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就像是死亡一样的沉默,冰山背对着我,突然叹息了一声,这幽怨的叹息如雷鸣般在耳边响起,就像是蘸了水的藤条一样,狠狠的鞭打在我的心上,有鲜血迸射出来,又如同钢锉一般狠狠挫动我那脆弱的神经,以神经为材料而搭建的高台上住客叫做自尊,这住客冲着我大吼,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
冰山蹲下身子,开始收拾摆满地面的照片,她就像是冰雹侵袭后的菜农,无声而心碎的收拾那满地疮痍,我基本是本能的蹲下去,帮她收拾,我选择了跟她完全相反的方向,两人背对背,沉默而凝滞,像是两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咫尺之遥,却关山难度。
我就像是一个失却了灵魂的傀儡般,右手机械的捡起照片,交到右手,我将照片正面朝下,底面朝上,我不想看到这些在本该绽放的年纪就早早夭折的遇害者,因为无法不联想到她们家中年迈的双亲,嗷嗷待哺的幼子,那响彻四野的哀嚎,与涕泗纵横的悲伤。我或许对死亡已经麻木,可是依旧无法面对这肝肠寸断,这泣涕如雨……
这榔头,今晚或许就能落网,魔都,也因此能暂时平静一会,生活在黑暗世界的人们,又要忙碌起来了。
不知不觉间,满地的照片已然收拾完毕,我原地转身,却恰好冰山也同时转身,她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我将左手的照片递给她,她手中的照片却和我一模一样,雪白的底部朝上,她接过照片,递到左手,右手拇指冲着我连点了两下,这是手语,谢谢的意思。
我不知道这是语言障碍降临到了我和她之间,还是她决意从此不再与我说话,无论是那一种,我都在后悔,我之前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是生硬、粗暴,且非常不礼貌的。无论如何,眼前这座冰山,救过我的性命,救过紫依的性命,就连刘三的老母亲的性命也是拜她所赐。我不折不扣就是小黑嘴里愚蠢而没有礼貌的人类。
“谢谢你,救了刘三的老母亲,救了我和紫依,谢谢,这是发自我内心的谢意。”我脸涨的一片血红,但是这句谢谢是我欠她的!她没有任何回应,她只是站起身,转过去,背对我。她将照片与文件重新放回椅子上的档案袋里,就像完全没有听到我说话,她将照片与文件放好,将袋口封好,将那白线紧紧的缠绕起来。
我手足无措,我没有多少跟姑娘相处的经验,朱颜相处起来要简单的多,而这个有语言障碍的菜菜,她时而如冰山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时而如邻家妹妹娇俏可爱,时而又如眼前这般沉默如谜。
小黑突然说话:“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遇害者,不同死亡时间,但是距离死亡时间最近的监控画面已调取,无直接作案画面,这个榔头选择的作案地点,都很偏僻。”话音落下,冰山前面有五个巨大的屏幕亮起,黑白的监控画面上,小黑甚至已经用红圈标示出了具体的受害者,红色在黑白的画面中呈现出的是较浅的黑。
“给我一号李雪茹的画面。”蜘蛛双手抱胸,左掌捏成拳状,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抬头看着屏幕,她的气质又改变了,她胸有成足,镇定自若,她就像是正在下棋的棋后,闪烁出一种光芒,耀眼的光,她没有一丝半点担忧,会找不到那榔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这是她的领域。
屏幕上二三四号突然就旁移到了右上角,一号画面迅速放大,画面中是复兴公园钱柜,扎着马尾穿着小礼服的受害者似乎喝了些酒,脚步有些漂浮,她跟几个姑娘拥抱作别,上了门前一辆蓝色出租。
“车牌放大!比对受害者死亡时间,车辆所在地点。”蜘蛛开始发号施令,小黑的反应也非常快,一副魔都地图替换了视频画面,遇害者死亡时间,这辆车正在二十公里以外的马路上兜生意。
“可排除,一号死者下车地点,失去影像地点,死者家地址,李雪茹的步行速度,正常视距范围,都给我。”蜘蛛说。
小黑的画面迅速跳到三十分钟以后,这期间这辆出租驶过的每一条马路都清清楚楚,小黑又点亮了一个屏幕,用地图将行进路线标示了出来,这车最后停在了一个便利店旁边,姑娘下车钻进了便利店,出租车开走,画面又切换到便利店里面。
这姑娘显然心情不错,她在门口的位置先翻了一会时装杂志,选了一本ELLE,继而去冷饮区拿了一盒冰激凌,结账是二十六块五,然后她将杂志装进随身挎着的一个小包,她甚至对着中年女店员微笑了一下。
画面切回马路,她打开冰激凌,一路走一路吃,步履轻快,往前走了二百多米后她右拐进了一条小路,这条路漆黑一片,没有灯光,画面就此终止。
“这是离死亡时间最近的影像,她步行速度经计算约为4公里每小时,普通人的视野一般为五百米,在黑暗中会降低的更短,可以排除榔头是预先潜伏作案,因为在黑暗中无法准确区分衣服的颜色,而榔头的每一个猎物都是红衣女郎。”小黑很快给出了蜘蛛需要的答案。
“这段路为什么没有监控?也没有路灯?”蜘蛛突然问小黑。
“这是个已经拆的七七八八的旧城区改造项目,马路两边基本都是没有人住的废墟,路面正在整修,为大型建筑机械能开进去施工做整修,地下管线的水、电、煤都已关停,要进行二次改造。”小黑给出了答案。
“从这姑娘消失后直至死亡时间,这个路口有多少人进去?”蜘蛛又问。
小黑则一边显示那个路口,一边用红色圆圈提示走进那片黑暗中的人,最终数字定格在了一百四十七人。
“排除低于十二岁的男孩,剩余数字多少?”蜘蛛又问。
“一百三十五人。”小黑回答。
“对其余四个受害者按照同样的方法进行排除,总计多少人?”蜘蛛又问。
“这个路口人际较为罕至,其他四个的人数要大的多,总计三千六百八十个人曾经出现在死者消失的最后影像中。”小黑报出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对这三千六百八十个人,进行建模,我要这些人从第一天案发之后的时间行动表,其次,比对范围不仅仅限于长相、身高、体重、性别,小黑,我要求你比对三千六百八十个人身上的任何一件物品,纽扣、戒指、手表、眼镜、皮带、疤痕、鞋、衬衫、领带、牛仔裤、背包,找出五个场景中任何相同的物品,甚至是胡子,或者发型!”蜘蛛说。
“交给我了,菜菜,瞄!瞄!瞄!”小黑的回答非常雀跃,它甚至兴奋的大叫了三声,我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我帮不上忙,也说不上话,就像是一个完全多余不该在场的人。
榔头,到底在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答案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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