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妇见终于制住了吴歌,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反手点了春田淳子的穴道,这才回身点亮了烛火。
火光幽幽,映照着四张面面相觑的脸,各人都心存讶异。在那美妇和上官夜心的心中,都想不到有着如此可怖身手的,竟然会是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而春田淳子天生丽质,在她心中,只道毓秀公主是唯一能胜己的世间绝色,却想不到眼前这个美妇,容颜身姿之美,较之毓秀公主,竟是毫不逊色,虽然年纪似乎长了不少,却另有一番别样的少妇风韵。春田淳子看着她,心中竟有一股恨意。吴歌打量着那上官夜心,只见他三十五六年纪,剑眉星目,清朗儒雅,与当日在辽阳城外所见的上官夜雨竟似乎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一般。
那上官夜心打量了吴歌几眼,道:“东方诗霏何时竟然招揽到了这样的高手?”
那美妇缓缓地道:“只怕东方诗霏还没有如此的招揽之能。”
她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那上官夜心道:“四嫂,你说他们不是东方诗霏的人?”
那美妇盯着吴歌,道:“夜心,你有没有觉得这少年长得象某人?”
上官夜心又上下打量了吴歌几眼,摇了摇头,道:“夜心眼拙,看不出来。”
那美妇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矅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念的是三国时大才子曹植的名篇《洛神赋》中的词句,形容洛神之美,无与伦比。吴歌虽通文墨,于词赋却无深究,听得莫明其妙。但上官夜心世家子弟,豪门望族,自来文武双修,不但熟知这赋词的内容来历,更知这阙词是双生哥哥上官夜雨最喜欢的词赋。而哥哥之所以喜欢这阙词,是因为他将心中倾慕喜欢的女子比作了洛神。.
一念及此,上官夜心心中一凛,道:“你……你说他长得象东方婉约?”
那美妇道:“二十年前,西湖飞来峰,四大世家联袂盛会,你们兄弟不是都见过她吗,从此惊为天人,无时惑忘。”
上官夜心听她这般说,心中涌起一股苦意,道:“四嫂,我知道你心中的委屈,可是我心中的苦,难道你一无所知?在夜心心中,纵然是洛神瑶姬,也不及……”
他话未说完,那美妇已抢过话头,道:“好啦,我说笑的,你别介怀。”
上官夜心悚然一惊,自觉失态,忙住了口。那美妇道:“你四哥是你四哥,你是你。你记不得东方婉约的样貌,我自信你。但是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夙夜难忘。”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怪异,有自矜,有伤感,有愤恨,有委屈,似乎百感交集,诸味杂陈。吴歌,春田淳子不明所以,上官夜心却是一清二楚,他这位四嫂是姑苏慕容世家的骄傲,倾国倾城,秀外慧中,当年与东方婉约并称武林中两大绝色,百年罕见的美人,那年西湖盛会,两人在苏堤杨柳畔一站,当真是耀眼生辉,不知倾倒了多少才子豪杰。所谓“英雄相惜,美人相妒”,这两大美女盛会相逢,难免暗中较劲比美,所以彼此深记对方的容貌,也是情理中事。故而上官夜心对四嫂的话毫无疑异,道:“难不成他是东方婉约的儿子?”
那美妇缓缓地道:“若不是神龙真传,不要说一个少年,便是武林名宿,有谁可以在十招之内败我?”
吴歌想不到这美妇如此厉害,不过盏茶之间,便洞悉了自己的身份,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早已澎湃汹涌。
那上官夜心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传说中的人物,不由惊道:“江湖传言,吴藏神与东方婉约早已身故,难道……难道他们尚在人间?”
那美妇道:“夜心,你速去传令,船速减半,摄着神龙号便行,暂不要接近,先不要露了行踪。”
上官夜心不解,正待相询。那美妇道:“兹事体大,速去。”上官夜心怔了一怔,只是他素来不会违逆四嫂,转身便走,将到门边,忽听那美妇又道:“对了,让微风传信,叫风六弟也不要逼近神龙号。”
上官夜心应了一声,匆匆离去。舱内一时静了下来,那美妇来回走了几步,提了椅子,款款坐在吴歌面前,道:“若是我所料不差,你们当是从东方诗霏的神龙号上逃出来的吧?”
吴歌大吃一惊,忍不住望了这美妇一眼。只这一眼,那美妇便已知道所料不差,当下缓缓地道:“我叫慕容秋醒,外子是上官世家的四当家,这艘海船是上官世家的‘无暇号’。”
吴歌心道:原来怡人的妈妈是慕容世家的大小姐。据说姑苏慕容虽然人丁不旺,但地灵人杰,钟灵毓秀,难怪怡人生得那般好看。想到上官怡人,不知她可曾逃脱大难,心中又隐隐作痛起来。
慕容秋醒望着吴歌波澜不起的神色,顿了一顿,道:“我们慕容、上官两大世家在这茫茫大海之上追踪东方诗霏的神龙号,前后历时半年有余,这个中的原因,想必你也知道。”
吴歌忍不住道:“我何以知道?”
慕容秋醒淡淡地道:“你若不知,为何要自神龙号上逃走啊?”
吴歌脑中灵光一闪,道:“你在神龙号上安有细作?”
慕容秋醒抿嘴一笑,道:“聪明的孩子。”
吴歌刹时心中雪亮,诸般事情前后贯通,料想上官世家早在神龙号上安插了细作,才能在茫茫大海之上,半年追踪,不致丢失目标。只怕自己与春田淳子甫上神龙号,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通知无暇号。虽然自己与东方父子留香居内闭门私谈,默写经文一事,以东方父子的猜疑谨慎,并不会让手下人知晓内情,但甲板上争锋相斗之后,自己二人来自轮回岛一事,只怕神龙号上多有人知晓,当下道:“原来你们的目的,也是为了诸神殿。”
慕容秋醒微笑道:“我便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少费多少唇舌。”顿了一顿,道:“我与你母亲虽无深交,却也相识,与你更是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私闯我无暇号,也是形势所迫,我们也不会向你为难。只是我们在海上漂泊多月,饱经风浪之苦,只为一事,若你能坦言相告,我们将奉你为上宾,慕容、上官两大世家将同感大德。”
吴歌叹了口气,道:“诸神殿,当真是天下第一蛊惑人心的地方。”
慕容秋醒道:“武林是天下人的武林,诸神殿亦是天下人的诸神殿,凭什么有人去得,有人去不得?况且四大世家与诸神殿本就诸多渊源,溯源追根,也是后人的本份。你们父子都已得诸神真传,占尽了武林福祉,也是时候泽被他人了吧。”
吴歌听到最后一句,心中有气,冷笑道:“我爹爹妻离子散,我十五年来不见父母一面,原来这就是‘武林福祉’?”
慕容秋醒怔了一怔,道:“你十五年未见父母之面?你娘亲……”说到这里,见吴歌眼中隐有悲愤之色,顿了一顿,道:“看来江湖传言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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