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海船在无垠的东海之上破浪前行,少女立在船头,远远的望着前方已然隐约可见的一片海岛,血红的夕阳在她身后缓缓落下,余晖罩着她的背影,将那一身红火的衣衫染得更加夺目,飞扬的裙角猎猎作响,心中升起无限的期待,这一走就是三个月,终于就要回到那个令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的地方,不知道岛上的花儿是否还是和往年般一样那么鲜艳,也不知他的剑法是否又已经有了长进,想到这里,少女脸上不禁一红,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巨大高耸的褐色岩石,西下的落日将天边染得一片血红,柔和的光线在巨石上拖出一条颀长的影子,海风吹起鬓角的长发,轻轻的打在少年的线条分明的脸上,少年抬手捋开发丝,一阵脚步声传来,回头看去,却是一个娇小的身影挽着一个竹篮向他走来。
杨凡微微一笑,迎上前去,说道:“思婕妹妹,你不是采药去了么,怎么来这了?”何思婕抬头看着杨凡越发英气的面容,心中没来由的一紧,这已不是第一次了,自打杨凡他们上岛之后,便住了下来,一晃就是两年的时间,两年里,她每次见到杨凡都心如鹿撞,夜间也曾无数次的梦到他越发挺拔的身姿,只是这些,她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因为她知道,在杨凡的身边,还有着一个阳光般的火红的女子,他们之间的眼神是那么的炙热,而杨凡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永远是那么的柔和,就如和煦的春风一般温暖,却也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杨凡见何思婕愣愣的看着自己,轻轻一弹他的脑门,说道:“又发什么呆呢?”何思婕身子一微微震,佯装生气道:“你又打我!”每次自己出神时,杨凡总会这样轻弹她的脑门,而每次都会让她就似被一道微弱的电流轻轻一击
杨凡也不答话,呵呵笑着,何思婕轻声骂了句“又傻笑”,便说道:“看见夏姐姐的船了么?”杨凡便拉着她走到巨石的顶端,遥遥一指,何思婕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一点白色的风帆在被夕阳染成一片橘红色的海面上向着他们缓缓而来,心中微微一阵失落,随即又被巨大的欢喜所覆盖,笑着轻声说道:“看样子,再有半个时辰就该靠岸了,我们去接她吧?”杨凡点头答了一声好,就又拉着她走下巨石,沿着海滩往码头走去。
夏莹刚一下船,就见杨凡和何思婕迎了上来,何思婕一阵小跑,夏莹冲她展颜一笑,伸出双臂,抓住她娇弱的肩膀,说道:“呀,三个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呢。”何思婕嗔道:“夏姐姐就知道拿我说笑,我的东西呢?”
夏莹放开双手,一指身后的大船,轻声说道:“何大小姐十八岁生辰将至,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会忘了买礼物呢?满满的一大船,且够你用呢。”何思婕一声欢呼,又轻声说道:“谢谢夏姐姐。”杨凡看这二人神神秘秘的低声细语,便大声问道:“说什么秘密呢?也说给我听听罢。“
夏莹瞪他一眼,道:“我们两的悄悄话,你听去作甚?”何思婕却轻声说道:“没什么秘密呢,我就是问问我请夏姐姐给我带的那些药材买到了没有。”杨凡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了一声,便笑嘻嘻的看着夏莹。
夏莹又瞪了他一眼,对何思婕说道:“你告诉他干嘛?让他自己慢慢猜去。”何思婕微微一笑,说道:“我去看看我的药材。”说罢就向那几个正在搬运货物的船夫走去。夏莹见杨凡仍是笑嘻嘻的站在那儿看着自己,说道:“看什么看?不认识啊?”
杨凡上前一步,说道:“好了,这次出去,可还顺利么?”夏莹这才正色道:“还算顺利,但是我听到一些消息,怕是有些不妙。”杨凡问道:“什么消息?”夏莹看了看天,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说。”
三人回道木楼,除了沈长空,其余众人早已等在厅中了,夏莹走了进来,一一见过之后,欧阳若便问道:“莹儿,东西拿到了么?”公孙贤笑道:“就你心急,莹儿刚刚回来,你也不让她先歇息一下再说。”
夏莹答道:“没事,我不累。”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送到欧阳若身前,“师傅,请看。”欧阳若接过盒子,轻轻打开,盒中装了一粒拇指大小的黑褐色药丸,她轻轻闻了闻,说道:“不错,就是它了,这次辛苦你了。”
夏莹笑道:“能为师傅分忧,莹儿不辛苦。”欧阳若慈爱的看了她一眼,便将盒子关上,复又递给聂轻云。夏莹又道:“我这次奉师傅之命去取药,回来的时候听到消息。”聂轻云将盒子轻轻收入怀中,问道:“什么消息?”
夏莹正要开口,就听公孙贤说道:“不急,先喝口茶,然后坐下来慢慢说。”夏莹嗯了一声便在欧阳若身侧坐下,轻轻的喝了口茶,正色道:“我回来的时候,顺带着打听了一下这两年江湖上的消息,起初倒是没什么可说的,鼎剑盟因为顾威受了重伤,发展的势头缓了一缓,听说最近才恢复过来,魔教余孽的事儿,初时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也没见有什么事儿,大家也就懒得去说了,找我和阿大也就不了了之了。”顿了一顿,又说道:“不过最近倒是发生了几件大事。”
欧阳若性子最急,连忙发问,夏莹回道:“这第一件,就是真武双侠中的师兄玄真道长在四个月前突然失踪了,第二件,便是鼎剑盟突然发下英雄贴,邀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请他们于七月初七在华山召开什么武林大会,至于这原因么,便是跟第三件事有关了。”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了,转头去看杨凡,脸上浮起一丝忧色。
杨凡见她如此,问道:“第三件事是什么?可是与我有关?”夏莹略一迟疑,道:“跟你我都确实有些关系。这第三件事,便是蜀中突然崛起一股新的武林势力,号称唐门,行事极端,作风狠辣,短短两年间就已隐隐有了巴蜀武林领袖之风,一呼百应,而他们最令敌人胆寒的,除了冠绝天下的暗器手法和精巧奇妙的各类机关,就是他们的副掌门,一个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的绝色女子。”
杨凡一听,心中剧震,半响才稳住心神,问道:“那女子可就是慕容小姐?唐门掌门又是何人?”夏莹站起身来,沉声道:“那女子自称唐慕容,我看必是慕容姐姐无疑。至于唐门掌门,恐怕便是鼎剑盟召开此次武林大会的原因所在。”杨凡连忙问道:“这是为何?”就听夏莹答道:“因为就在前不久,唐门在益州立坛,立坛仪式上,掌门首席,竟是一个灵位,数百唐门弟子山呼海啸,高喊着灵位上的那个名字,此事不日便传遍了整个武林,你可知他们喊的是什么?”厅中众人几乎同时问道:“什么?”
夏莹面色一凝,一字一句的说道:“九州之地,鼎剑不存。川中唐门,唯傲独尊!”
四句念罢,杨凡已是面如金纸,摇摇欲坠,何思婕连忙将他扶住。聂轻云沉默不语,欧阳若似有所思,公孙贤面色微变,说道:“好重的杀气,好狠的霸气,好深的怨气……”
聂轻云听公孙贤如此一说,一面轻轻摇头一面说道:“武林新贵,如此锋芒毕露,只怕招致大祸,气运难长。”杨凡此时双眼猛然一睁,在聂轻云身前重重一跪:“师傅,那唐门之事与我关系深远,那灵位供奉的,必是我那苦命的兄弟唐傲,主事的女子必是慕容家的三小姐无疑,请师傅准我……”聂轻云不待他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杨凡想到那顾威正要召开的武林大会之期限已然不足两月,心中一急,又开口道:“师傅!”
聂轻云这才缓缓说道:“你若要去,我自不会阻拦,只是有几句话,望你记住!”杨凡连忙答道:“多谢师傅成全,徒儿必谨记师傅教诲,不敢有违。”聂轻云点了点头,说道:“慕容家一事,我也有些责任,你此去当设法保全慕容小姐,此乃其一。你去相助唐门也好,报仇雪恨也罢,莫要多造杀孽,牵连无辜,若能化解一场浩劫,更是莫大的功德,此乃其二。你可记住了?”杨凡点头道:“徒儿谨记在心,不敢或忘。”聂轻云又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待婕儿生辰之后,你便去吧。”
欧阳若见夏莹双眼血红,咬牙不语,说道:“莹儿,你可是也想同去?”夏莹使劲点了点头,欧阳若又说道:“想去便去,无人拦你,我没有你聂伯伯那么话说,只有一句。”夏莹双膝一跪,道:“请师傅吩咐。”欧阳若面色一冷,说道:“对敌仁慈,便是对己残忍,做任何事都莫要有妇人之仁,你可记住了?”
厅中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公孙贤皱着眉头道:“你非要把这个徒弟教得跟你一模一样么?”聂轻云摆了摆手,道:“随他去吧,我还是那句话,他们自有各自的机缘和命数,我们也无须太多干预了。”说罢便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何师兄吧,也不知莹儿取回来的药到底能有多大功效。”公孙贤看了看杨凡和夏莹,叹了口气道:“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也跟着聂轻云去了,欧阳若见他二人都走了,这才说道:“莫要听他们的,那唐门行事颇合我的口味,能帮就尽量帮!”又轻轻一拍杨凡,悄声道:“莫要忘了那块玉佩。”说完也出去了。
何思婕从来没见过杨凡和夏莹这般,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说道:“凡哥哥,夏姐姐,现下爷爷身体不好,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你们可千万要小心,我这就去给你们配些药,带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说完便也叹了口气,咬着嘴唇走了出去。
夏莹见厅中再无他人,对杨凡说道:“阿大,你作何打算?”杨凡沉吟半响,终于开口说道:“慕容小姐要报仇,我自然要帮,唐门是她为唐傲而创,我也自然要保,但我不愿牵连太广,连累无辜的人平白丢了性命。”夏莹点了点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帮你!”杨凡闻言,转头迎上夏莹的目光,微微一笑,“好!”
两日之后,便是何思婕的十八岁生辰,不过这个生辰,却因为何长空旧伤复发,杨凡、夏莹心念旧事新愁,聂轻云、公孙贤、欧阳若各怀心事,只草草的吃了顿饭,便算是过了。
第二日清晨,杨凡和夏莹早早的便向众人辞了行,双双上船起航,何思婕待海船离开码头,便又来到那块巨石之上,远远的望着逐渐远去,慢慢变成一个小小黑点的海船,终于消失在一片茫茫大海中,不禁闭上双眼,默默祈祷了起来。
蜀中唐门,近一年之前方才暂露头角,虽然其在川中起势甚快,但毕竟是一个踏足武林不久的新丁,羽翼未丰,根基不深,如何就敢扬言尽灭根深蒂固、实力雄厚的鼎剑盟?若说是慕容焉和唐家人报仇心切,也大不必如此张扬,至于其他原因,却又有什么原因可以令得慕容嫣如此不顾整个唐门的安危,实在难以推测。
那鼎剑盟的所为更是让杨凡、夏莹百思不得其解,面对着实力远不如自己的唐门,居然发下英雄帖,召集武林大会,看那架势,竟是打算集武林之力共击之,这实在与鼎剑盟一贯的作风南辕北辙。
二人觉得此事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其中必有蹊跷,商议之后,决定先去华山看看那什么武林大会,见机行事,下船之后便一路向西而行,不想刚到关中地界,就下起雨来,二人算算日子,七月初七还有几日,便在离着华山还有两日路程的一个小镇上找了一家不大的客栈住下,一来避避雨,二来也好略作休整,顺便打听些情况。不料这雨越下越大,丝毫也没有停下的迹象,也不见有什么江湖人士在镇上来往。
到了第三日清晨,杨凡终于有些呆不下去了,正自琢磨时,突然便听见外间一片嘈杂,刚一走出房间,就见夏莹也从房间走了出来,显然也是被这吵闹声所惊动,二人对视一眼,便向楼下看去。
此时尚早,大堂内并无客人,只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站在客栈门口,店小二十分厌恶的驱赶着他,可他就是不肯离开,口中不停的说着什么。夏莹走到杨凡身边,轻轻的说道:“阿大,你看这个乞丐是不是有些眼熟。”
杨凡仔细的看了看,又回想了一番,答道:“他昨日就曾在此,我还给施舍了他点碎银。”夏莹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就是他,难不成又来找你掏钱了。”
杨凡闻言也笑了笑,回道:“这小孩儿颇有些伶俐,若不是我们有要事在身,我倒还真想把他带回岛上去。”夏莹也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下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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