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翼道人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老夫在辽阳城?”
张六道:“弟子……弟子不知。弟子原……只是护送柳大人到辽阳城找……找祖大帅,请祖大帅派兵保护柳大人,可巧……祖师也在祖大帅府上。”
铁翼叹道:“直到现在,你还在谎言连篇,你的确该杀。”
此言一出,柳成龙身形急退,砰的一声,身前一团红云炸起。上官夜雨离他最近,大喝一声:“想走。”袖中飞出一道剑光,没入红云之中,哧的一声,似乎刺中了对方。
吴歌呼的一掌扫了过去,他知道这红云极是难散,这一掌用上了八成力,劲风鼓荡,红云立被荡开。却见上官夜雨剑上只挑了一件官袍,那柳成龙仅剩贴身衣靠,已跑到十余丈外,只是这一带乃是平原,除了狂奔逃命,已无处藏身。
“甲贺遁身,扶桑忍者。”铁翼伸指虚空一点,仓的一声,身旁一名弟子鞘中利剑跳出,他一指弹在剑尾,长剑疾如星火,飙射出去。
那“柳成龙”惊觉剑风迫体,已是不及闪避,急忙回手划出,以手中短匕去格挡这一剑。头虽未回,但认位奇准,也是一个好手。但辽东第一高手的神剑岂是随便一个人可以格挡的?只听当的一声,短匕被一削而断,长剑其势不衰,只是略略右偏,从“柳成龙”右肩岬穿入,拖着“柳成龙”的身体,往前又掠了两丈,这才连剑带人摔在地上。
吴歌叫道:“莫让他自杀了。”众人齐抢上前去。忽见那“柳成龙”猛地弹起,口中高喊了一声倭语,扑通一声,栽下地来,腹下已插了那把断匕,肚破肠流,手足抽动,已经活不成了。
上官夜雨叹道:“东瀛武士之道,当真凶悍得紧。”铁翼道人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盯着张六,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六浑身抖得筛糠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道:“师祖饶命,是……是那倭人逼我的,师祖饶命。”铁翼长叹一声,道:“你枉费了易猛一番苦心。”挥袖拍出,砰的一声,击在张六天灵盖上。张六脑骨迸裂,登时没了声息,倒地气绝。
长白剑派一众同门见张六如此下场,无不唏嘘。吴歌见真相已清,心头一块大石刚刚落下,忽见铁翼道人道:“小兄弟,你嫌疑已清,老道管教门下无方,实在汗颜。只是小兄弟尚未回答老道问题,吴藏神是你何人?”
吴歌心中一凛,他知道父亲生前树敌极多,又身怀《雷神诀》这等无上秘籍,所谓“怀壁其罪”,江湖中想图谋于此的不计其数。只是适才神功已露,隐瞒亦已不能,索性坦然道:“吴藏神乃是家父。”
铁翼道人眼中登时跳出欣喜的光芒,颤声道:“不出所料,不出所料。”望着上官夜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上官兄弟,吴大哥有子如此,当真……当真……”狂喜之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上官夜雨亦是一时词穷,笑道:“当真是好得很那。”
吴歌见了这般情形,已知他们是友非敌,心情大定,道:“前辈识得家父吗?”
铁翼道人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笑呵呵地道:“岂止识得。若没有令尊,焉有今日的长白剑派?”
吴歌不禁好奇,想不出这辽东第一大派与父亲有何关联?铁翼道人猜到他所思,道:“若非令尊当日劝我反出师门,我便不会远走这白山黑水之间,更不会剑术大成,创立长白剑派。”
原来铁翼道人年轻时师从湘西圣剑门。他在剑道上悟性极高,二十岁时剑术已经有青出与蓝之势。而他的师父——圣剑门门主耿千寻却是个妒贤嫉能,任人唯亲之人,一心只想把衣钵传于亲子,这原也无可厚非,只是他眼见这个大弟子在门中声势日隆,竟容不下他,几次明里暗里的陷害。最后一次,更把铁翼打成重伤,几欲得手之际,恰好吴藏神路过,不但救了铁翼,更揭穿了耿千寻的真面目。铁翼想不到几次欲置自己于死地的竟然会是师父,悲痛之下,要自断经脉,还艺于师。却被吴藏神制止,说:你一身武功虽有师父传授,但却是自己苦练得来,大不了不再用圣剑门剑法,何必做自废这等迂腐之事。并点出铁翼其实悟性极高,剑法中隐有创新之变,鼓励他自创剑法,自立门户,更指了一条明路。铁翼受此激励,远走塞外,在长白山蛰伏十年,创出“灵蛇大八式”绝剑,立长白一派,威震武林。
吴歌想不到中间还有这些缘故,不由感慨,道:“世人都道我爹爹是大逆不道的魔头,今日却得前辈这般相敬,晚辈,晚辈……”想到父亲一生所受的非议,一时语咽。
铁翼道:“自古英雄多寂寞。令尊见识超凡,了悟禅机,岂是俗人所能理解的。不知令尊现在可好?”
吴歌黯然道:“我爹爹十三年前便已离世了。”
铁翼身子一晃,叹道:“看来江湖传言是真的了。”定了定神,便询问吴歌何以会惹上东瀛高手?吴歌便将这三日来的际遇约略说了。铁翼大是赞赏,见时已晌午,便请吴歌到辽阳城内一叙。
祖承训是辽阳的地头蛇,见铁翼如此看重吴歌,便也借机结交,说这顿饭自然是他作东。吴歌推托不过,又见时已正午,心想吃一顿饭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便应允前往。一众人便浩浩荡荡开到辽阳最大的“百里香”酒楼。
席间吴歌方知铁翼之所以身在辽阳,是应上官夜雨之邀,找祖承训商讨马市的事情。铁翼是前辽东总兵李成粱的师尊,那是祖承训的顶头上司,有铁翼出面,上官世家想在辽东马市上广开财源方有可能。他们一行人昨日方到辽阳,张六便找上门来。铁翼早觉此行似乎有人跟踪,是以在张六罪行败露前,才会喝问他何以知道自己行踪?席间谈起此事,都说日本定是派了不少细作潜伏在辽东,只怕所谋甚大。祖承训便拍桌大骂,说回头便派出侦骑,搜查奸细。
匆匆席散。祖承训原是要派兵护送,毓秀公主婉言谢绝,要知辽东铁骑虽然精锐,但人多眼杂,反而应付不了忍者的暗杀。铁翼传下令去,命辽东境内各处弟子一路上随机照应。吴歌谢过,便与毓秀公主一齐打马出城。
刚刚出了城门,忽听有人叫道:“吴少侠且慢走。”回头望去,却是上官夜雨单人独骑追了上来。吴歌奇道:“上官先生还有何事?”
上官夜雨略一踌躇,问道:“你娘亲……她……还在吗?”
吴歌大奇,道:“我五岁后便没有见过我娘亲,至今也不知她是生是死,上官先生难道认识我娘亲?”说到最后一句,心潮澎湃,一颗心直欲跳出喉咙来。
上官夜雨眼中难掩失望之色,叹道:“四大世家,原是世交。我与你娘亲……也可算是故友。十六年没有她的讯息,原以为……咳……”
吴歌听他之意,也是不知道母亲下落,不由失望无语。上官夜雨望了他一眼,道:“你现在的武功,除了‘诸神殿’中人,当今武林,只怕已没有几人是你敌手。但双拳难敌四手,你父亲树敌过多,雷神诀上的武功,能少用还是尽量少用吧。”
吴歌听到“诸神殿”三字,全身一震,道:“世上真有‘诸神殿’这个地方?”
上官夜雨道:“我也不知。但若无‘诸神殿’,何来‘雷神诀’?真相恐怕只有你父亲知道了。你好自为之吧。”言罢,拨转马头,意兴阑珊地去了,远远只听他口中低吟:“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毓秀公主道:“这是李太白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他很喜欢你娘亲啊。”
吴歌俊脸一沉,轻斥道:“瞎说。”
毓秀公主伸了伸舌头,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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