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宁王趁金光不备欲离间其与咸丰的关系,却弄巧成拙将自己置于险境。宗主、李世民全面部署,一个护王心切一个正欲逐鹿中原。火麒麟逼走果子狸,法海不能有情却已负心。
果子狸带着一身伤痕摇摇晃晃的走向树林深处,夜色深不见底的暗,却也暗不过她那犹如干涸泉眼般空洞的眼睛,没有一点泪一丝神,全然不顾鲜血花了精致妆容。
周围渐渐有了亮光,是月亮投影的残忍。此时正如白森森的臼齿撕咬着果子狸本来就残破的心境。
“离人类远远的。情这种东西,你一辈子都不需要了解。”
姥姥叮嘱的话依稀在耳边回荡。不知是因为违反了这句话带来这样痛彻心扉的结果,还是因为被火麒麟全力出击的重伤,果子狸又感到心口一痛,毁坏的根基撑不了长时间的行走,意志涣散的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回想起这些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仿佛做了一个噩梦一般,那么快,那么痛,快的人难以完全接受,痛的让人难以承受,却还是醒不了。果子狸也不打算起身,就坐在地上痴痴的想着:
“以前好多人说喜欢我,还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可他们转身就把同样的情话说给不同的美人听。于是我把他们都杀了,不能从一而终的人,不如助我修行吧。”想到这,果子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苦笑。
“人一生所求的安定到底如何?是被欺负时有人保护,是想哭时有人准备好肩膀,是累了就可以回到他那里,是随时都有温暖的拥抱,最差,最差也要是——不被当作替代品。”
果子狸想放声大笑,却发现咽喉像被人拿走了什么一般只感觉气息流动可就是发不出一丝声音。果子狸稍一运气打算冲破这结点,突然腹中却又一阵剧痛,使她不得不停止运气吐纳舒缓。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因根基破损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果子狸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她那飘飘渺渺轻轻柔柔勾人心弦的声音,如今不仅自己成为了别人眼中最不屑的替代品还遭此横祸,果子狸心灰意冷,也不再运功疗伤,只是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背负着月色跌跌撞撞的朝一个有水声的地方走去。
“起码记忆力还是没有丧失吧。”
果子狸在心里嘲笑着自己,想自己一生于人间有害无益,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有此结局也是罪有应得自食恶果吧。看着那在月光下愈发凌冽的湖面,白闪闪的仿佛刀光要割伤每一寸地方。果子狸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凉的湖水里,溅起的水花从半空中落下,替她轻轻拭去嘴角残留的血液。
她仰躺在月光湖里,水冷冷的包裹着她同样冰冷的身体。果子狸看了看月亮:
“真好看。来世你也要这么好看。再见。”
想罢,控制着自己慢慢下沉——下沉——水面合上了缺口,假装很平静的继续闪烁。透着水的波光,月亮也和自己一样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呼吸产生的气泡上升——上升——争相逃离了这个冰凉死寂的湖水。
“别着急啊,我也马上就要逃离了。”
果子狸能感觉到水底的压力把肺中的空气一点点的挤出去,能感觉到快要窒息的痛苦,可她还是缓缓的向下沉着。了无牵挂。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过往:小时候被别的小妖欺负了跑回家去找姥姥,姥姥告诉她要想强大就要去吸取凡人的精血增长修为;到了凡间却没听姥姥的话,动了凡心惹了情债被赶出家门;狠心杀了几个人后,就遇见了眉间一点朱砂的冷俊国师要作法收服自己。
“我这个大麻烦终于不用麻烦你了。愿你我都为人身之世可以再遇,到时候就别那么凶的对我了。”
果子狸微微笑道,准备告别最后一缕理智时,却好像被一人拉住了手臂,往上拽她。果子狸心生抗拒,但却无能为力,晕了过去。话说到宗主吩咐玄武揪出内鬼,在此深夜里,玄武自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紧紧盯着那承载着万祸之源的檀木盒子。突然,就在眨眼间,随意设的那两名看守就齐齐倒下,玄武明显感觉到瞬间奔腾起来的心跳,瞪大了眼睛只待内鬼出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继而走进来的这个人却让玄武吃惊不已:
“朱雀!”
虽是犹如五雷轰顶,玄武却没放下手里的机关。待到朱雀走到布置好的陷阱上马上触发机关时,却立即停了下来,好像发现了些什么,玄武见状,急忙从暗中飞出,移形换影到朱雀的身后,佯作攻击,朱雀被迫向前闪身一躲,如此正中埋伏。两张玄心宗主秘制降妖法网同时从两边弹出飞缚住朱雀,任是六道现身也逃脱不能。为了确保安全起见,玄武又添了一张玄心正宗符咒在朱雀身上才发出内鬼落网的信号。霎时屋外火光大作,各人举起火把,静待宗主到来。
玄武怎么也不能相信玄心正宗里的内鬼竟然是四将之一的朱雀,百思不得其解,无奈道:
“宗主待你我不薄,你却如何为六道效力。真真让人寒心。”
缚在网中的朱雀发出嘲讽的轻笑,没有说话。玄武叹息一声,退立在一边。一股劲风冲开了殿门,宗主身后跟着一人随着劲风进入殿中。待玄武看清宗主身后那人时又是一惊。与此同时宗主也已经看到了缚在网中的内鬼,转身目光怪异的看着身后之人。静寂的殿中,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突然宗主出手,将身后之人也如同朱雀一般用法网束缚起来。
“宗主!”
玄武惊呼。宗主袍袖一拂,面朝门口说道:
“进!”
只见从门口走进一个再次让玄武目瞪口呆接受不能的人——还是朱雀。当此之时,玄武缚住的宗主缚住的加上门外走进的,一共竟有三个朱雀。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现!”
宗主也不再卖关子,拈指用玄心奥妙觉分别笼罩起三个朱雀,最后走进的朱雀岿然不动,先后被缚住的两个“朱雀”早已痛苦的呻吟出声,渐渐变成了魔宫四贤中无间和修罗的模样。
原来,宗主早在部署时就将玄心印施法种在四将的右臂,防止六道幻化混淆视听使自己人互相残杀。之后宗主命朱雀故意在宁王府周围出现,而后分身似是要去通告武器商人和马贩,真身却秘密回到玄心正宗,躲在玄武镇守的殿外。不出所料的是,六道竟真遣人幻化成朱雀模样,混进玄心正宗。紧接,就有了一个“朱雀”假意向宗主禀告宁王之事拖住宗主,另一个“朱雀”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偷黑木令。
然而六道失策的是黑木令本就是引自己上钩的诱饵,一时间就折了魔宫四贤的两位。玄武这才明白过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朱雀笑了笑,朱雀也忍俊不禁。
宗主面色一冷,两人急忙收敛了笑容。
“押下去!每隔两个时辰加印一遍玄心正法,务必要拷问出六道的踪迹!”
“朱雀领法旨!”
“玄武领法旨!”
两人提着无间和修罗出了侧殿向炼狱的方向走去,这才改了严肃的神色,攀谈道:
“下手可真狠啊你!”
“嘿嘿,我早就知道那不是你——”
听着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宗主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这时青龙的声音试探性德响起:
“宗主,她醒了。”
“知道了。你继续跟着那和尚。”
“领法旨!”
宗主安顿好其他事宜,移步向一偏殿走去。此时已是次日凌晨。玄心正宗熄了灯火,只留月色皎然,漾漾相照,自是有一番风味。
“嗯?怎么察觉不到妖气?难道又让那妖孽逃了?!”
宗主自觉不妙,冲入偏殿里,却看到那人坐在窗前,借着透进来已然有些微弱的月光缓缓的梳理着及地的秀发。琥珀色的牛角梳在黑色和月色的交辉中游出发梢。那女子轻轻挽了一个灵蛇髻,松松垮垮的有一种慵懒厌世之感,又用一枚紫玉发钗簪住,不施粉黛,淡雅如水。
金光陡然明白了这妖孽为何会有魅惑众生之力,浓妆淡抹总相宜是也。尤其是这配以月色的素颜,更是动人心魄。宗主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自觉不妙,慌忙控制自己恢复理智,心下不由奇道:
“这妖孽跟随法海不过一天,竟将一身妖气除去殆尽,那法海果真有佛法无边?若果真如此,却又为何伙同一红衣女子将她逼向绝境?那和尚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也和七世怨侣有关?”
宗主低头沉思良久也猜不到其中真意,复尔抬头望着果子狸,她完全不理会宗主的所在,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沉默。
“你——你这孽障,快将那和尚和那红衣女子的底细从实招来!若有半点虚假,本尊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果子狸似是听到了宗主的威胁,又似是没有听到。只见她缓缓站起,找到笔墨,一笔一划的写着。宗主愈发不解,却没有打断她,只是耐着性子等待。
果子狸一气呵成写完后,莲步朵朵走在宗主面前,交于一张字体娟秀的宣纸,只是看着宗主,若有若无的微笑,很惨淡的那种。宗主被她看的有点心虚,急忙接过那张纸,墨迹未干,上书:“
和尚与你互不相干,请勿要为难他。
不知红衣女子何许人也。
我根基已损,活不了多久,之前借你的那些功力,今日便还给你吧。”
只待宗主看完还未抬头时,果子狸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了宗主的太渊、神门二穴。宗主先是一惊,感觉太渊、神门有暖意渗入,知道是她要将其所剩无多的功力传入宗主体内。金光正欲挣脱,却不料她竟径直倒在他怀里,在宗主还没反应过来时顺势吻上他的双唇。
从来没有人如此大胆,所有人看到金光的第一眼,就被他不加控制就展露无遗的威严震慑,远远的站着都倍感压力,更别说距离如此之近。宗主一时间手足无措,大脑竟然一片空白,直直的站着任由那股暖气汇入自己的丹田,口中被她喂入一颗丹药大小的冰凉物什。在这丝丝冷气中,宗主猛然回神,意识到那是她的元丹,却已然无法取出。宗主感觉到沁人的凉意缓缓滑到自己内丹旁,控制着自从修炼玄心奥妙决后一直产生的燥热感,这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好久都没有过了。
她握着宗主的手慢慢松了下来,瞳孔也开始发散。本欲轻轻推开宗主,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不得已依在他身上,气若游丝。宗主愣愣的站在那里,只觉她失去力气要滑落在地才回过神来。她从来没敢想过自己能在他的怀里死去,更不会去奢望可以拉他的手,可以吻他的唇。这可能是上天给的最后的恩惠吧。她似乎体会到了陶竹子说的那种真的开心,但她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过神来的宗主突然将她横抱起来,慌乱如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那样说道: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把元丹还给你——还给你……”
她却很幸福很幸福,躺在他怀里在心里狠狠的笑着哭着说着:
“宗主小哥哥,你为什么如此着急,我只是妖啊。你看,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我的元丹可以帮你控制修炼玄心奥妙决的燥火,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呢。宗主小哥哥,其实和尚他挺辛苦,你别为难他,他不会干扰你的。我要走了。你一定要保重啊。”
宗主听不见她的心声,只是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只是觉得她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安顿给自己,他只能横抱着她向床边跑去,却突然觉得只是从门口到床边的距离而已,怎么会那么长。他还没有到,她的手就已经垂了下去,没有了呼吸。
宗主不记得他抱着轻若无物的她站了多久,只是天都已经蒙蒙亮的时候,听到青龙请命的声音,宗主才缓缓的把她放在床上,仔细的目光如水的轻抚着她的脸。从认识到现在他还没有正眼瞧过她,现在算是补上吧。
“不跟和尚了。找到那红衣女子带回来吧。”
宗主罕见的温柔让青龙觉得怪异,却不便询问:
“领法旨!”
“哦,还有,找人雕个冰床吧。再多弄些冰拿来这里。”
“遵命!”
宗主行事突然变得怪异,语调突然变得缓和,这让青龙不得不琢磨这一夜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
宗主凝视着她,只因他向来认为色相不过一副皮囊,所以并不太在意样貌好坏。此时的他却开始觉得她很美,真的很美,不施粉黛也可以倾国倾城。若自己是一介平民,恐怕也是要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他从开始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所有人对他只有附和服从,利用被利用,陷害被陷害的关系。每天看着周围人或恭谨或不啻的面庞,想不怀疑想不勾心斗角都是不可能,从此没有被这样温柔对待的机会。
也许是上天的垂爱,好不容易能拥抱一次温柔,却仅仅是惊鸿一瞥。就像坚冰差点就融化之时,又极度冷却下来。就像给小孩尝了一口绝妙的糖果后,又立马拿走。这最高峰与最低谷的落差。
“本尊——额,我——我对你,可是一点都不好啊。”
“宗主小哥哥,你这玄心奥妙觉要少用哦~~到时候走火入魔了,奴家可救不了你啊~~”
这糯糯腻腻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了。
“你为何却没再说一句话给本——给我听。是恼了我吗。”
宗主一搭她的手,才惊觉她根基破损的纯粹,已经导致说话能力的丢失。宗主又再次陷入了沉默,眼神很不舍很哀伤。
“禀宗主,雕花冰床已经做好,冰也已经运到,需要放在何处?”
“屋外。”
“是!宗主还有何吩咐?”
“退下吧。”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