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确实不错,吃完了一碗四两,李卓然还有要的意思,李石媚连说不敢。最后决定明天晚上还来,李卓然这才叭咂着嘴出来。不无委屈的样子,活脱活象一个不知饥饱的馋嘴孩子。李石媚心里既是高兴,又不免有些愀然。高兴的是,他毕竟把自己当成一个他的长辈,看不出有一点非分之心。愀然的是,如此一个聪明乖巧的小伙子,居然毁于一旦,那查家的丫头不知道安了什么心。再往深处想,该不是她出于无奈,完全由家长做了主去?倘若这样,不知还有什么转圜余地没有?
正寻思间,忽然见几个壮汉围了过来。一看面相,就知道来头不善。
“把你们的证件拿出来?”为首的矮个壮汉发问,口气如凶神恶煞一般。
“你们想干什么?”李卓然突然发急,卫护似的挡在她的前面。
“没干什么?证件!”有一个壮汉搡了李卓然一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李石媚急了,慌忙越身上前。“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
“哈哈,看情势就不正常,一个比一个心疼……”搡人的壮汉怪笑着说,一脸猥琐。
“各位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好吧,我问你,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关系?!我是他姑姑,他是我侄子……”
“姑姑,侄子,天底下还有这么般配的姑姑侄子……”又是那个搡人的家伙在浪声挖苦,那群人悄然围上了他们。
李卓然受不了这种侮辱,气急败坏,意欲上前。李石媚慌忙一把抱住了他,直往身后拽。“你们看来是怀疑我们有不正当关系?好说,大哥,我来告诉你吧。我们是从淅城来,到苏州神经病医院看病。我侄子有病,我是陪他……”
“你倒是伶牙俐齿,凭啥要信你的话?不用废话,跟我们走一趟……”
“对,看来是老吃老做的户头,不见真家伙,不会有实话……“一边叫嚷,一边就有人过来拉他们。
李石媚就怕这一招,慌忙好声好气地央告。“大哥,各位大哥,有话可以好好说,你们不信,可以到医院问去。对了对了,我这儿有病历卡,不信,你们可以看……”
急中生智,连忙掏出那份病历。那些人接过一看,将信将疑起来。“他就叫李李卓然?……你叫李石媚……”
在家属签名一览,他们找到了她的名字。“不错,姓氏倒是一样……”
“算了,大哥,看来我们真是遇上疯子了……”那人本是好意,可李卓然一听疯子两个字,又来气了,张口就骂。“你才是疯子……”
“再闹,捆了你就送前面的疯人院……”
“李卓然,你有完没完……”
“以后注意点,半夜别带个疯子乱窜。现在治安不好,不定把你们当成什么了……”
说时,那帮人把病历卡一扔,扬长而去,走时见他们分别掏出一个红袖章套在胳膊上。李卓然气咻咻地啐了一口,一脸恼羞。得月楼带来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一会儿功夫,那碗葱油爆鱼面的热量也给凛冽的夜风收去。风,一阵紧似一阵,刮在脸上呼呼生疼,把路上的垃圾都卷到空中去了。路上不见几个行人,偶尔遇到一两个,也是小跑着急急忙忙赶路,如他们这般悠然自得,确实少见。
大衣这会儿在李石媚身上,她想叫李卓然钻进来,可转念一想,不知又将有什么人来乱加猜测了。刚才可能就因为他们合披了一件大衣,才叫那些人起疑。她担心的是李卓然,便把大衣披到了他的身上。不料他一挣,远远躲开去。
“李卓然,不要往心里去,刚才的只不过是一场误会,生活中误会多着呢。假如连这个都值得生气,哪怕给你一天三十六个小时,也生不完这气那气的……”
“他们骂我是疯子……”
“嘿嘿,你没听麻医生怎么开导你的吗?用他们精神科医生的眼光来看,这世界上没有哪个人不是疯子。只是毛病轻点重点罢了。刚才他们的行径,才是真正的疯子,连咱们这样的关系都看不出来,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可他们没有进过精神病院……”
“进精神病院又怎么啦?你没听麻医生说吗?以后社会发达了,咱们国家实现现代化了,就跟外国一样,每个人都要请一个私人的精神病医生,精神病院就会象公共厕所一样多,谁家遇到个大小事,都会找精神病医生帮忙。再说你的诊断书还在我的手里呢,有些人愚昧无知,举止行为比疯子还要疯子,咱们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吗?”
李卓然有点趋于平静,李石媚从他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可以感觉出来。风实在太大,天也黑,那点路灯简直跟萤火虫一样无济于事,彼此看不见彼此的表情。终于挨到身边的时候,李石媚把他拉进了斗篷。
“让他们再来查几回吧,下回看见我们就不用查了。真是有趣,他们居然说咱们俩完全般配……”李石媚开着玩笑,希望能把他心里的闷气宣泄出来。她用肩膀轻轻地扛了扛李卓然,意欲把他逗乐。“哎哎,你说咱俩那点般配?”
“姑姑……”李卓然忽然扭捏起来,李石媚不由更加好笑。“说呀,我的傻瓜蛋,人家都一目了然了,咱们还能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咯咯……”
“姑姑,社会就这么恶劣吗?”
“什么?”李石媚凝神一想,希望撇开这种沉重的话题。“这有什么?按照你爸爸的逻辑,知足长乐呗。你爸从报纸上抄回来的一付对联,你见过没有?”
“我不动他的东西……”
“你真是健忘,你三叔还没回来之前,那天我也在家吃晚饭,你妈说他一点用场也派不上的时候,他怎么说了,就是那付对联啊……”
“喔,那我知道,说是肚大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后面半句,两个人几乎一同背出来。那般默契,不禁相视一笑。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姑姑,是不是三叔说得对,你们大人都是逆来顺受惯了?”听他的口气,一点也不肯释怀。
李石媚不由紧张起来,只怕又要想不开。“不能一概而论,在社会上生存,恐怕得说策略,就象两个人打架一样,如果实力相差悬殊,就不能硬来,得讲究策略。好了好了,哪有人一边喝着西北风,一边玩什么深沉的?还是轻松一点吧,你倒是想想,他们凭啥说咱俩般配了,我实在想不明白……”
“姑姑,你是不是在强作欢颜,故作轻松?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好象不应该是这样快活……”
他愈是耿耿于怀,李石媚心里愈是害怕。“乖乖,你挑剔起你姑姑来了。傻瓜蛋,整个一个傻瓜蛋。我想让你开心,你却偏偏找你姑姑的难过。是不是看我太好说话了,从来不打你不骂你……”
“不,姑姑,假如你不是我的姑姑,我长大了一定娶你……”
“你?!”李石媚一惊,旋即把语气放到更轻松的份上。
“……又胡说了不是?老是拿你姑姑穷开心。一个既漂亮又潇洒的小伙子,找个老太婆能干什么?当妈妈吧?已经有个疼你爱你的好妈妈在家里。还是继续当姑姑?那不是成心在兜圈子玩吗?”
李卓然不再声响,李石媚也觉得没趣。刚才的那番话如沉重的碌碡一般碾过她的心田,压得她气都快喘不过来。李石媚熟悉这种感觉,久违了,还是在那遥远的电影场外,头次听到那首奥地利民歌的时候。其后的路途,她愈发小心起来。原先搭在他肩上的胳膊不知不觉给抽了回来。本来各人一只手撑着大衣。一会儿不由自主扯紧了,两个人都松手,一会儿耷拉了,两个人都在使劲。原来那只勾肩搭背的手在起到一个协调作用,现在怎么也同步不起来,不时互相磕磕碰碰,有一两次还差点一起摔倒。就象一对男女中学生单独相处一般,突然意识到彼此之间的性别差异,忽然就隔阂起来,如同陌路人一般故意回避。而这种隔阂往往是一种暧mei的假象,隐藏着更加渴盼的心灵之犀。她不由暗暗检讨起来,想着刚才的玩笑是不是过于轻薄,一不小心,踩响了地雷。
“姑姑,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希望你不要老是把我当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我已经十六周岁了。一点不错,按照世俗的观念,你是我的长辈,这一关确实难过。可是,你也不能算我真正意义上的长辈啊。根本不需要自欺欺人,我们实际上并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
李卓然突然站定,一脸悲壮地说。这下可成一个当头爆响的炸雷了,李石媚不由懵在当场。见她那中样子,李卓然心里多少有点惶恐。他咬牙坚持着,觉得自己没有理由退缩。
这场大病,恍如一个悠长的梦。从恍惚中醒来,思绪在慢慢地恢复,慢慢地整理。宛如拿起一本久违了的书籍,均是似曾相识的东西,却还得重新翻阅一遍,才能把从前的感觉找回来。记忆的链条,断裂在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其后的点点滴滴,通过邻床家属的只言片语,当然主要是姑姑的叙述,渐渐补缀弥合。
上午挂盐水的时候,姑姑一直陪伴在自己的床头。其他的病人家属都把他们看成姐弟俩了,不时夸奖姑姑。旁人投来不少赞羡的目光,他觉得很受用。尤其有人把他们的关系比作情深意笃的夫妻,更是叫他心头热浪滚滚。趁着姑姑靠近他说话的机会,好好端详了她一番。继父说过:听人讲话的时候,正目注视,表示礼貌。对其他人,他尽力强迫自己做到。这会儿,就是有人拽也别想把她的目光拽开。几次发现,姑姑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红晕乱飞,活象一个害羞的女同学。他知道姑姑喜欢自己,目光更加放任自由。
来龙去脉,和盘托出。甚至把他们擅闯禁区的细节都说了,不存一点私房。听说他们终于在jin果面前却步,她忽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从表情上看,好象是在为他们终究没有酿成大错而庆幸。满布血丝的双眸突然一亮,不认识地审视了他老半天。当听说后半夜的遭遇,两条细长好看的眉毛拧成了麻花,令他几次都想住嘴不说,因为他越来越担心,拧断了它们不知如何是好。她一直是一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尽是愤慨还是怨艾。只要他稍稍停歇,便立刻催促。实在无话可说的时候,她则象老和尚入定一般半天不见动情。那些坏女生舍身自救的故事有意省略,实在不愿叫人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听姑姑的意思,自己目前的处境与查晓卉有着莫大的干系。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知道她是怕自己承受不住。完全可以理解,也不愿多问。说实在的,他最希望听到关于查晓卉的好消息。不想说坏对方,更不想听见她的坏消息。
感谢这场大病,使自己的心灵蛇蜕似的获得了更生。他不是没有一点分析能力,各种可能都预测过一遍。可以说是准备充足,不管什么刺激他相信自己已经有把握做到波澜不惊。只是有一点疑问:查晓卉怀孕了?到底是事实,还是杜撰?假如真的是事实,罪魁祸首又该是谁呢?当然不可能是自己,尽管姑姑刚才都持怀疑的态度。李卓然的生理知识,完全来自继父收藏的一本《农村赤脚医生工作手册》,尽管上面有点躲躲闪闪语焉不详,却还是说明了人类生殖的大概原理。按照他们那天的一点作为,绝不可能酿成如此后果。除非对方乱抛绣球,自己不过是长长队列中的一位。如果真是如此,倒也容易丢手。倘若自己就是她的唯一,问题自然严重。不管当时的情势是自愿还是被迫,自己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严格地说,她不算自己的最爱。假如不是她一再主动,可能到将来他们的关系还会形同陌路。完全是被她的真心实意所感动,直到现在还不想怀疑她当初的动机。最爱的理想,毕竟与现实的规则相悖太多。不管算不算是退而求次,毕竟自己也是动了真情。继父便是一个榜样,他能做到的,他李卓然自然也能做到。
关键是她现在的位置,依照姑姑的说法,就算不是亲手置他于死地,至少也有可能为虎作伥。屡屡不愿照面,似乎在为姑姑的推断作证。莫非她有难言之隐,不得已而为之?比如说慑于家长的淫威,已经陷身于生死莫择的险境?还是她本人就擅长老谋深算,将错就错,浑水摸鱼,将失贞的责任一古脑儿推到自己的身上?有如她跟自己接触一般,那种设计显得十分的处心积虑。
就算她想吃定自己,也用不着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做法,不仅害人,连带也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就算这次能让她咬得遍体鳞伤,却也不至于死路一条。姑姑刚才不是在再三提及,即使按照七五年那种严打程度,也是罪不致死,表现好了兴许连三叔那点日子也不用熬。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姑姑的意思,自然算是在给人打预防针。事实毕竟胜于雄辩,自己问心无愧,还没到百口莫辩的程度。对簿公堂,除非她能不顾廉耻,当面撒谎,信口雌黄。就算自己让人屈打成招,她又能顾全到多少面子?两家本有仇隙,姑姑三叔他们岂肯善罢甘休,推波助澜,不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如此推测,不得不怀疑人家最初的动机。也许自己过于理想主义一点,入彀其中,尚且无知,动不动尽想好事。爱恨全在一念之差,唯有这种时候才能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有的时候,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本来就投入不够,是不是本来就是三心二意,才这么狐疑不定?才如此多心妄测?自己到底爱人家到什么程度,能够与人家对等起来吗?就象刚刚开禁的外国电影《王子复仇记》,天仙般圣洁美丽的奥菲丽娅,惨烈的宫廷恶斗只不过是一个表面的障碍,挚爱的残酷无情才是她绝望的真正关键。是不是双方的家长各自囿于成见,动不动就搞阶级斗争?两个可以说是不甚相干的事情,经过那些所谓的成熟之手播弄,演绎出别样的惊心动魄,自然也不会少什么丑恶怪诞。
千般推测,万种解释,唯有一个严酷的结果不能否认。大学深造,已成美丽的泡影。牢狱之灾,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一切皆是源于那次太湖之行,兴许那些联防队员的突然出现,本身就是一个警示,只是当初没加深思。实在无法开脱她的干系,不管自己如何为之排解。哀,莫大于心死。对于查晓卉,自己的感觉已经渐趋平静,至于其中的一些疑窦,自信会由时间来揭开。艺术创作毕竟是艺术创作,汉姆莱特与奥菲丽娅的故事只能在外国舞台上发生。纵然搞个水落石出,于事又能何补。经历如此复杂的坎坷与风波,不说别人如何看待,就连自己,也毫无心情可言,怎么勉强,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倒是眼前,难得的机会。以前就一直渴望这样的时光,总是不能如愿。尽管刚才的遭遇令人忿忿,那些联防队的家伙简直就跟太湖边上的一样混帐。莫非又是一种不祥的警兆,预示着再一个差强人意的结局?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终于把久久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李卓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既然大家把我当成了一个不正常的人,也就不用在乎什么。看来姑姑有些愠怒,必是冒犯。一直到上chuang关灯,再也没有听见她多说一句话。
一闭眼睛,姑姑的笑靥立刻映上眼帘。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往事如电影一般历历在目,轮回演出。第一次看见姑姑的时候,是她一次回家探亲,一身剪裁合身的军装,煞是英姿飒爽。那时他在读初一,仿佛见到了一个高中年级的女生。无端的害羞,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居然不肯出去相认。还是继父执了他的手,不无嘲讽地为他们介绍。说是李卓然也成大人了,看见女人会难为情了。那次他还非常记恨继父,觉得他严重挫伤了自己的自尊心,除了母亲,还是头一次跟女人如此接近。尽管只不过是匆匆的一面,一直到姑姑返程,他都没敢再多望她一眼,那个印象却是再也无法抹去,只要在梦里出现女人,绝对是她的音容笑貌。
听见继父说她将要返城,连着几个夜晚不能成寐。犹如现在,翻来覆去。还是姑姑随意挥洒的做派,消去了人的羞怯心理。那般落落大方,让人在坦然之中领略到了一种别样的感应。心照不宣,不象;心有灵犀,也不尽然。把她列入爸爸妈妈一样的级别,绝对是一种错误。最多只能算一个大姐,一位善解人意的大姐。同读一本书,使他们更加有了心灵的交流。她喜欢法国大作家雨果的《悲惨世界》,他也跟着读《悲惨世界》。她在为芳汀的遭遇而哀伤,他也陪着一起流泪;当读到最后珂赛特与马吕斯的圆满结局,令她心驰神往的时候,那对为那个姣美脸面增光添彩的目光,便是从她炯炯有神的眼窝里迸发。忘不了那几次无拘无束的注目,令她几回赧颜而嗔。均说是下次不准让他靠近自己,可每个下次总是一如既往,啥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妈妈不是没有一点别扭,也许她跟自己的感觉雷同。自然不会逾份,关键是还没发展到无所顾忌的程度。滑稽的妈妈也不是没有听过壁脚,自然是出于所谓的好心。妈妈总是为他如饥似渴的求学精神而倍感骄傲,窃听的结果肯定是在骄傲之余多了一份安宁。说个实在话,他一点也不会埋怨妈妈。相反为妈妈能有那种感觉而兴奋,她肯定也觉得是不是家里排错了辈次。某种意义上,还算一种认可,说明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过分,只是不好叫人接受而已。假如妈妈也喜欢读一点外国的,说不定还是他们将来最坚定的拥趸。唯一的障碍,便是那个所谓的辈分。有时候,他真是不满意妈妈的再谯,没了这么一层,也就不再有什么辈分之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非常可笑,缺少船桥引渡,怎知彼岸如此美妙的风景。总是一番斩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禁不住抱怨自己的命运。
忽然听见隔壁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不由一惊。想必是自己翻身太过频繁,吵醒了她。只怨身下的这张破钢丝床,一点也耐不得动静。稍微动弹,便是吱呀吱呀的一连声怪叫。夜深人阑,万籁俱寂。这声音愈发显得刺耳,让人觉着故意。紧贴床面,不敢再动了。连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凝神屏息。
“卓然……”是她在唤,轻轻的声音如同在空中飘忽的云雾。
“唔……”
“还没有睡着?”
“唔……”他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觉得口干舌燥。
“你没有跟姑姑说谎吧?”
“啥……”
“你说你们没有作出过分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姑姑,要骗人我也不会骗你……”
“咳,姑姑是相信你的,只怕别人不会相信你们……”
“可是真的,我不想骗人。说老实话,姑姑,当时那种情势,我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后来,她说非要到结婚的那天,我也就不强求了,事实就是这样……”
“她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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