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京都，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太医院耿子英过世了。
消息是早上从耿府传出来的，耿府顷刻间也都披麻戴孝，府门上下都是白布，府内更是哭声一片。前来吊唁之人，除了达官显贵，还有一部分是他曾经治好的病人。以此看出，耿子英生前做过不少善事。那些曾经骂过耿子英的百姓，似乎也停止了谩骂，朝着耿府穆然而视，当然也有一些人说是因果报应。
对于死因，耿府的人并没有透露，但是小道消息是说，耿老是服毒自尽的。一生解毒无数，却死于毒。看着络绎不绝的吊唁之人，长山心里有点难受，毕竟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一个活人，几个时辰之间，便阴阳相隔。长山有心去上一柱香，但最终还是被黄易阻止了。长山只好提笔在纸上写了四句诗，便让一个小孩送到了耿府。
耿夫人收到的都是一些贵重的东西，对于这张纸，却来了兴趣。打开一看，纸张之上苍劲的字迹写着：
一世杏林医乾坤，一双妙手巧回春。
一朝悔尽悬壶世，落得半生糊涂人。
夫人问小孩这是谁送的，小孩口中喊着糖块笑了笑，转身跑了出去。长山见小孩出来了，也转身消失在巷子中。这大概就算是长山原谅耿子英当年的一切了。
下了早朝之后，皇帝也前来看了看。其实若不是耿子英这些年为皇家治了那么多病，而且膝下又没有子嗣，皇帝才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太医屈尊而至呢。
看着皇帝行仗停在了耿府门前，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恭迎圣驾，就连街边的小孩儿，也都被父母摁倒在地。看着这样的情景，皇上自然也不愿多作停留，直接进了耿府。
进了耿府，皇帝随手拿起了一炷香，然后点燃准备弯腰施礼，耿夫人叩谢道：“劳烦陛下大驾已是罪过，哪再受得起陛下的礼，还望陛下体谅。”
“死者为大，且耿太医也为了皇家忠心效劳这么多年，这一礼，耿太医还是受得起的。”皇帝说完，便弯腰施了一礼，正在这时，刮起了一阵风，桌上的刚刚送来长山写了诗句的纸被吹落到地下，皇帝把香插在了香炉之中，弯腰便去拣那张纸，耿夫人以为皇帝还要施大礼，便又回了一个大礼。
当皇帝起身，拿起纸张读了一遍，便看向了四周，四周是跪倒了一片。
“众卿家免礼。”其实有时候，连皇帝自己都觉得，这等礼数实在有点麻烦。但每次想提倡删减繁文缛节，便被一句“为皇家的威严着想”而作罢。
众人起身，便看到了皇帝手里拿着的纸。耿夫人更是一惊，刚才看到这首诗的人只有她自己，没想到……
“这首诗却写得很有意思，不知道是哪位卿家的手笔？”皇上一问，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你送的吗？”
“不是，我送的是帛金。”
“我送的是珍珠。”
“那是谁送的？”
“不知道……”
“……”
顿时，骚动一片。这时候，耿夫人施礼道：“这是刚才一个孩子送来的，不知道是哪位闲人。”
皇帝得知之后，有些诧异，又好生看了看纸上的诗句，愈觉有意思，便拿着转身离开了。
皇宫之内，皇帝只身在御书房看着桌上的那张纸，陷入沉思。一个侍从上前行礼道：“启禀陛下，王司徒与司马院士殿前侯旨。”
“宣。”皇帝令下，一个极具文人风骨模样的老头和一个略微发福的矮个子老头进来了。
两人施礼，皇帝免礼之后便把那张纸给两人传看了一遍。
“你们可认得这个笔迹是谁的？”皇帝问道。
两人又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
“单从笔迹上来看，此人年纪应该与你俩相仿，那既然你俩都不认识，那应该就不是百官所作。”皇帝分析道。
“陛下所言极是。”两人赶紧拍着马屁。
“若不是百官，那应该是什么人呢？写出这样的诗句又是什么意思？”皇帝发问，两人额头汗珠也跟着下来了。
见两人全都不说话，皇帝有些着急，道：“王司徒，你先说说这首诗。”
瘦子双手一抱，施礼道：“微臣看来，这诗句写得极为不敬，既然耿太医已死，戳了人家痛处又能如何，死者为大，实在不应该。”
旁边的司马院士接着附声道：“王司徒所言甚是。不应该。”
“‘一朝悔尽悬壶世，落得半生糊涂人’，这是在说当年耿老构陷宋将军一事，我承认，那件事是朕疏忽大意，太感情用事了。那时候也是建国之初，风声正紧，朕也过于敏感。”皇帝说着，想起当年自己的大意。若不是那全家被灭门，想来应该可以翻供的，但是……
两位大臣听到皇帝这句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跪什么，起来。”皇帝命令道。“当年的事错了就是错了，朕必须承认。”两位大臣又想跪，又怕跪，真是骑虎难下。
“不说这个字迹和要表达的意思，这短短四句诗，便把耿卿的一生概括得详详细细，三个‘一’，一个‘半’，功过了然。此人定也是舞文弄墨的行家。”皇帝说道，似乎是有一些欣赏。“究竟是何方神圣……”
本来还想让两人来谈一下这诗的，没想到这俩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皇帝自然也有些失望，散去了两人，自己看着纸上的字。
……
客栈之内，长山在看以前学院招纳贤士的考题。每年的考题全都没有一个固定的格式，有一年出了一首诗让评判，有一年给了一块木头，让众人砍，有一年让看着一只麻雀让写一篇文章……反正是毫无规律可循，至于录取的标准，自然也都是让众人大吃一惊。
“这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长山合上了书本。
“这也没什么，至于诗词歌赋文之类的，你是没问题的，现在我就担心他们考武。毕竟北朝重武轻文，这几年也是缺一些优秀的武道者。”黄老四想着当年与长山他爹同窗之时的一些画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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