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正殿之中,赵夫人端坐于鎏金神兽铜镜前,未束发髻,万缕青丝披散而下,通身仅着一件莹白的留仙裙,内中绣红焰纹肚兜若隐若现,长长的曳地裙摆铺展于地。她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容貌秀美,宛转蛾眉,芙蓉颜面,手执一把雕梅玉梳,一下一下梳着满头细腻柔滑的青丝。
偌大的正殿中除她之外并无旁人,清风从外吹拂进来,越发显得殿中冷清凄凉。
也是,昭阳殿中的宫女内侍都知晓这位赵夫人犯了事,企图毒害皇后,忙地想法子另攀高枝,不受其连累,又有谁还会守在她身边呢?
赵夫人梳好了头,轻轻搁下手中玉梳,细细打量自己一双冰肌玉骨的素手。终究还是哀声一叹,自言自语道:“今日便是我的死期。”
她伸手端起那杯搁在柚木案几上的青铜鱼纹樽,以袖掩面,饮下樽中清酒,又将酒樽重新置回案上。
殿外传来内侍高亢的通传声:“海盐公主到——”
赵夫人勾勾嘴角,“到底还是来了。”
少顷,司马茂英一袭朱红牡丹纹对襟高腰襦裙出现在赵夫人面前,腰系赤色杂裾纤髾,并挂五色宫绦,行走之时,纤髾飘飘,如燕飞舞,依旧是那副翩若惊鸿出尘脱俗的样子。
司马茂英之后,紧跟着贴身伺候的小茹小惠。其后还有一干宫女内侍,林林总总二三十人,单瞧着这兴师问罪的阵仗便不同寻常,想来是怕赵夫人有所准备,故而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但这正殿中仅赵夫人一人,司马茂英见状还是吃惊不小。
赵夫人只淡漠一笑,道:“大公主何须带这么多人过来,是怕我反抗吗?”
司马茂英表情微讪,随之又恢复严肃,自大袖中取出诉状,冷声道:“赵夫人,你买通显阳殿寺人,向母后投毒,你可认罪?”
“认罪?”赵夫人眼带讥诮,“我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难道大公主要对我屈打成招?这可不像是那个端庄秀丽的大公主会做的事情。”
“你!”司马茂英面露怒色,“事到如今,你还要逞口舌之快!”她将诉状扔在赵夫人身边,“这是显阳殿寺人画押的供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赵夫人看也不看诉状一眼,只淡淡道:“我无话可说。”
司马茂英一时又气又急,叱道:“赵夫人,你是父皇的妃子,还是元青的母亲。元青养在母后身边,母后一向视如己出,待他不薄……”
“待他不薄?”赵夫人打断司马茂英的话,“你母后待元青不薄又如何?元青分明是我的孩儿,你和你母后却挑唆他不认我这生母,你叫我这个亲娘情何以堪?”赵夫人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说道。
“你简直冥顽不灵,母后从未挑唆元青不认你,是你先对母后不敬,元青才会那样对你。枉你还是元青生母,却一点也不懂元青的苦心。你可知那日你大闹显阳殿之后,元青还向母后求情,请她宽恕你。”
“宽恕我?我做错了什么需要皇后宽恕?”赵夫人冷笑一声,“呵,我不需要她宽恕,我只要她死!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将你那薄情寡义的父皇也一并毒死,只可惜,苍天不开眼,不开眼呐!叫我大好的年纪嫁给这个皇帝,日日独守空闺,还要骨肉分离,我恨!我真恨!”
司马茂英指着赵夫人难以置信道:“你竟然还想加害父皇,简直大逆不道!本宫原想看在元青的份儿上,留你一条性命,岂料你居然还有这等恶毒的心思,看来本宫留你不得。”她言毕,又大喊道:“来人,拿下她!”
话音刚落,司马元青奔进正殿,口中呼唤着:“大皇姐,绕赵夫人一条性命,求你了。”司马元青奔至司马茂英身边,扑倒在地,重重向司马茂英磕头。
司马茂英讶然,“元青,你怎么来了?”
“元青!”赵夫人一见亲儿,霎时泪如雨下,待想上去拥抱司马元青,却被两名内侍摁住,一时无法动弹。“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司马元青跪在司马茂英面前,乞求道:“大皇姐,元青知道赵夫人毒害母后是大逆不道,可她毕竟是元青生母,求大皇姐看在元青的份儿上,绕过赵夫人吧!”
男童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期冀和焦虑,令司马茂英瞧了心中十分不忍,“元青,你先起来说话。”
“不,元青不起来,大皇姐不答应绕过赵夫人,元青就不起来。”小小的男童紧紧抱住司马茂英的一条腿。
赵夫人见到此种情况,哭得越发伤心,“元青,你……你不是不认我么?”
司马元青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娘亲,你为何不懂孩儿的苦心?”
男童的一声“娘亲”叫得赵夫人肝肠寸断,哭喊着:“我的儿,你为何现在才喊娘亲?”说完,突然张口呕出一口黑血。
“娘亲!”司马元青大惊失色,撇开司马茂英扑向赵夫人。“你们滚开!”他恼怒地推开两个摁住赵夫人的内侍,用小小的身体抱住倒下的赵夫人,“娘亲你怎么了?”
司马茂英见状也愣住了,心想这赵夫人怎么会突然呕出黑血呢?
赵夫人还在不停地呕出黑血,将身上莹白的衣裙染成了黑红色,瞧上去格外骇人。
司马元青吓得大哭起来,“娘亲你不要吓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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