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一声金鸡打鸣划破了黑夜的沉静,吱呀一声木门运转的声音随之响起,一辆马车从陈府的大门从容驶出,马车上气死风灯橘黄色的光拨开清晨的薄雾,逐渐消失在还未散去的夜色中。街道两旁的商铺民居也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光,鸡鸣声犬吠声,大人的洗漱声小孩的呓语声夹杂着进城卖菜的农夫的脚步声,青山城喧闹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驾~”低沉浑厚的声音回荡在蜿蜒的山路上,时不时地惊起几只飞鸟。车夫端坐在车辕,轻轻挥动着长鞭驱赶着高头大马。“阿寿,到哪里了?今天不会误了时辰吧?”车内传出一声如黄莺般清脆的女声,一只白皙似雪,温润如玉的芊芊细手撩开马车的门帘,露出一张
圆圆的鹅蛋脸,端正的五官中规中矩,乍一看这女子平平无奇,细一瞧眼眸转动间却有说不出道不明的神韵,叫人不忍转睛。
车夫辨认了一下四周,朗声回道:“放心吧,小姐,已经过了山脚了,快到了,误不了少爷的时辰。”那位被称呼为小姐的女子听了此言,玉手轻轻地将门帘放回原处,一转身,看了一眼车内的另一个人,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人浑然不觉,拿着一本古书埋头苦读。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稚气未褪的脸上,怎么都遮掩不住那呼之欲出的僵硬感。
马车在渐渐亮起的白猿山中奔驰了片刻,在一座敞开大门的庙宇前停了下来。车夫跳下车辕,躬身向马车说道:“小姐,到了。”马车中的女子恩了一声,扶着那个一直在看书的男子出了车门,引导着男子趴在了已经背过身来的车夫的背上。车夫背起双手稳住背上的人,大步迈入了庙宇中。车上的女子在车辕上轻轻一跃,双脚无声着地,跟着车夫的步伐走进庙门。此时,渐渐升起的太阳刚好将第一缕阳光送到庙宇的牌匾上,“青山观”三个大字在金色的光辉下熠熠发光。
车夫一进门,便有两名等候已久有的道童迎了上来:“无上道尊,居士,师父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车夫颔首示意道童在前引路,脚下却停了一下让后面的女子跟了上来。
女子微微一笑,道:“阿寿走吧,莫让师父等急了。”莲步轻移,便已经越过车夫跟上了在前面引路的道童。车夫扭头看了一下背上还在看书的男子,咧嘴一笑,大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几重大殿,来到道观的丹房门前。一位身形消瘦,面目俊朗,颔下三缭须髯的中年道士自丹房中走出,从车夫背后抱下还在看书的男子,继而对女子和车夫说道:“两位居士且前去厢房歇息,陈居士交给老道就行了。”
女子听罢,对中年道士行了个礼,说道:“舍弟便有劳道长了。”中年道士点了点头,对引路的两位道童吩咐道:“春华,秋实,带两位居士去厢房歇息。”接着说声:“失陪了”转身将怀中的男子抱入了丹房。
丹房内,八名青年道士按八卦方位围坐在一座高丈余,宽六尺,雕有铭文的镂空赤铜丹炉周围。中年道士将男子抱至丹炉旁放下,在男子两肩头顶各拍一下喝道:“陈居士醒来!”男子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如梦初醒道:“又到了蒸桑拿的日子了?”中年道士习以为常,颔首道:“到日子了,居士坐稳,老道送你进丹炉里去。”
男子闻言放下手中书籍,双盘坐稳,扯动僵硬的面容对中年道士笑道:“有劳各位师父了。”
中年道士退出八名道士围坐的范围外,从丹房的墙上取下拂尘对着男子轻轻拂动:“起~”。
一道白光从拂尘中蜿蜒而出,悠悠然卷起男子从适时打开的丹炉口没入炉中。
从赤铜丹炉镂空的花纹中看到男子已经坐定,中年道士将手中拂尘再次挥动,三道火光从拂尘中飘出按三才方位打在赤铜丹炉上。熊熊火焰无木自燃,不多时已经蔓延至丹炉全身。围坐在丹炉旁的八名青年道士眼看中年道士点燃丹炉,便从各自的袍袖中取出一只三寸高,颜色各异的葫芦,打开葫芦盖,各掐手决,驱动葫芦喷出一道道散发着药材香气的墨绿色液体,从丹炉的镂空花纹洒进丹炉内。
“上药三品,神与气清。”中年道士站定在端坐于乾位的青年道士身后,向丹炉躬身行了一礼,手掐道决脚踏罡步行向坎位,不时挥动拂尘向端坐在丹炉内的男子洒出道道白光。“恍恍惚惚,杳杳冥冥。”中年道士再次行礼,口中吟唱不停,手中的道决轮转,配合着挥动的拂尘和脚下的罡步移向艮位。。。。。。
太阳的光辉从屋前渐渐移向屋后,丹房内端坐在地的八名道士已经换了几波人。眼看着一天即将过去,在厢房中休息的女子已经是第三次来丹房前看望,脸上焦躁的神色已经无法掩盖。丹房紧闭的房门内不时传出中年道士的吟唱声让她焦躁不安的心稍定,她向身旁的道童问道:“秋实道长,怎么这一次调元养神要这么久?”道童一脸迷茫地回答:“小道也不清楚,虽然这两年陈居士调元养神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但是这一次的时间实在是比前几次长得太久了,师父早间准备药材之时也只说申时便能结束。”
停了道童的话,女子心中愈加焦躁,咬咬牙便想上前去推开丹房的大门。只听得背后远远传来车夫的喊声:“小姐,老爷来了。”闻言,女子诧异地回转身来,望向背后。
只见一名身高八尺,身穿官服的中年官员大步跨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车夫和几名小厮。女子迎上前去,屈身行了一礼:“父亲怎么来了?”中年官员扶住女子说道:“下了衙之后,不见你和弟弟回家。你母亲放心不下,叫我过来看看。冲元道长还未出来?”女子压住心头的焦躁回答:“尚未出来,丹房内围炉施药的道长已经换了第四批了。”
中年官员心头猛然一跳,眉头皱起喃喃自语:“怎么这次这么麻烦?莫非当年真的做错了?”
女子抬起头看着中年官员的眼睛问道:“父亲在说些什么”中年官员自觉失言,连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唔,丹房开了。”中年官员松开双手,向着从丹房中走出的中年道士迎去。女子知道父亲肯定隐瞒了些什么,只是父亲不愿明说也不能勉强,另一边中年道士已经带着几名满脸倦容的青年道士走了出来,她挂念弟弟的安危便不再追问了。
中年道士向官员行了一礼,宣了一声道号说道:“无上道尊,陈县令怎么也来了?”陈县令看着中年道士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绪心里咯噔一下,答道:“眼看日落西山,不见小女和小儿归来,内子放心不下,便催促我前来看看。冲元道长,小儿无事吧?”冲元道士摆了摆手,低声跟陈县令说道:“令公子还在丹房内休息,此处不方便说话,陈县令且先去偏殿休息,老道换身衣物便过来与县令细说。”
陈县令闻言神色为之一变,但还是压住脸色笑道:“是老夫鲁莽了,便依道长所言,我跟小女在偏殿等候便是。”言罢,一旁的秋实道童适时地上前引路:“各位居士且随我来。”
冲元道士向秋实道童点了点头,领着身后疲惫不堪的青年道士们走向后院。
秋实道童引着陈县令几人进了偏殿,按宾位让陈县令和他女儿坐下,上好茶水便下去了。
陈县令的女儿看着秋实走出殿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陈县令止住焦躁的女儿说:“稍安勿躁,且听冲元道长怎么说。”
不到片刻,冲元道士换了一身玄色道袍走进偏殿。冲元道士在主位坐下,开口便道:“陈县令,令公子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只是往后的情况不容乐观呐。”陈县令闻言大皱眉头:“还请道长细说,小儿这些年身体虽然不行,但是在众位道长的调养下看着还是过得去的,怎么这次就不容乐观了呢?”
冲元道士叹了口气,说道:“陈县令,十年前你送令公子来老道这里调养的时候老道便说了,令公子先天元气就有亏损,后天还遭受了鬼物的祸害,体虚神弱,虽经老道和座下弟子十年调养,但却是治标不治本。就像那被人打破的灯盏,哪怕有巧匠修补,日子久了,也会渐渐破碎。”
陈县令听罢,沉默半响哑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根治小儿的身体吗?”
冲元道士回答:“老道十年前就说过,除非是寻来净玉白莲子,五色石根花这等神物,或者往各大仙门求来洗身补神的丹药才能根治令公子的身体。老道无能,调元养神的功夫不到家,只能帮令公子延缓十年时间,再往后老道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一声无能语,惊碎慈父心。陈县令面若死灰,瘫在座位上哑声说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老夫这十年间不停地派人往各处寻找净玉白莲子,五色石根花,也屡次派人往仙门求取丹药,只是天生神物缥缈难寻,仙门丹药更是千金难买,万钱不换。这两个法子实在是无法做到,还请道长再帮小儿延续些时日,老夫感激不尽。”
冲元道士看着绝望的陈氏父女,不忍问道:“令公子的隐患早就胎中就已种下,先天元气就不足。按理说这样的身体是撑不过幼时鬼物的侵害的,可令公子却撑到了五岁才送来老道这里,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陈县令为老道解惑,兴许老道能从这其中找到解决的办法。”
陈县令欲言又止,一旁已经泪眼盈眶的女儿眼看父亲不说话,不禁高声叫道:“父亲还要隐瞒什么!弟弟的身体都到了这等地步了父亲还不愿说吗?”
陈县令闻言浑身一抖,涩声说道:“罢了,就说了吧!这件事要从十五年前说起,那时我还是礼部的右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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