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远隔数丈静静地望来,也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傅惊涛却如同面对着一尊上古魔神,骇得浑身僵硬,甚至连转身逃跑都不敢想。仅是一瞬间,他背后便被冷汗浸透——魔教高手终于找来了!
那黑衣人目光中不见悲喜怨怒,淡淡道:“过来!”
傅惊涛脑海一震,不由自主地举步前行,径直走到那黑衣人身前。他曾尝试着中途停下,但不知为何失去了肢体的控制权,如置身于最深沉的梦魇中,根本无法自如活动——这莫非是魔门最顶级的迷魂秘术?!哪怕你神志清醒,却依然如提线木偶一般,生死由人操控。
天晓得在马贼来袭的关头,魔门怎会突然插手?纵使请动和义门、兄弟会的全部好手,也拦不住这黑衣魔者大开杀戒。而没了傅家的居中协调,届时黑旋风和怒蛟帮里应外合,攻陷仙洮易如反掌。或许最迟不过明日,繁华的小镇便会沦为人间地狱!
傅惊涛心念电闪间,不觉挺直了脊梁,大声道:“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前辈欲取我性命拿去便是,请勿牵连无辜,平白背负屠戮弱小的骂名。”
那黑衣人眼底冷芒一闪,饶有兴致地把玩手中酒杯,道:“你不问我为何而来就甘愿受死?莫非你活腻了不成?”
傅惊涛一愣,失声道:“你不是魔教中人?”瞧对方的架势,不像是勾魂使者。如果他存心杀人,哪来这么些废话!
那黑衣人道:“你和魔教有仇?以你的身手竟然敢招惹魔教弟子,胆子够肥呀!”魔教教徒口中从不说“魔教”二字,而是以“神教”自称,他此言无异于是表明身份了。
傅惊涛暗松了一口气,苦笑道:“生死之际,谁还在乎敌手的身份来历?假如当日阴山双魔没有中计身亡,死的就会是我们一帮兄弟了。晚辈尽管年幼识浅,但并没蠢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那黑衣人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丁丑年生人,今年虚岁十五了?”
傅惊涛奇道:“前辈关心这个做什么?”
那黑衣人喝道:“是,或不是?”
傅惊涛点头道:“晚辈乃丁丑年五月末出世,虚岁正是十五!”
那黑衣人双肩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喃喃低语道:“五月?这么说来你是不足月便出世了。难道……”声音一顿,又道:“你是不是自幼体弱多病,先天不足?”
傅惊涛讶道:“前辈真是料事如神啊!我娘在怀我时曾大病一场,故而我自幼体质极弱。后来为了强壮体魄,我爹娘便让我习武练拳,直至拜入轩辕门中。可惜我体内经脉阻滞不畅,以致于内功修行缓慢,比起同门师兄弟是远远不如了。”
那黑衣人眉心一皱,左掌举起虚按,一团柔和的气劲顿时笼罩住傅惊涛,似有生命般在他全身游动,并向内挤压揉捏。如此奇技傅惊涛闻所未闻,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多出一口。那黑衣人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掌,道:“你先天精气大损,按理说已绝了武道修行之路。但你此刻真气运行如意,根基扎实,分明是有高人给你梳理了经脉,走的是循序渐进之道。难道是姜烈亲自出手,替你祛邪扶正?”
傅惊涛震得目瞪口呆,原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却被轻易喝破,这黑衣人究竟强到了何等境界?!而且他直呼轩辕掌门的姓名,语气平静如常并无顾忌,又究竟是何方霸主?略一犹豫,老老实实地承认道:“是扶摇子道长。”
“扶摇子!”那黑衣人眉心一舒,恍然道:“也唯有这位陆地神仙,方能导引天地灵气替你洗精伐髓,重塑生机!不过老道长如神龙不见首尾,游戏于山川大河之间,凡人能遇见他已殊为不易,你又有何德何能获其青睐?”
傅惊涛不好意思地笑道:“因为我弈棋赢了他一局!”当下把重阳登高,偶遇扶摇子并与之对弈一事如实道来。
那黑衣人听罢忍不住摇头失笑:“你这无赖手段幸亏是用在老道长身上,若换成其他成名高手,不当场拧掉你的脑袋才怪!”
傅惊涛眼珠一转,笑道:“莫非前辈和扶摇子道长也是旧识吗?”
那黑衣脸色忽沉,冷冷道:“我的事何须你过问?既然你和老道长略有渊源,瞧在他的面子上暂不为难你了。回去罢!”
傅惊涛但觉周身压力一空,如蒙大赦,赶紧抱拳示意,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那黑衣人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冰冷的脸庞终于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似喜似恨,似怒似悔,体内压抑的劲气蓦地外放,啵的一声轻响,桌椅酒杯尽数化作齑粉……
傅惊涛逃命似的奔回家里,兀自觉得心惊肉跳。他努力回忆,却骇然发现怎么都记不起那黑衣人的相貌,唯一刻在脑海深处的,就是一双幽深无情的眼眸。既然那黑衣人不为了杀人报复,又为何而来呢?难道仅仅是路过仙洮时,找人解闷而已?像这种级数的顶尖强者,一举一动皆有深意,岂会这么无聊!傅惊涛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干脆抛到脑后不予理会。只要那黑衣人不是站在马贼一边,管他来此有何目的,一切等风波过后再说。
陪母亲、妹妹吃罢午饭,正沏茶小憩。一名下人匆匆来禀,说是有人隔墙丢进一封书信,封皮上涂了鲜血。傅惊涛挥手让下人回避,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大字“贼七人自东门入,已进怒蛟帮”,刷的霍然起身,咬牙道:“终于来了!”
傅灵儿好奇地问道:“哥,是谁写的信?什么东西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傅惊涛也没必要再瞒着妹妹,道:“这是和义门窦老大送来的紧急警讯,一伙马贼潜入镇上,和怒蛟帮勾结在一起。如无意外,马贼大队已偷偷逼至仙洮附近,随时会发动突袭!”
“马贼?!”傅灵儿惊叫着跳了起来,道:“爹爹不在家,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立刻通知大伙儿紧锁大门?”
杨疏影接过信笺扫了一眼,淡淡笑道:“外有马贼虎视眈眈,内有恶徒心怀叵测,光是锁门不出有何用?灵儿勿要担心,咱们早就洞悉这些贼人的阴谋了,所以你爹才会赶去边军驻地,请动大军碾压贼众。你爹走之前留下了亲笔书信及信物,娘会去拜访刘、马、张、李、汪等大家族,请他们立时出动乡兵警戒守卫。至于怒蛟帮嘛,相信你哥哥已有安排,不会给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
傅惊涛道:“和义门、兄弟会已答应联手,共同对付怒蛟帮。但刘蛟武力不俗,又得马贼精锐相助,恐怕窦老大他们压制不住。为防万一,最好能从乡兵中抽调部分弓手,协助窦老大等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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