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历史军事>辨机> 第三回 光光遐生 出幽迁乔 3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三回 光光遐生 出幽迁乔 3(1 / 1)

天门子初时还不以为意,对黄观等人笑道:“这等无聊之徒理他作甚,骂得累了,自然会消停了。”他若是问一问三澄子的意见,恐怕便不会作出这样错误的判断。穆重阳从清晨一直骂到天黑,竟是越骂越起劲,所骂之事不外是天门子如何贪财**,如何偷看女人洗澡,如何与小道士搞同性恋,如何赌钱输了被几名大汉**之类,粗鄙不堪,极尽无中生有、造谣污蔑之能事。偏偏还有一群不更事的小道士在边上插浑打科,鼓掌叫好,还有几个好事的偷偷给穆重阳送水送饭。

天门子欲要清修打座,只听到耳边穆重阳的声音没完没了,有如苍蝇一般“嗡嗡”乱响,渐觉心烦意乱。怒道:“来人,把穆重阳这小畜生教训一通,难道我堂堂昆仑还怕了一个小孩不成。”旁边黄观劝道:“掌门请息怒,莫忘了数十年前铁中生之事。”天门子听到“铁中生”三字,只得强压下怒火,恨恨道:“我且让他骂去,看他能骂到几时。”原来,铁中生是昆仑派第第十三代掌门,武功高强,性烈如火,被小人言语相激,带了一群弟子去找当时蜀国大将军姜维的麻烦。姜维是何等人,魏国不来惹他他还要九伐中原,何况有人找上门来。结果铁中生一行被设计烧死大半,姜维趁势围攻昆仑,一把大火将昆仑烧得片瓦无存。昆仑遭此大劫,险些覆灭。从此昆仑后代掌门深以为戒,决不可与教外之人随意斗气用狠。

天门子怒火中烧,气得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天一黑倒头便睡。只是耳边不断传来穆重阳恶毒的骂声,哪里睡得着。好不容易熬过一夜,天不亮一睁眼,听到大门外骂声依旧,声音高亢,字句清晰,不由得骇然:这小畜生不是人,怎么骂了这许久,非但不累,反而越骂越有精神?他可不知道,穆重阳跟着野道人长大,那野道人本就是个无德无行之辈,整日里做些偷看女人洗澡之类的事,被发现后不但不承认,还要一番恶语将人骂得狗血淋头。穆重阳耳濡目染,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到七八岁时,村里最厉害的泼妇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到十岁时,遇到野猪、豹子之类,相互大吼一通之后,通常都是野猪、豹子吓得落荒而逃。

穆重阳在门外骂个没完没了,搅得一众小道士无心修练,整日跑去看热闹。天门子也不得不请了几位同门商议应对之策。

黄观道:“不如派两个弟子将他押下山去。”天门子摇头道:“不成,他已经识得路,前脚架下去,他后脚又跑上来了。”黄观道:“那就将他一直送出蜀地。”天门子还是摇头道:“把小畜生怀恨在心,到了哪,就会在哪污蔑我昆仑清誉。此人一张利嘴,只怕有不少人会信以为真。”

李师古道:“我派人把他抓起来,重重责罚一顿,教他以后不敢再胡言乱语。”天门子摇头道:“咱们昆仑是名门正派,不可做这等仗势欺人之事,传出去于咱们名声不利。”

这时,昆仑派的神医郭药师道:“启禀掌门,这事容易之极。”天门子喜道:“说来听听。”郭药师道:“我有一个奇方,教人吃了再也不能说话、、、、、、”天门子听了直摇头:这郭药师醉心医道,有些呆气,提不出什么好建议。

众道议来议去,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有人建议把穆重阳关起来,关上十年余载,有人说由着他骂,谅也不能骂一辈子。天门子越听越是气结:堂堂昆仑竟奈何不了一个顽童,当真是天下奇闻。

天门子一连三日三夜被骂得头昏脑涨,神智不清,愤愤地想:我趁天黑将这小畜生一剑杀了,神不知鬼不觉。

到了天黑时,他提了剑,悄悄走到山门口,远远瞧见许多小道士和俗家弟子趴满了围墙,还有许多爬到树上。忽然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带着哭腔道:“那日奴家正要洗澡,刚脱光了衣服,突然发现有人趴在门上偷看,哎哟哟,吓死奴家了。”一个粗犷的男子声音问道:“是什么人这样无耻,当真可恶之极。”那女子声音道:“奴家已经八十多岁,入土半截,想不到还受到这样羞死人的事,本想一头撞死,又不愿意让那无耻之徒便宜了。临死之前,也要把他的名字说出来。”男子声音道:“快说快说。”女子声音道:“说起那无耻之徒,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昆仑派掌门,天门子是也。”天门子听得又是生气,又是奇怪:哪里来的女人?他凑上前去,一群小道士吓得拔腿就跑。天门子凑着门隙观看,见穆重阳正自顾自演得起劲,一会捏细了声音装女人,一会粗着声音装男人,倒也惟妙惟肖,不禁觉得好笑。见他神采飞扬,丝毫不露疲态,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又见他身旁放着馒头清水等物,想必是好事的小道士们送的,怒意顿时消了大半。他是得道之人,虽然恼穆重阳无礼,但终究不愿以势压人,否则一百个穆重阳也活不到现在。看了一阵,气也消了大半,竟自回去睡觉了。

穆重阳在门外一直骂到第四天晚上,终于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沉沉睡去。等到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山洞里。洞中主人不在,但收拾得甚是干净。四面墙壁上堆满了一排排塞得满满的书架,从地面一直到洞顶,只怕有几千几万册。他爬起来,见旁边放着一碗烂稀饭和几个馒头,还有小碟咸菜。他早就饿了,老实不客气地吃了个干净,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走出洞外,只有洞前一小片平地,四周几棵松树,形状奇特,或如虬龙吸水,或如仙人指路,也不知活了几千几百年。

一阵急劲的山风吹来,他抬头四下张望,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自己竟然身处在一面悬崖峭壁的中间,抬头望不见山顶,往下更瞧不见山底。“他奶奶的,我怎么到了这?”他暗自犯疑:会不会是天门子那臭牛鼻子把我关在这里?

“有人在吗?”他大声叫道。

“我在这里。”一个温和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让人想起初春时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感觉。穆重阳四下张望,却空无一人。

“你向上看。”那个声音从另一个地方响起。

穆重阳抬头一看,只见悬崖上伸出的一棵松树顶上,迎着太阳的方向,站着一个老头,头发和胡子都很长很长,长得快到脚跟了,白得像雪一样,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长袍。风吹得松树东倒西歪,老头的身体也跟着摇来晃去。穆重阳看着心惊胆颤,叫道:“老爷爷,你快下来,别摔着了。”

老头笑眯眯道:“不要紧,掉不下来。”

穆重阳问道:“你站那么高的地方做什么?”

老头道:“我在吸收元气。”

“元气?”

“元气无处不在,你抓不住、摸不着它,但它却实实在在存在于你的周围。你闭上眼睛,将身体完全放松,呼吸放慢,试着感觉它的存在。”

穆重阳心见老人说话间毫无心机,天真烂漫,宛如儿童一般,好感顿生,便依言而行,过了一会儿,摇头道:“这边风太大了,我感觉不到。”

老头有些为难地抓了抓头,安慰道:“这个嘛,风其实也是元气的一种形态,你的感觉是对的。”

穆重阳大为失望,又问道:“你吸收元气,为什么非要站在那么高的地方?”

老头道:“越往高处,元气流动越频繁,胜过平地数倍,你要不要上来试试?”

穆重阳跃跃欲试道:“好呀,可是我上不来。”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花,还未明白怎么回事,整个身子已经来到了树顶上,脚下只踩着些细嫩的树枝,下面便是万丈悬崖。吓得双脚发软,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

“莫怕,我会拉着你的。”老头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让不得不信。穆重阳渐渐胆大起来,在树顶上又蹦又跳,说也奇怪,不知那老头使了什么法门,竟能让穆重了身子像羽毛一样轻盈,飘在树叶尖上不会掉下去。

穆重阳跳得累了,问道:“老爷爷,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头道:“这里叫半天崖。”穆重阳听了,觉得很是熟悉,忽然想了起来,道:“那天天门子那牛鼻子老道要惩罚灵敏子他们三个的时候,说要把他们关在半天崖思过半年,原来就是在这里。”他心下忽然觉得一阵悲凉:这位老爷爷肯定也是得罪了那群牛鼻子,被关在这里,头发胡子都白了都不肯放出去。这群牛鼻子恁地可恨!忽又想到,自己也被关在这里,若是天门子一直不放人,关到和眼前老头一样头发胡子都白了,那可怎么办?

老头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奇怪地问道:“天门子不是昆仑派的掌门吗,怎么会和你这样一个小孩子为难?”

穆重阳提起“天门子”三个字便气往上冲,把自己如何与天门子发生冲突的经过添油加料、颠倒黑白地说了一遍,末了问道:“老爷爷,你说说看,那牛鼻子是不是很坏?”

老头点头道:“原来天门子这牛鼻子这般讨人厌,听了可真教人生气,要不爷爷帮你,咱们趁他不注意,把他抓起来狠狠打他屁股好不好?”

穆重阳听了大喜,拍手叫道:“好呀!”转念一想,又黯然摇头道:“不行不行,牛鼻子武功厉害得紧,下面还有一大群小牛鼻子,咱们打不过他的。要是叶天士叶大哥在就好了,他一准把牛鼻子打得满地找牙。”

老头奇道:“你认得叶天士?”

穆重阳好不得意,“当然认得,我和叶大哥乃是生死之交!”他将当日和叶天士如何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还把那把短剑拿出来炫耀了一番。

老头接过短剑,轻轻拔出鞘,剑尖在阳光反射下光芒流转。老头道:“这把剑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飞花逐月’,乃是天上降落人间的神石制成,无坚不摧,他爱逾性命,想不到竟给了你。”他静静出神,脸上流露出些许悲伤之意,良久,摸着穆重阳的脑袋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他问起叶天士胖了瘦了,精神如何,吃饭睡觉好不好,穆重阳一一回答。

到了中午,从山顶下垂下一根绳子,一端绑着一个食盒。两人吃完饭,将碗筷放入食盒,拉了拉绳子,便有人将绳子收回去。

穆重阳问老头姓名,老头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我应该有名字的,但许多年不用,忘记了。”穆重阳惊奇不已,捧着肚子大笑道:“你怎么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名字都忘记的,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老头抓了抓头皮,不服气道:“名字这东西,又没什么用处,比如阿猫、阿狗,不管取个多响亮的名字,还是阿猫阿狗,但若是老子、庄子这样的人物,随便叫张三、李四,也还是顶了不起的。我好多年不用名字,忘记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穆重阳勉强忍住笑点头道:“对极对极。”忽然想到:老爷爷给那群牛鼻子关了也不知道多少年,以致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他恻隐之心顿起,不再取笑老头,道:“老爷爷,你的胡子全是白的,要不以后我叫你‘白胡’怎么样?”老头大喜,拍手道:“要得要得,以后我便叫白胡,这名字好听,叫起来也顺口。”

穆重阳接下来数日便每日与白胡为伴,一老一小,老的年纪虽大,却天真烂漫,毫无机心,活脱脱一个老顽童,小的无知无畏、无法无天,行事没有半点顾忌,二人居然相处得极为融洽。

穆重阳见白胡整日在悬崖上飞来飞去,好生羡慕,问道:“你能飞来飞去,为什么不离开这里?”白胡道:“我在这里生活久了,别的地方都呆不惯。”穆重阳听了,更觉得可怜:他必是被关得太久,已经不能适应外面的生活了,我可不能像他这样在这里呆一辈子,得想办法逃走。便厚着脸皮央求白胡:“老爷爷,你这飞来飞去的本领可真了不起,能教我吗?”白胡慨然答应道:“这有何不可,难得你喜欢呢。”说完,便跑回洞里取出一卷书,兴高彩烈地交到穆重阳手中:“这飞来飞去的本事,全都记在上面了。”穆重阳接过一看,只见卷首写着《庄子》两字。他读书不多,但跟随野道人长大,《庄子》却是倒背如流。反复翻了两遍,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白胡指着其中一段道:“就是这里了!”原来是庄子梦见自己化成了蝴蝶,醒来后不知是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自己这样一个故事。穆重阳好不失望,道:“老爷爷,你要是不愿意教,直说便是,何苦拿这书来搪塞我。”白胡着急起来,道:“千真万确,我就是有一次静坐入定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蝴蝶,醒来以后便真的能够飞了。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穆重阳见他一脸真诚,知道他全无心机,绝非说谎,只怕其中有许多未明之处,便安慰道:“你别生气,我当然信你。”哄了几句,把白胡哄得又高兴起来。

;

返回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