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宗主一挥袍袖,内力控制着冰床和冰块飞进偏殿中,冰床稳稳地落在中央,冰块整齐的堆叠在一起。宗主聚气于手掌,抹过冰床光滑的表面,掏出一整块冰,留下只能让果子狸睡进去的空间,又用掏出的冰做了薄薄一层冰盖,宛若透明。他轻轻抱起果子狸,把她放在冰床中,又将冰盖置于冰床上,恰好能使他清晰的观察到她,也为她隔绝了灰尘。他在冰床边站了很久,手里攥着果子狸簪发的紫玉钗,看着眉目间似乎有些笑意的她,柔声道:
“我会常来看你的。”
说罢一步三回首的走出了偏殿,将紫玉钗收入怀中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随手将偏殿封印起来。
“宗主,在城外东南方向五百米处发现红衣女子踪迹,但似有结界干扰试听,不能确定其具体方位。”
“带路!”
宗主右手一扬,提起那红衣女子,他便瞬间变回不苟言笑不容侵犯的天朝国师。
宗主赶到东南方时,微觉不妥,这个结界应该是两种不同的法力混合而成。都是妖类且法力高强,似有千年修行。宗主紧急召集玄心四将,布阵破结界。四将结成法阵,但觉灵力受到阻挡,无法尽数施展。宗主眼神一凌,昂然而立,示意四将先停止作法,声若洪钟道: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岂容你这妖孽在此猖狂?!现!”
宗主一转身朝左后方击去,对方似乎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招,毫无防备,从结界中被击飞出来,晃眼只看到一袭红衫。宗主用眼神询问青龙,青龙点了点头。
清除了阻碍,四将继续作法。宗主走到那女子面前,冷冷道:
“你是何人?!”
“我火麒麟坐不更名行不改姓!”
“哼,即是妖孽,这人世间可容你不得!受死吧!”
说着宗主提掌向那女子狠狠击去。
就在宗主出掌时,一颗钵盂横空飞来,宗主反手一掌反弹回去。钵盂回返的方向青影闪动,一片粗布随着劲风飘落,细看去乃是袈裟一角。
“出来吧,和尚!”
原来,宗主猛击火麒麟并不是为取她性命,而是要引法海现身的佯攻。那法海追寻白蛇已久,不可能没发现这并不高明的结界,他迟迟未出手的原因为何?这火麒麟与白蛇既是一伙,又何必去招惹法海?果子狸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被逼入绝境?法海收了果子狸却不管她死活,这是一个以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该有的态度吗?宗主这一切的疑问,只有和法海当面对质才能明白。
“阿弥陀佛,善哉,我佛慈悲,施主岂能如此残害生命。”
“慈悲?哼,原来在大师眼中只有她是生命,只有她需要慈悲。”
“善哉,众生平等,众生皆需要慈悲,施主又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你妄为当代高僧,眼看这妖孽把她逼上绝境却不出手相助,竟也配在这里和本尊谈慈悲?!”
“她?”法海初时不甚明朗,突然记起负伤而走的果子狸,不由得大惊失色,“难道?!难道?!”
“哼!”
不单是法海目瞪舌僵,火麒麟也打了一个冷战。她对果子狸本无恶意,只是嫉妒她与自己同是妖,但她却可以跟从法海修行,想逼她走罢了,却没料到……法海更是自责,对于果子狸,他第一眼看到她的人形时,确是觉得她与贞儿有七八分相似,但果子狸更有灵气也更妩媚,贞儿则是清秀朴素的动人。再见她时已无此感,只想指引她走上正途罢了,却因此让她丢了性命。怪只怪自己当时没有能给她一个解释,才让她在疗伤时经脉逆行,走火入魔。
宗主看着两人各有惭色,很不以为然,甩袖转身去勘察四将是否已经将结界束缚。
法海闭眼开始默诵《大悲咒》,火麒麟则是呆坐在地上,似乎还没打算接受自己杀了果子狸的事实。就在此时,周围的树林蓦然消失,显现出一户人家,四将收法退立两侧,宗主威严而进。法海诵读完《大悲咒》,抬头看着那户人家,表情复杂。火麒麟也回过神来发现结界被毁,眼见法海眼中情意涓涓,踟躇不决,心下一阵酸楚,起身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时,却被青龙拦下:
“妖孽何处去?!”
“还轮不到你管!”
火麒麟打算先发制人,飞起一脚欲踹向青龙心口,却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只见青龙侧身避过这一击时右手猛然发力,快速击点了火麒麟的周身大穴,封住了她的奇经八脉。火麒麟动弹不得,欲向法海求助,却发现法海早已走进了那户人家,大失所望下更加委屈,泪水涔涔而下。青龙视而不见:
“带下去。等宗主发落。”
宗主踏入那户人家,院中迷雾重重,似有若无的妖气弥漫。霎时一柄青色的剑从眼前的不明朗中斜刺而来。宗主后退一步,击出一掌听到一女子受伤的声音。宗主张开袍袖,背跃上墙头提气掌推一个太极,内力带动风起,散去迷雾,只见一青衫女子捂着心口躺倒在地被一素衫女子搀扶,青色的剑掉落身旁,此时法海也恰巧抵达门口。
那素衫女子见到法海,便开始躲着他的目光,只是低眉。法海知道那素衫女子不愿看见他,只好在门口立定。忽而从屋内冲出一清秀小生,面色慌乱紧张,观之乃手无缚鸡之力。他挡身在两女子身前,尽管的惧,但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
“大和尚!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跟你拼了!”
法海一愣,而后神色比之前更阴郁难明。宗主到觉得这素衫女子似曾相识,沉吟良久后,才觉其眉目间有一分像果子狸,心下温柔起来,但又瞬觉对自己来说这世间还有谁能美得过她,又有谁能似她,不禁喟然。
“阿弥陀佛,许施主……”
“大和尚,你别在这假惺惺的!我告诉你,我知道她俩都是蛇妖,可我不在乎,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谁也不能干涉!退一步说,我娘子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从来没有害过人,我们只是相爱,你为什么要这么阴魂不散!”
法海还未回答,那素衫女子扶起青衣女子,缓缓走到那书生身旁,挽着他的臂湾,轻轻说道:
“相公,是福不是祸。有你在,一切都好。”
素衣女子站起显露出微微隆起的腹部吸引了法海和宗主的目光。法海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白素贞竟然怀上了许仙的孩子,这不仅意味着白素贞已修炼成了依然具有千年法力的人,还意味着他不能再以人、妖不能相恋的名义去说服白素贞随他回仙境去。法海不禁黯然。宗主首先想到的便是七世怨侣的转世,为了算清白素贞肚中是否为七世怨侣之一,宗主问到:
“你何时有的身孕?”
“已有整整三个月。”
宗主掐指一算,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白素贞的孩子,正是转世的七世怨侣之一!宗主连忙飞身而下,落定在许仙面前,嘴角勾落一丝笑容,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感:
“如果你想要她腹中孩儿顺利产下,就收拾东西跟本尊回玄心正宗!”
“我凭什么相信你!”
“呵,现如今结界已破,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你不相信本尊的下场只有两个:一是被这参不破情网的和尚闹的夫妻两地骨肉分离,二那阴月皇朝为抢这孩子可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你这样愚钝倔强,到时候害了她以及你们的孩子,可别怪本尊没提醒过你!”
宗主说完,转身便走。
“国师留步。”
宗主背立微微一笑,想到:
“果然还是这白素贞识时务!”
“相公,如今小青受伤,我又不能过度施法,只能依靠国师之力相保。”
“娘子……可他打伤了小青,又和那和尚一同破了结界,何以信任?”
“哼,读书人果然迂腐!既然不相信本尊,那本尊告辞了。你便以你之力保护于她吧!”
宗主恐迟则生变,而这许仙磨磨唧唧实在讨厌,便假意要走。眼见宗主就要离去,白素贞急忙把受伤的小青交于许仙相扶,追上宗主。
“国师慢走。相公小心谨慎戒备心强,言语中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国师大人大量勿要怪罪。我们这就收拾细软同国师前去,请国师稍等片刻。”
“哼,算你识时务。”宗主这么一说,便是答应了,白素贞千恩万谢的去收拾行装了。
在白素贞整顿的这段时间,宗主信步走到法海身边,他似入定一般沉默:
“本尊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在玄心正宗顺利产子。否则,纵你法力无边,也无可奈何!”
“……我……贫僧只是有点失神,不清楚施主讲些什么……”
“不清楚?呵,你最好是不清楚!不过今日,本尊却要请你去玄心正宗一叙。”
法海抬眼看了看他,知道他要问什么,而自己也想知道果子狸如何香消玉殒,便道:
“既是如斯,那贫僧先走一步,于侧殿相等了。”
“如此甚好。”
待到许仙一家收拾停当,宗主示意青龙、玄武、麒麟幻化成许仙、白素贞、小青的模样,进入房中,宗主一挥衣袖回复了原有的结界,并命令朱雀带一队精英镇守于此,若是有敌来犯不可恋战,尽快脱身躲在暗处协助其余三将。而后带着许仙一行,往玄心正宗而去。“你把他们安顿好了?”
“不错。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尊你为何要逼走她了。”
“阿弥陀佛,善哉,一切都因贫僧而起……贫僧见那果子狸颇有慧根,不忍她走上歧途而留其在身边,希望用佛法感悟她。去不曾料到那火麒麟见到后妒火中烧,暗中出手打伤了她,并在她运功疗伤时故意说贫僧是因为她有七八分相像白素贞才留她在身边。她听后真气逆行,毁了根基,独自离去。贫僧欲搭救于她,可若贫僧如此,火麒麟便要杀她,贫僧无可奈何,竟就此害了她……贫僧愿承担一切罪责!”
“承担罪责?承担罪责就能让她醒过来吗,就能让她和以前一样对本尊笑对本尊说话吗!罢了,她说过不要本尊为难你,你便带着那火麒麟去了吧。本尊不想再看见你们——”
说罢袍袖一拂,背对法海面朝里殿而立,是为送客之意。
法海一惊,心下嘀咕:“这金光不是与果子狸势不两立么,为何如此迁就她。难道她参不破的情劫是他?!如此说来——唉,我佛慈悲,众生皆苦……”
“那,贫僧告辞了。你,好生照顾他们吧。再会。”
法海转身离去,宗主没有回头,平复着只有提到她才有起伏的心情。
法海出了玄心正宗,抬头望见一袭红衫飘飘渺渺悄立对面,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去,眼里又积蓄了新的委屈:
“在你心里她永远是第一位的是不是?!在她面前我的死活永远是微不足道的是不是?!”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一向隐忍的法海此时也爆发出来,如同野兽一样低吼的声音吓住了火麒麟——她从来没见法海这样愤怒过。
“把果子狸逼向绝境,走投无路自我了断;将白素贞行踪暴露,不得已拱手与人。这样你满意了吗?!你的目的达到了吗?!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自私!我现在明白的告诉你,我法海与你再无瓜葛!下次若是再见到你残害生灵,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法海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咬牙切齿道:
“最好再也不见!”
法海一路走远再未回头,他自是看不到火麒麟溃然决堤的绝望,从心底到眼底把痛苦束缚,把泪水释放。
“可笑我的无理取闹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只是为了能在你心里能有丁点的位置。”
“好,再也不见罢。”
火麒麟恨恨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踽踽独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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