹妹的主意,幸亏她什么都想得周到。近来家中迭遇厄运,全仗她一人鼎力维持。自己枉为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子,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

车厢里十分拥挤,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人。在沪宁这条中国最为繁忙的铁路线上,不预先买票是不能奢望有个座位。一大早匆忙赶来,能够上车已属不易。过道里全是人,到处都是吆喝借道的声音。立在那里,也一刻不得安顿,不时有人推推搡搡,仿佛裹胁在一个围观事故现场的人涡里。他不时关切地望望继子那边,希望他们的境遇能比自己好一点,远远望见妹妹的双手高举起来,撑在车厢壁上,人成了一张弓似的,正好把她的侄子庇护在其中。活象一只奋力的母鸡,张着翅膀护住幼雏。眼里不由一热,想过去替她。可是只迈几步,旁边的人都不耐烦起来。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上哪儿找世外桃源去……”

“没带眼睛,就规矩一点……”

被他踩着的人,不无促狭地叫骂。甚至有人给他大力肘子吃,以加倍的力气对他推推搡搡。没有办法,只好心瘪。再一望,妹妹好象在对继子说话。想着自己还是不过去为好,添上一个人说不定又会挤了一点。他慌忙给被踩的人赔不是,可人家压根儿就不再答理。周围的人都在看打牌,把他冷落在四个圈子外面。两旁的车厢座里,都在起劲地甩扑克,此起彼伏,形成四个围观圈子。其中的三桌,他都能看懂,眼下的标准国玩,升级八十分。

侧后的一桌却是很少见过,两个人对玩,每次只用两张牌,一比大小就完。再下次发牌之前,输的人则掏钱给赢家。下一轮开始,各人先发一张明牌,开始往上押钱,出手起码是一张拾元票。再添一张暗牌之后,各人都把牌抓起来,捂在自己的手心里面,小心翼翼地窥视,仿佛那牌会象蚊蝇一样飞走。看看自己的牌,再看看对方的面部表情。这里围观的人最多,大家都凝神屏息起来。接着有人再往桌上加钱,一次次加得他都为之紧张,桌上的一堆,已经合着他一年的工资了。等到不再往上添加的时候,双方同时亮牌,于是那堆钱就有了最后的归宿,赢家清理了桌面继续发牌。偶尔,有人在加码的途中退却了,坚持到底的人便呵呵一乐,大把收钱。根本就不亮牌,输家想看个究竟赢家都不让。胡乱一插,便把自己的牌和到牌堆里面。

“还是二八杠子扎劲,刺激,来去就是大,真叫人死去活来……”

“爽气,输赢来得快,还比心理功夫,啥人耐心好,定力好,啥人嬴面就大……”

每一轮结束,旁观的人总要大加议论一番。未果的时候,不少人跟着玩家一起紧张,嘴贱的人还在一旁起劲地煽风点火,鼓动玩家做出矛盾百出的选择。结果一显,轰然一片,有人讥笑,有人钦羡。有人怨艾,有人笑骂。

李石春看着看着,不由为他们担心。一则公安来抓赌,在凤尾鱼罐头一般的车厢里想跑也跑不脱;二来输赢数目未免骇人,象他这样的家底只消一二付牌就能玩完。还感到纳闷,这些小年轻的怎么这么有钱?看得久了,便知道一个三三七。不少是本城的老乡,都是到上海进货,家里摆了一个百货摊子,上海本城两头跑。赌本便是进货的资本,一沓一沓用来投机倒把的钱。输惨了的家伙,转眼就由老板沦落为帮工。一会儿的功夫,真有一个人输光了,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悻然抱怨,却不得不让位,赢家把两张钞票塞还他的手里。

“千年规矩,奉送盘缠。男女不论,童叟无欺……”赢家吟唱般地欢叫,众人随之起哄。输家怏怏接过,然而只一会儿功夫,很快就加入到了起哄的人堆里,仿佛刚才输钱的不是他。

李石春不无同情地摇摇头,看年纪不过跟自己的继子差不多。只是面色憔悴一点,有点纵欲过度,睡眠不足的样子。一脸油光黝亮,仿佛跟自己一样刚刚熬了一个通宵出来。

“看来你老婆是非常英明,你这种人,每天只配给你一个闹海的零头和两包香烟钞票,多了纯粹是替人家临时保管……”有人挖苦刚才那个输家,看样子他们非常相熟。说得都是发音短促的淅城土语,叫人觉得他们就是街坊里面熟陌生的邻家孩子。

“放屁,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原来你这张臭嘴在作怪。你也懂得女人?那种女人能算什么老婆?只有你这种从来没有见过女人的洋孙,才一天到晚把老婆挂在嘴上。你要真不相信,这次回家我做给你看,她要敢多一句屁话,我立刻换人叫你看……”

“算了,算了,我是没有见过女人,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可是,你呢,你是见不得女人。试我这张嘴,倒要看你回去如何换人,只怕借你几个胆,也凶不出来……”

没听他们斗完,喇叭里已经开始报站,苏州马上就到,李石春慌忙往车门口挤去。“对不起,对不起,我要下车了……”

好容易拱到车门口,正见李石媚也在用眼睛寻他。“不急,大哥。报站总是提前的,起码还有十几分钟呢。”

“我是怕到时候挤不过来,白让你们着急……”

说时,冲着继子的背影努努嘴。李石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幽凄地摆摆头。正好那头车厢里也有人准备下车,推搡着李石媚,他连忙过去顶住,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们两个后面。迎头的人流叫他一挡,不禁着急。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人家要下车,你却往里面挤,故意挡路不是?”

“对不起,我们也要下车的,有女同志,还有孩子,不用急,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呢。”

一面打招呼,一面关切地去看继子。后面蜂拥几下,终于叫他挡住了。但见继子连头带脑都没在那件蓝色的棉大衣里面,就象一个庞大的襁褓。双目炯炯,凝视一点,外界如此嘈杂,仍然不见一点反应。在车子减速的一霎那,脑子突然滚过一个古怪的念头。与其有那么一个败家子,倒不如就现在这样。尤其是刚才那种谈论女人的口气,叫他这点年岁的人听着都不禁害臊。不知继子原来是不是也这样,完全把男女关系当作一种儿戏。反正今后不用再操这份心了,权当是养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婴孩。

出得车站,李石媚让他陪着继子在广场的一角等候,她去问讯,顺便看看如何转车。虽然苏州离淅城不过百把十里地,却都是头一回来。

苏州的火车站正在全面扩建,看上去象一个巨大的废墟。到现在太阳还不肯出来,看来将是一个阴天。没遮没拦的寒风到处肆虐,吹得人直往胸腔里缩脖子。也许刚才车厢里面人多暖热,这会儿一停下来愈发的寒冷。稍不留神,牙齿便捉对打架。再见继子的大衣领子随意敞着,连忙给他扣紧,这孩子连冷热也不知道了,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想到刚才忽悠之间的念头,不由一阵羞惭。仿佛做了一件对不起人的事情,叫人当场抓住。随遇而安,本是他的一条重要原则,如此速度的心安理得,未免叫人心寒齿冷。转念之间,不仅暗暗检讨起来,假如嫡出,自己能如此麻木顺变?莫非从前的那一番感情,做作的成分居多?还是自己太过于理性了,已经有点象冷血动物?要说绝望,李石媚肯定跟自己一样的感觉。可是她还在积极努力,死马要当活马医。就继子与查家的关系,她还想探个究竟。她表明想法的时候,自己的态度居然是不可置否。做姑姑的尚且没有放弃,难道做父亲的就不能有所作为了吗?不管如何,至少应该跟那个查韧毅见上一面。不管是两厢情愿,还是单方造孽,他这个做家长的难道就不该问一问,说一说?不管他查家权势地位如何显赫,难道就连一点平等对话的机会也没有?就算自己孩子有错,上门甄别是非的机会还是应该有的吧?

凭啥怵他查家?李石春不禁扪心自问。三弟与查韧毅的纠葛,毕竟应算历史的播弄。在那个连亲娘老子都要打倒的年代,难免人人自危,再说三弟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查家总不能叫人永世不得翻身吧?是不是自家溺于成见,而查家根本就没当成一回事情?加上三弟的片面鼓噪,不是死结也鼓捣成了难解的死结。三弟的偏执,倒还情有可原,自己若在其中推波助澜,不啻是最大的荒谬。再说三弟这次回家的遭遇,自有三弟的不是,那般张狂,不是自己见了都觉得有点过分?得意忘形,理应受到惩戒。毕竟是无产阶级专政的一统天下,自然由不得它的专政对象如此嚣张。查韧毅自然该管,毕竟算是是这一方执掌权柄的人物。

凡事莫当前,演戏何如看戏清;做人须顾后,上台终有下台时。能忍自安,这是自己的哲学。查韧毅倘能做到这点,真叫三弟一语成谶,风水轮流转,该叫他这个小学语文先生来当一方父母官了。要说也不难理解三弟这类人的偏颇,经过动荡的洗礼,中庸之道已经成为毒草,老祖宗的箴言只有在大批判的时候才被提及。他却发现,逍遥自在之路,亘古至今唯有一条:安贫知命。人生贵贱,各有赋分;君子处之,遁世无闷。龙陷泥沙,花落粪溷;得时则达,失时则困。

至于继子,上不上大学,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条途径而已,再说条条道路皆通罗马。倒是他与那个女孩子的感情问题,不能一概而论。可说早恋,也不尽算。之于现在的政策,确实为时过早。从实际出发,也不为太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当佳话,只是难得。感情这种东西,天生就是理智的对立面。逢场作戏,理当大力责罚;真情所萦,岂能乱棒摧残?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既然已经生就,宜疏不宜堵。难道竟该由自己的手,再来制造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悲剧?一念至此,不由心潮澎湃。那感觉,就象从前看见继子捧着漂亮的成绩报告单回家。一时间,竟然忘了寒冷。得意的目光刚刚展开,不料中途嘎然而止。睹物伤情,复又连身带心一块堕入重重的冰窟。如此病状,实在令人揪心,不知能否获治,结局如何预后。转了一个漂亮的圆圈,还是回到原先的老路上来。不病,难免牢狱之罪;无治,形同废人一个。生活自理尚成问题,其他统属痴心梦想。

“哥哥,医院就在附近,一二里路,你们过来吧……”循声望去,正见石媚在马路对面招手。

门诊医生说,目前的状态叫木僵。分为蜡样屈曲和角弓反张两种程度,现在的样子属于前面的一种,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否听任摆布。若是后者,今天就要抬着他来求医。至于明确的诊断,尚待时间来帮助甄别,病有轻重不等,预后自然也不一样。比较轻的,叫做反应性木僵。属于反应性精神病,很多是一过性的,剧烈的刺激而致,稍微治疗,甚至不治也有获愈。重的一种那就非常麻烦了,叫做紧张性木僵,一般由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引起。目前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措施,能够控制病情就算上上大吉。

李石媚有点听明白了,亦喜亦忧。若是后者,不啻是判了侄子的死刑,再也不用抱太大的希望。医生还说,有些属于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其实早已患病在身,只是没有典型的发作,一般早期不为大家认识罢了。刺激因素,不过是个发病的诱因而已。比如目前最多的高考落榜,便有很多年轻人发病,细细一查,都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急性发作。

医生特别详细地问了过去的一些情况,帮助诊断。可惜作为继父,李石春也只能从过门之后回忆起来,童年的境遇,仅凭听说而言。缺少父爱,沉默寡言,医生对这两个特点最感兴趣,他说这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早期性格。换句话说,有这种性格的人患精神分裂症的居多。大概因为遇到一个漂亮女人的缘故,医生的解释十分耐心周到。这位中年发福的男医生,把李石媚当作病人的母亲了,在检查结束之后,便自作主张地让李石春陪病人去化验,而让李石媚留了下来,说是要详细了解过去的病史。

李石媚也不想多做解释,她心里自有算盘。正好利用这种难得的机会,跟医生套套近乎。这种毛病不比别样毛病,熟人之间更是做声不得。假如有一位这样的专家熟识,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等到李石春带着侄子出去,她便把凳子往医生跟前挪挪。“医生贵姓?”

“免贵,我姓麻,麻烦的麻……”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你有啥话,尽管说吧……”

“您该说的都说了,只是我们头一次遇到,实在是一点也没有经验,只知道神经有毛病就是有毛病了,哪有这么多的讲究。还是想问一下,不怕您麻烦,依照您的经验,这孩子到底属于哪种毛病?”

麻医生笑了,身子随便地往椅背上一靠。“家属都是这种心思,明知故问。说重了吧,肯定不会开心,说轻了吧,还是疑心疑惑。目前下结论为时尚早。我不是让你丈夫陪他去做化验检查了吗?还有一种可能我还没有说,比如他身上有器质性病变,也可以形成这样的精神症状。需要给我一点时间,来一项一项排除……”

“那不是我丈夫,我还没结婚呢,是我嫡亲哥哥,我跟病人是姑侄关系。”李石媚连忙解说,发现对方的眼睛亮了一亮。“喔!对不起……”

“没关系,啥叫器质性病变,麻医生?”

“器质性病变就是指病人的身体脏器出了问题,导致精神障碍。比如说肺病不典型,没有咳嗽咯血,发高烧之类。反倒出现了一些精神症状,便叫肺性脑病。治疗起来,该从肺病着手。要照着一般精神疾病来治,非出医疗事故不可。不过话也要说回来,这种情况在缺医少药的偏僻农村比较多……”

“你看他这样子,要不要住院?”

“嘿嘿,依你的意思呢?”

“我当然是听您麻医生的……”

“最好是住院,不过也可以考虑病人的家庭经济情况。我知道,初犯这种病的人,一般家里都不愿声张,往往自费。没办法,传统的偏见。好象精神病就不是病了,连带我们这些专业医生都给同行们瞧不起。不象人家西方国家,医生行业三六九等中,精神科医生最最吃香。好了,不说了。如果是一个反应性木僵,我现在在没有其他情况发现的前提下,先做这种判断,你们家属要想省钱的话,可以先做门诊治疗,比如做一个星期的电休克疗法,等到解除了他的木僵状态,症状就明显起来,再做决定。这是最省钱的办法,最为保险的办法当然现在就住院,不过眼下是精神疾病的高发期,冬春季节,床位非常紧张,必须排队等候。一住院,一二个月的时间是最最起码,正常的住院周期,一般是三个月,完全住院的话,得准备千把块钱才行。当然可以分期缴费,一个月一个月来……”

说时,门口分派病人的护士已经来催。李石媚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慌忙站到一边。殊不知精神科门诊有个规矩,不相干的人不能旁观,等到下一个进来,她只好跟着那一脸揶揄的护士出去。临走时,听见护士跟麻医生用苏州土话开了一句玩笑。“再来这么一个漂亮家属,你麻医生今天可以不用看病了……”

等到下午,化验结果出来。送给麻医生一看,排除了所谓的器质性病变。跟李石春一商量,决定先做门诊治疗。一来,自然考虑自己的经济因素,光那一个月的住院费,就要一个小学教师将近十个月的工资,还没算治疗费,据说里面的伸缩性很大。二来,麻医生模棱两可的话,毕竟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假如属于那种反应性的疾病,不住院自然更好。谁谁住过精神病院,说出去将来的名声也不好听。如果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乃至痊愈,笃定能够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拿定主意,李石媚又去找那位热心的医生。麻医生当即给她写了一个条子,说是医院旁边有一家旅馆他熟,有他的条子去,肯定能够以最优惠的价格入住。还特别叮咛,要真想省钱的话,留一个人陪伴就可以了。李石媚自然揣摩他的心思,忙说病人的父亲本身教务繁重,一旦安顿下来必须赶快回去,本来就打算留下自己陪伴。这话听着让人高兴,开处方的时候,又主动给她出来一个主意,说是先开眼前两天急用的药,完了,他给瞅个机会,把其他的药都开在人家公费病人头上,等到明天门诊治疗结束之后找他拿。李石媚自然高兴,这一来又可以省下不少钱。去缴费的时候,就这样一算还花掉了她整整一个月的工资。“麻医生,真不知道我们哪世修来的福,让我们碰见您这么一个好医生……”

“不用客气,我到底还是被你的高尚感动了,为了不是亲生的侄子,这般尽心尽力。再说谁叫我是医生了呢?你们首诊就落在我的手里……”

看他说着话,一点也不象别有用心。李石媚十分感动,不管侄子的毛病能不能够痊愈,将来肯定要给他送一面锦旗,上面绣金字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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