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环走后,常剑鹰感到有些失落,在等待派遣的日子里百无聊赖,幸亏二哥时常拉着一起去参加一些士大夫的聚会,说是多结识一些人缘,对今后做官大有裨益。聚会中除饮酒、吟诗、弹琴、作画外,下棋和蹴鞠也是常玩的项目,常剑鹰不善于饮酒弹琴和吟诗作画,只是在史家庄时经常听史香金讲解,也对琴棋书画有了些兴趣,因此就在一旁陪着听众人高谈阔论,席间也不时有人表演蹴鞠,看那些“白打”(一个人颠球)高手把球颠得眼花缭乱,常剑鹰自愧不如,只有在大家下围棋的时候,常剑鹰才感到信心满满,主动申请对弈。
开始时众人都没有将常剑鹰放在眼里,连常剑鹰二哥常剑熊也认为常剑鹰棋力低下,谁知一见常剑鹰这奇怪的下法,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眼光,大家纷纷找常剑鹰对弈,在常剑鹰连连获胜后,常剑鹰的围大肚皮的下法在京城士大夫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丁谓听说后也特邀常剑鹰到府上对弈。
这丁谓可是出了名的“吃喝玩乐”中的玩耍高手,精通士大夫中流行的各种玩耍技艺,比如吟诗、作画、弹琴、下棋甚至茶道、酒品、蹴鞠等都很有研究,据说其围棋水平几乎和京城的几个国手不相上下。
来到丁谓府上,正逢丁谓在弹琴,琴声悠扬远比长孙一秋弹得好听多了,见常剑鹰到来,丁谓停止了弹琴,热情招呼常剑鹰入座,并吩咐下人马上端来热茶和棋具。常剑鹰见其茶具、琴具和棋具都非常精美,虽然自己现在对琴棋书画也略知一二,但面对丁谓如此高人,常剑鹰不敢乱讲,在京城这几天的经历,使常剑鹰只剩下了对自己的围棋还有一点信心。
两人也不多说,一上来噼噼啪啪下了起来,看来丁谓对常剑鹰的下法早有研究,见常剑鹰一开始就把棋下在高位,也针锋相对把棋下在高位,逼迫常剑鹰只能和他拼抢角和边,这使得常剑鹰只能用自己的短处对付对方的长处,因此处处受制,全盘从头到尾无半点胜机,并且双方差距越拉越大,常剑鹰只好认输,这也是常剑鹰自从围大肚皮以来,输得最惨的一盘棋,见常剑鹰还有些不服气,丁谓约定明日再战。
第二天丁谓还是让常剑鹰先下,常剑鹰也一如既往地把棋下在高位上,但丁谓这次却不慌不忙抢占四个角,任由常剑鹰围大肚皮,常剑鹰见此情景,不觉精神大振,更加努力地围起了大肚皮。但在常剑鹰的大肚皮即将围成之际,丁谓果断投子到常剑鹰围的大肚皮中央,双方因此绞杀在一起,最终丁谓在常剑鹰大肚皮中的棋子成功突围,眼见四个角都被丁谓占据,而自己中央只围成了寥寥可数的一点小地盘,双方差距太大,常剑鹰不得不中盘认输。
一连几天,丁谓和常剑鹰下了近十盘棋,丁谓不停地换着各种下法,却盘盘都把常剑鹰杀得丢盔弃甲,每次连个小肚皮都围不起,让常剑鹰不得不服自己技不如人。围观的人见状都说,这围大肚皮的下法只能用于欺负棋力比自己差很多的对手,但常剑鹰不认同这种说法,因为自己之前时常用这种下法赢了棋力比自己高的对手,至于总是输给丁谓,常剑鹰觉得这不是下法的问题,而是自己和对方棋力差距太大,就像两个内功差距悬殊很大的人比武,不论内力高强的人使用何种招数,都能把内力低下的人玩弄于掌股之间。
丁谓似乎和常剑鹰下棋上了瘾,一有空就邀请常剑鹰到府中下棋,直到常剑鹰被八王爷邀去府上,再也没有空来陪自己下棋才作罢。原来终日躲在王府不出门的八王爷,听说常剑鹰相扑技艺了得,打败了契丹第一勇士,很是好奇,也邀请常剑鹰到王府去献艺。
这八王爷是宋太宗的八儿子,即宋真宗的八弟,最好相扑、蹴鞠,并且和伯父宋太祖、父亲宋太宗一样喜好武艺,据说一套太祖长拳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不亚于当年太祖本人,要知道宋太祖那可是前朝武林第一高手。但八王爷从小就见自己大哥被逼疯,二哥暴毙,深知宫廷斗争的残酷,因此时常装病,深居简出,不与朝廷官员来往,也很少与江湖人士打交道,这个整天沉迷于玩耍的王爷也成了宋真宗最不提防的一个兄弟。
常剑鹰听说八王爷要见识自己的相扑,显得诚惶诚恐,因为自己回到京城后,最引以为豪的下棋,被丁谓一次次杀得溃不成军,现在再也不敢在别人面前谈下棋的事。即使是自己在外面大出风头的蹴鞠技艺,与京城这些把球颠得眼花缭乱的白打高手相比,也完全变得不值一提。相扑技艺自己只跟笑弥勒学了几天,对付不了解相扑的契丹人还可以,要在京城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显示相扑技艺,就只能现丑了。
常剑鹰在下人带领下来到八王府,并由下人直接带进府中,来到练武场,见一群人正在场地中蹴鞠,玩得正欢,场地边有六、七个下人端着茶点等围在一张椅子周围,椅子上空无一人。常剑鹰以前没有见过八王爷,看这情形,八王爷应该在场上踢球,看来这八王爷果真和京城其他王公贵族不一样,不喜欢让人眼花缭乱的白打表演,而是和乡村野夫般喜欢一群人对抗,还亲自上场踢球,难怪京城中许多蹴鞠白打高手都无法在八王府讨口饭吃。
带常剑鹰进府的下人说,场上这些人都是王府中人,八王爷也在其中,常剑鹰见场上的人个个身材粗壮,和史家庄及万家庄的弟子不一样,不仅武功强了许多,而且蹴鞠技艺也很娴熟,常剑鹰看了一会儿,一个三十出头的大汉下场来。这大汉身高八尺,方脸剑眉,眼神甚是威严,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汗衫与场中其他人的穿着并无区别,此人一下场就坐到椅子上,众人连忙递上毛巾、茶水和外套,见众人对其恭敬程度,常剑鹰猜测这人应该就是八王爷。由于自己一方落后,八王爷下场后,从下人手中接过茶就喝,眼睛却没离开过球场,完全没有注意到常剑鹰到来。
常剑鹰正要上前施礼,却被八王爷身边一个人挡住,这人面无表情,面色像僵尸一样苍白可怕,但眼神却极其犀利,后来才知道这人是八王爷的贴身侍卫,是先前黑风寨四寨主,因曾被人砍烂了一张脸,虽然大难不死,却在脸上留下了许多巨大的疤痕,很是恐怖,因此人称“鬼脸狼”,为了不惊吓人,平时都戴着一张死人面具。
八王爷听到这边动静,指示鬼脸狼退下,常剑鹰连忙上前行礼,八王爷却没正眼看常剑鹰一下,只是随口问了常剑鹰几句话,眼睛还一直盯着球场内,不时还起身大声指挥。看八王爷心思都在球场上,常剑鹰顺着话题说自己也爱好蹴鞠,八王爷一听这才扭过头来仔细打量常剑鹰,当问清楚常剑鹰会的不是白打而是这种场上踢球时,八王爷更是高兴,马上招呼下人给常剑鹰换上衣服,让常剑鹰顶替自己上场。
见自己这方落后两球,常剑鹰有心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技艺,因此上场后就积极拼抢,没想到球场上这群人动作比万家庄弟子还要粗暴,常剑鹰每次一接到球,就有几个人朝自己猛扑过来,除了没用拳头,头顶脚踢身子撞,可谓毫不留情。原来这些王府中人知道八王爷脾气,不喜欢虚伪谦让的人,因此和八王爷踢球都从不脚下留情,见到常剑鹰以为又是一个只会白打的小白脸,像这种书生模样的人,多半是个绣花枕头,白打的时候耍得好看,上场来往往一碰就倒,因此人人都想欺负一番。
常剑鹰在这群人的野蛮动作下,几次把球丢掉,眼见这些人横冲直撞,却都还能很好地护住球,常剑鹰几次抢球也未能把球抢回来,心想自己与万家庄的弟子比赛时,凭借自己蹴鞠技艺高出一筹而取胜,但和这些人相比,自己的蹴鞠技艺却占不到一点便宜,既然将对方撞到也不算犯规,只要进球多就算获胜,那何不利用自己优势,将相扑技能用在比赛中。
于是常剑鹰抖擞精神,向着对方带球的人冲过去,左一个“撞到山”、右一个“顶翻象”,一时间将对方弄得人仰马翻,自己趁机带球长驱直入,接二连三轻松进球,惹得八王爷在场边连连叫好。
八王爷早听人说常剑鹰年纪轻轻就武艺高强,还有些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真身手不凡,更是有意要见识一下常剑鹰武艺,常剑鹰知道八王爷的太祖长拳当今无双,于是故意班门弄斧,衣服也没换,就在场地边拉开架势,“弓步冲打”、“进步冲捶”、“猛虎出洞”,一招一式使得虎虎有声。虽然常剑鹰只会前十二式,却也让八王爷大为惊叹,从未见过有人将太祖长拳打得如此孔武有力,更加有心要试一试常剑鹰究竟有多大能耐,于是指示府上武功最高的鬼脸狼上场和常剑鹰比试一番。
鬼脸狼和常剑鹰一交手就发现自己内力明显处于劣势,正面交锋自己非常吃亏,于是避实击虚,如蝴蝶穿花般绕着常剑鹰转,专门袭击常剑鹰两侧和后背。常剑鹰不愿在众人面前使用实用但难看的叫花拳,也不敢用奔雷掌,怕伤了对方,于是对付鬼脸狼两侧和背后的进攻时,只能用罗汉伏虎拳和史家拳以及一些相扑招式来应付,虽然不至于落败,但场面却处于下风。
八王爷见状连忙叫停,问常剑鹰为何不使用太祖长拳十三到二十四式,这太祖长拳前十二式用于向前进攻和防御,常剑鹰已用得非常熟练,而十三到二十四式正是用于两侧的进攻和防御,常剑鹰父亲和大哥都是将军,都会太祖长拳二十四式。听说常剑鹰只学了十二式,八王爷竟然把外衣一脱,马上下场教授起常剑鹰太祖长拳十三到二十四式,常剑鹰基础好,悟性又高,一学就会。
教授完这十三到二十四式长拳,八王爷又让常剑鹰和鬼脸狼交手,这现学现用的招式果然实用,常剑鹰不再怕鬼脸狼的两侧进攻,但偶尔遇到鬼脸狼从背后袭击,常剑鹰还是有点手忙脚乱。这太祖长拳还有二十五到三十二式用于对付后方和上下进攻,但只有王侯世家的人才能学,八王爷也不敢私自传授常剑鹰了。
见常剑鹰少年老成,把太祖长拳用得如此霸道,八王爷大加赞赏道:“你不仅有过人的天赋,而且拳法都练得极为娴熟,要是再多一点勇气就更好了。”
听八王爷说自己还勇气不足,常剑鹰心中很是不服:自己能进黑店抓奸细,闯鬼帮打僵尸,上战场杀敌将,入辽营打擂台,虽然不敢说勇气过人,至少应该不缺勇气。
八王爷似乎看出了常剑鹰心思,笑道:“哈哈哈,我说的不是视死如归的勇气,而是战胜自我的勇气,你有足够的天赋和武艺,却自信心不足,不能最大限度发挥出你的才能,否则你早就应该取胜了。”
“哦——”常剑鹰听后若有所悟,难怪自己的奔雷掌时灵时不灵,这真的和勇气或自信心有关吗?这八王爷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却对武学有如此深的领悟,说出来的道理居然和自己近百岁师傅说的很有些相似。
八王爷也被常剑鹰的才华所折服,为结交这个青年才俊,不仅打破了自己不与江湖人士和朝廷官员交往的惯例,还天天设宴宴请常剑鹰,一起切磋武艺,玩蹴鞠、相扑。在玩蹴鞠过程中,常剑鹰觉得蹴鞠的拐、搭、蹑、蹬、捻等技法可以用到拳法上,就像蝙蝠老人说的一样,所有武功都来源于生活,这蹴鞠技法完全可以当做武功招式用,但八王爷听说后认为,不管是蹴鞠的进攻还是防守招式,都是冲着球去的,对自己身体完全没有一点防守,因此用做武功招式,就成了只有进攻没有防守的拼命招式,常剑鹰也觉得八王爷说得有道理。
常剑鹰回到京城这几天甚是忙碌,先是糊里糊涂收了个徒弟,又和丁谓下棋杀得天昏地暗,后跟八王爷学拳学得似懂非懂。其间还接二连三应邀赴八王爷、独臂熊、鲍牙狮等人的酒宴,稍有空闲也被二哥带出去参加士大夫们的聚会,不仅酒量看涨,还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
但每次回到家中常剑鹰又不免触景生情,感觉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家里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少了一个侯七,却多了一个干妹妹,而气氛却完全不同,尤其和俞秋月分别了三个多月,打战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没时间想别的,回到京城后,清闲下来时,就格外孤独,不自主想念起俞秋月来。最让常剑鹰烦恼的是,父母亲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常剑鹰结婚,而新娘却是常剑鹰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正是:多才艺广交朋友,少交际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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