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陡然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审时度势。春田正雄先前在海龙号后甲板上与吴歌一战,情知今日的吴歌已非吴下阿蒙,那一路“雷神沛然刀”威力无边,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他早已丧生在“六式合一”的杀招之下,焉能反败为胜?所以他心中对吴歌早已暗生畏惧,刚刚忽见吴歌动手,惊得头皮一炸,急忙拿住和服少女做个人质。这时却见吴歌依旧跌坐在地,似乎穴道并未来完全解开,一时惊疑不定,却也不敢贸然动手。
诡异的寂静之中,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呻吟之声,却是那名倭人被吴歌打出门外,一时未死。吴歌心中一惊,暗道不妙,原来他的穴道并未来完全解开,还差了“膳中”“章门”“气海”三个大穴未解。这三个大穴不解,丹田中的雷神之息依然调动不了分毫。他击伤那名倭人,用的是体内那股神秘真气,却不是雷神之息。要知大凡上乘武学,都有体用之道。体即是苦修的内息真气,用即是勤练的拳脚兵器应用之法。武学高手也有以一体御千用,即以一种上乘内功为基,用各派法门招式,但那必须是建立在这种内功强于他派内功的基础上,即所谓的“以强御弱”。似“雷神决”这般的绝世神功,几乎并世无双,吴歌体内那股神秘真气虽然未必会弱于“雷神之息”,但以它为基,使动“雷神决”上的功法,威力精髓仍发挥不出七成,所以虽然重创了那名倭人,竟然打他不死。
春田正雄何等老奸巨滑,他亲眼见吴歌一拳打中自己弟子的要害,以吴歌出拳的速度而论,那名弟子非当场毙命不可,怎么还有命在?顿时心中疑云大起:难道这小子外强中干,其实内力未复?眼中凶光闪动,便想冒险一试,永除后患。
吴歌情知以自己不到七成的雷神功法,断然挡不住鬼彻的绝杀一击,眼见春田正雄蠢蠢欲动,情急之下只有兵行险着,当下脸上故意露出惊慌神色,甚至于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以春田正雄诡诈多疑的性格,吴歌若是故作镇定,只怕已招来迎头一刀,他现在故作慌张,乃至于有点夸张,春田正雄反而怀疑有诈,心中暗道:这小子当初在辽东时,武功尚不及我,虽几次险些命丧我手,却也没见他如此惊慌失措过。难道是他故意示弱,诱我上当?一念及此,不但不敢动手,反而拉着和服少女后退了几步。
吴歌脸上故意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随即又以慌张神态掩饰。这一变化春田正雄都看在眼里,心中愈发认定吴歌在诓他,喝道:“姓吴的小子,你少惺惺作态。上官世家的小姐在我手中,你不要轻举妄动。”
上官连城忍不住喝道:“春田狗贼,你若敢动我七妹一根头发,上官世家与你不死不休。”
春田正雄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上官世家的七小姐,久闻七小姐才貌绝代,有‘小仙女’之誉,不知比朝鲜国的毓秀公主如何?”他说话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吴歌,心中实是猜不透吴歌与这上官小姐有何渊源,这位上官小姐何以舍身救他?
吴歌望着这位和服少女,对这张秀丽姣好的面容实是陌生。那和服少女也望着吴歌,无奈的一笑,这一笑,她的一双眼睛清如秋水,亮如朗星,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动人。
这双宛若会说话一般的眼睛吴歌登时觉得好生熟悉,忽然间想起一个人来,不由一怔。春田正雄瞧见吴歌神色有异,怕有诡诈,又往后退了两步,忍不住也去看那和服少女,那分明是自己的爱徒阿信的模样,眉梢眼角,无一不象。唯一不象的地方是阿信是日本女子,身材娇小,而这个少女却高挑得多,只是当时她一直跪坐在地,是以初时没察觉出来。
春田正雄越看越是心惊,暗道:中国果然能人辈出,一个方当韶龄的少女便能有这样一身鬼斧神工般的易容之术,这要在日本,当真是不作第二人想。一时心生鬼胎,反正军火一事,已成泡影,便想把这女孩劫回日本,盗取这不传之秘,来个人才两得,将功赎罪。
他扣着少女缓缓往门口移动。上官连城怒道:“春田狗贼,你究竟要待怎样?”
春田正雄冷冷地道:“你们蛇鼠一窝,以众欺寡,爷爷不奉陪了,现在只有委屈七小姐随我走一趟,待到了安全之地,自会放小姐回来。”
上官连城哪里信得过他,只是投鼠忌器,一时也奈何不了他。眼见春田正雄慢慢逼近门口,忽听那和服少女呵呵一笑,道:“春田正雄,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春田正雄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七小姐有何指教?”
和服少女道:“你就不想见见我的庐山真面目?”
春田正雄道:“这个也不必急于一时,待离了此地,在下自要好好欣赏一下七小姐的绝世容姿。”
和服少女喝道:“人云亦云,你怎知我是上官世家的小姐?只怕到了那时,你已万死难辞其罪。”一言甫毕,忽然拔高声音,叫道:“你且看看我是谁?”
话声中,她将头一甩,乌发飞扬中,转过一张脸来,赫然是一个鹰目猴腮,瘦削高颧的男人脸庞。
春田正雄久历江湖,练得又是东瀛“止心”的武道法门,可以说几乎已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纵然遇到大变故,大灾难,也可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此刻霍然间见到这张脸,一时竟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将军阁下……”
这张脸赫然竟是日本国关白大将军丰臣秀吉的脸,只听他喝道:“八嘎,你个无用的东西,还不放手。”
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赫然变成了霸气的男声,不但流利,还带着丰臣秀吉故乡尾张的口音。日本国等级森严,春田正雄虽然是一代剑豪,好象睥睨一切,说到底亦不过是听命的武士阶层,他对丰臣秀吉服从惯了,忽然被他一喝,应了声:“嗨。”自然而然地把手松了。
也就在一刹那间,春田正雄陡然回过神来,急忙复又钩指扣落,却哪里还来得及。那和服少女滑溜如鱼,瞬间溜了出去。春田正雄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挥刀追击,忽听吴歌一声长笑,一股掌力如刀,从旁席卷过来。
春田正雄眼角余光已看到吴歌长身立起,挥掌出招,急忙回刀一架,当的一声,与“沛然刀”撞上,刀鸣回响不绝。春田正雄已知万事皆休,霍然急退如矢,夺门而出。
吴歌不但二十六大穴尽解,而且那神秘真气所过之处,周身经脉无不舒畅通透,那原来中了“大拍手”和气刀的内伤竟然也痊愈了。只是不知为何,雷神之息一复,那神秘真气便缩回带脉,驱之不动。此番奇变横生,死里逃生之余,他焉能放过春田正雄,当即展开身法,紧追而出。
上官连城御下极严,没有他的吩咐,一众手下是不敢靠近议事堂的,所以大堂之内发生的事,堂外之人兀自一无所知。春田正雄一跑出来,迎面撞上几名水手,当即叫道:“公子被那狗贼杀了,大伙儿快操家伙报仇啊。”
那几名水手一听大惊,让过春田正雄,齐围向吴歌。吴歌哪有时间与他们罗嗦,拳脚起处,将他们都震了出去。
海船虽大,转角旮旯处却多,只这稍一耽搁,已不见了春田正雄的踪影。吴歌略一沉吟,算到春田正雄若是要逃,必然先取小艇,当即先往右舷处追去。忽听风声响动,两旁又是两把钢刀砍来,吴歌掌力到处,将偷袭的两个人打飞出去。远远的听到上官连城怒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我你都砍。”跟着碰的一声,有人从高处被打落下来,摔得半死不活,却是三个水手。
吴歌一惊,心想上官世家的人都训练有素,再怎么慌乱,也不应该误向自己的主子动刀。暗觉事情有异,只是无暇细思,只想截下春田正雄。冲到舷侧,只听碰的一声,那是小艇落水之声,显然有人已放下了一艘小艇。
吴歌急步抢上,喝道:“倭寇,你往哪里走?”
春田正雄原本想将所有小艇全放入海,随波逐流而去,只是吴歌来得太快,哪有余裕?再也顾不上其他,大袖一扬,哧哧之声大作,十余枚流星镖暴射而出,同时身形拔起,往海中跳落。
吴歌不退反进,两记“沛然刀”劈出,当当连响,硬生生劈开一条通路,欺身上前,伸手抓向春田正雄足踝。春田正雄原本以为那些流星镖至少能将吴歌阻上一阻,想不到吴歌来得如此快法,只觉脚踝一紧,竟已被吴歌铁掌抓住。
春田正雄大惊,鬼彻急撂而下,斩向吴歌手腕。这一刀攻敌所必救,吴歌不待刀到,臂腕叫力,往后一甩,呼的一声,将春田正雄甩了出去。
春田正雄空中连翻筋斗,卸去吴歌大力,虽然安然落地,却又落回船上,还远离船舷,还未缓过口气,刀光闪动,“沛然刀”又已攻到。
春田正雄又气又急,挥刀反击。这一搭上手,你来我往,瞬间便拆了三十来招。吴歌初用“沛然刀”尚有许多生涉之处,这时二次动手,领会颇多,刀法愈见精奇,刀气愈难捉摸。春田正雄气势已丧,越斗越是心惊,一个闪避不及,被刀气掠过发髻,登时削下一大片头发,乱发飞扬中,春田正雄双目尽赤,大吼一声:“淳子,你要为我报仇啊。”连人带刀,化作一片白芒,猛地撞向吴歌。
这一招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凶招,对吴歌攻来的刀气全然不顾,拼着身中两刀,血溅七尺,也要重创吴歌。吴歌见敌人来势猛恶,一时也不敢正樱其锋,身形一转,忽然幻化出五个人影,围向春田正雄。
这一身法奇变是“雷神诀”中的“五行遁身大法”,暗含阴阳五行之象,步法奇幻,似退实进,似避实攻。春田正雄连人带刀撞到虚影里,方才惊觉吴歌已转到他身侧,手起掌落,一刀砍向他的后颈。
若换了平时,这一刀春田正雄还是能挡得开去,只是他前一招只求同归于尽,劲力全发,招式用老,急切间再也无法变招,眼见便要被吴歌一刀斩下头颅,忽听“轰”的一声惊天巨响,震耳欲聋,偌大的“海龙号”竟好似被抛了起来,又重重地撞向海面。颠晃之剧烈,以吴歌,春田正雄这般身手,都控制不住,齐都摔飞出去。
春田正雄死里逃生,哈哈大笑,连滚带爬,往船舷外扑去。吴歌虽然惊骇莫名,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春田正雄要逃,便起身追上,刚扑出两步,又是“轰”的一声巨响,船身剧烈抖动,吴歌险些立足不定,放眼望去,到处火光四起,各处叫骂声,哭喊声已响成一片。
直到此时,吴歌才霍然明白——这次,“海龙号”真的被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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