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间,齐府却冷清非常。齐府的老爷夫人都被衙门唤了去,留下的下人均在屋不敢出来。
晚上天气突凉,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只有摆着棺材的灵堂还点着白色的蜡烛,白幡被夜风吹得飘扬起来,偶尔扑在棺材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翠山看外面天气变冷,起身把窗户都关了起来,还扭过头问容珠:“姑娘冷吗……”话还没问完,便想起容珠此时乃是魂魄离体,哪里会感觉冷。只好低头暗叹自己失言,便随手找了条布幔披在身上御寒。
容珠的魂体一身素衣,在刚刚从灵棚中搬来的、摆放灵牌的桌前站着,翻看着上面的东西。
她先是盯着齐绪的牌位看了许久,又瞥了眼写着自己名字的牌位。目光刚转,便看到自己的牌位后有一只小木盒。木盒是深红的色泽,手工精制,但看起来有些旧,边角还有些磨损,露出浅色的木刺。
容珠有些好奇,想打开木盒看看,刚伸出手指,手却已经直接从木盒上穿了过去。
她有些发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便回过头去冲翠山喊道:“翠山大哥?”
“怎么了?”翠山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将身上的布幔甩掉,朝容珠走了过来。
容珠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什么事,只是……能麻烦你,把这木盒打开给我看看吗?”
翠山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木盒,“咦”了一声,将木盒取了出来。木盒虽只有巴掌大,里面东西倒不少,提起来比看起来重多了。
“听声音,是不是什么珠宝啊?”翠山好奇道。
容珠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盒。直到翠山抠下了木盒的铁扣,缓缓掀开盒盖。
翠山倒是一愣。
这里面确实很多东西。乍一看,确实有些珠宝玉器,边上还有一个被揉成团的手绢,有些女孩子戴的发饰,还有几颗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更不可理解的是……“这是什么?”翠山从边上捏起一颗早已干了的枣核,目瞪口呆。
这些都是什么……小女孩的首饰盒吗?可是这是多么大意的姑娘——首饰盒里居然还丢了颗枣核?
烛光摇曳在容珠的脸上,看起来更显脸色惨白。她比翠山还讶异,但她眼中除了讶异一定还有其他什么情感在涌动着,她颤颤地伸出手指,似是想拿起里面的东西看,可是手指只能从上面无力地穿过。
翠山看她失神的样子,问道:“你想看什么?我帮你拿……”
她的手指过里面的手绢,一只发簪,一颗纽扣……还有两颗石头。那手绢是她为了答谢张三哥帮她摘李子,送给他的;那发簪是她的第一支发簪,有一次玩的时候不知道掉在了哪儿;那纽扣是她和齐绪第一次打架的时候,她的头发刮到的齐绪胸前的扣子。
那石头,是齐绪有一次和别的小孩打架的时候,被揍趴在地,她当时看了,便连忙捡起了几块石头,将那些小孩给砸走了。
那些她以为弄丢了的,被遗忘了的,被丢弃的,被厌恶的,原来都被人好好地收着,静静地躺过这么多年的时光。
她的眼泪开始往下掉,那么像十六岁的少女终于失去了什么,又终于找回什么。自家道中落,她便在最低的尘土摸爬滚打,为了温饱而生,早已变得麻木。连她都忘了,她曾经怎样自由无忧,光彩熠熠地活过,忘记也曾在别人心上那般光彩照人,独一无二。可如今,她早就弄丢了的自己,原来还被人好好地珍藏着。
翠山不明缘由,只愣愣地看着她哭着。此时,门外立着一个白衣少年,隔着门,静静地悲伤地看着屋中恸哭的姑娘。
现在,离最后时间还有两个时辰。他看了看天色,直直地走入屋内。翠山发现了他,却没看到白露,惊讶道:“我师父呢?”
齐绪走到桌前,看着盒子中的东西,突然眼睛一亮,对翠山道:“那块玉佩!你把那块玉佩拿起来!”
容珠此时也抬头看到了齐绪,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却也被翠山捏起的玉佩吸引过去。
那块玉!不是她父亲为她的生辰打磨的玉器吗……她一直以为丢了的。
齐绪看着玉器内,果然工整地刻着八字生辰,而那刻字在此时,发出微弱而诡异的红光。
翠山察觉到了不对,恍然大悟道:“所以……这才是那施法之物?原来一直在这府内,没有被带走啊!”
齐绪点点头,看着翠山道:“你可以解除这个法咒吗?”
翠山头一低难为道:“我不会诶。所以现在必须要快点把我师父找回来!”
容珠脸陷在烛光中,没吭声,齐绪想想道:“那我去找她吧。”
翠山立刻点点头,耳边突然听到容珠低低的声音:“现在多长时间了?”
“还有两个时辰。”
“嗯。”容珠抿唇未语,静静地站着。齐绪似是无意地瞟了她一眼,眼眶微动,一脸欲言又止。
这一细节被翠山看到,他看了看燃了一半的蜡烛,突然道:“我去吧!齐公子你告诉我师父在哪里,我去找她。”
齐绪回头看他,目光复杂,默了一会儿:
“鬼门关旁的冥河,她在那等冥船。”
“好嘞!”翠山拽了拽衣袍,冲两人一笑道,“我很快就回来的,你们放心!”他想,他毕竟也算是两人的大哥哥,他该帮帮这对可怜的孩子。
说罢,他已经转身走入外面的小雨,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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