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像鲨鱼群一样在昏暗的海底缓慢的前进,头顶上方不断传来隆隆的爆炸声响,声音在几百帕的水压下受到了极大影响,听起来就像是敲打破鼓一样。连续不断的闪光带着巨大的冲击波袭过我们身旁,搅动周围的海水变得躁动不安,而我们置身其中,就像是台风中受到撕扯的小树,随时都有可能被水流卷到更加幽深的海底深渊去。性能极佳的海翼战机在我们头顶快速掠过,尽管是在深海,但是这种全新概念的战机依然能拥有极高的机动性。
我们在进到潜水室时,门口的显示屏和无线电广播已经给我们发布了指令,我们一行500人的任务是基地外围警戒,搜寻敌人的蛙人或者小型潜艇从基地下方进行突袭。白鸽基地虽然号称最强,塔基上面布满了各种防御设施和各种武器,但是其脆弱的基底却没有任何武器,除了凌光电子隔阂屏障作为防御之外,没有任何能够拦截飞行武器的防御措施。而这座基地在被移到海底之前是作为岛屿堡垒使用的,它的前身是在陆地上,并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建成一座位于海洋中的移动基地站点,所以说现在的白鸽唯一的弱点是在底部,而底部往往是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所以底部也并没有设防,但是到了战时也会安排一定量的部队到底部设防。
“鱼人J小队听令,现在以50人为小队,斜上间隔10,小队间隔10,呈X型前进,保持联系。”
无线电通讯设备传来领队的声音,这个领队其实就是按照我们进到潜水室的顺序排列的,潜水室的门口有一台设备,给每一个经过的人的衣服上印上编号以及白鸽的鸽抓双剑标准。编号1就是领队,我们听从他的指挥,而他有潜水口指挥官配发的专门的通讯设备,站点指挥官通过这个设备向他发布命令,然后他再通过我们都有的无线电设备将站点指挥官的作战命令进行实施。
500人的鱼人小队在短短的几十秒内就排列好了阵容,这让我大为惊叹。这群人在改造睡眠的过程中到底受到了这样的训练,在那一个不是具象的思维空间,在短暂的时间内换掉那么多人的记忆,再装上同样长短时间的记忆,并且在这些人工设计的记忆里还有程序编排之类复杂的印象,这样的操作不仅仅是单纯的科技问题。
我们的阵型的前进依然保持较慢的匀速,但是我们身后的另一支鱼人部队却没有阵型,并且他们的速度很快,将弩枪背在身后,全力伸展着四肢,使得划水前进的功率能达到最大,就像是剑鱼群一样从我们小队间距之间穿过,人数似乎比我们还多,带着一串串长长的气泡。这群人似乎属于攻击组,他们应该是去摧毁什么显眼的目标,而且这目标的存在似乎威胁到了整场战役的胜败。
短短一分钟,这群比我们晚出发两分钟的鱼人们就已经消失在我们正前方,带着他们的紧急任务。而我们任然还在离基地不远的导弹拦截部位正下方,享受着轰隆的爆炸声和闪光,以及已经有所升温的海水和冲击波的洗礼。破碎的弹片像是天顶崩塌的云朵一样从我们身旁落到更深的海底,这片寂静的海域此时此刻正在上演一出激昂的音乐会。
不知什么原因,一枚炮弹从我们上方的拦截区域径直落到了我们阵型身后,随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和强力的冲击波,我能感受到从身后而来的强大的推力以及让耳膜破裂的轰隆声,带着炙热高温的水流瞬间让我们的阵型不复存在,我看到我的鱼人战友们被冲击波冲得在通红的海水中打转,就像龙卷风卷起它行径路线上的一切。出于本能我拼命的挥舞着我带蹼的手和脚,希望保持一点平衡,但是我深知这也是徒劳的,冲击波扫过我的身体,我首先感受到的是难以忍受的压力,脆弱的大脑最先受到伤害,伴随着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弱,我的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最后的画面是在像是落日黄昏的天空一样的海水中,我眼前旋转着飘过一个又一个漆黑的人影,那种感觉就跟我在夏威夷的那个战场的最后的几秒一样。
沉闷的轰隆声继续在空旷的海底回荡,闪光强行穿透我的眼皮,温热的海水让我感觉特别舒服,我努力睁开眼,听力似乎还没有恢复,周围混沌一片,飘过我眼前的长长的黑影也不知道是战友的尸体还是昏迷中的他们。海水的能见度比刚才更低,无数细小的碎片混杂着纤维状的细丝漂浮在我四周。这看起来我并没有昏迷多久,因为我正上方的爆炸比刚才更加猛烈了,炮弹的连续爆炸就像是在放鞭炮。这场至今我都还不知道为何而起的冲突此时似乎已经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刻,而我们的任务似乎也才刚刚开始。
数百道镭射光线从我们队伍刚刚前进的方向照射过来,昏黑的海底看不清光线的源头,就像是破开黑暗的缕缕阳光,又像是深海魔女的猩红色长发,我们被牢牢的锁定,就像失足踩到捕兽夹子的小兔子,无法逃脱。刚才的爆炸根本不是偶然,而是进攻,或许那枚炮弹的目的或许是打算将我们全部摧毁,但是发生了偏差,在我们身后30米左右的位置爆炸。冲击波只将我们击晕冲散,并没有至我们于死地,他们察觉到了我们还存在,派出了机动部队继续击杀我们,那么下一秒将会有数千颗子弹射来!贯穿我们的身体,鲜红的血将染红这片深海的一小块儿地方,而我们将会被打成筛子,永远沉睡在这幽深的海底!
我还没来得及为刚才的猜想产生恐惧感时,周围悬浮在我周围的我的战友们的身体就已经开始扭曲地抽搐起来,在爆炸的霞光色背景下,他们的映射在我眼睛里的是扭动的黑影,但是其实是数十颗子弹冲击并且射穿他们身体时的动能带动他们的身体!
进攻开始了!在我们的视野范围之外,敌人已经先开火了!听不到枪声,更看不到他们是怎样开枪的,在能见度十分有限的幽深的海底,我们就像是靶场上没有还手之力的靶子,被一个个射杀,或许都没有人知道我们是怎样死的!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强烈的恐惧感此时瞬间爬上我的心头,并且像梦魇一样开始吞噬我的理智,我竟然麻木的看着正处于昏迷中的战友们黑色的身影在弹雨中抽搐,鲜红的血液喷涌出来染红周围的海水。
一颗子弹擦过我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传来,疼痛驱散了恐惧,我猛然挣扎了一下,大脑也立即开始工作,四肢也连通了。我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逃走,而是还击!
“还击!我们还击!”
我声嘶力竭的喊起来,虽然我知道我的声音在这样幽深的海底想要传播出去是不大可能的,但是本能驱使着我这么做。此时此刻,在无数的子弹下,我居然成了一个铁血铮铮的士兵,一个绝不退缩、绝不屈服的战士!
子弹一颗接一颗从我的身边射过,带着一溜气泡,有几颗穿透了我的背鳍,但我此刻居然丝毫没有感到害怕。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据说一个人如果有了死的觉悟,那么他将无所畏惧。
我一边还击一边拉了一具满身是窟窿的尸体做掩护往后撤,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祈祷在还有人从昏迷之中恢复过来,祈祷我的战友们还有人能跟我一起战斗,哪怕是撤退。我奋力嘶喊着,麦克风快要被我送到嘴巴里,但是我没有得到回应,没有一个人给我回答,我像独角戏一样吼叫。但是连观众都没有,一种绝望感不由的升起。
此时我对他们那种鄙夷的看法也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我现在终于顿悟了,我跟他们是一样的,跟他们一样的外貌,一样的命运,一样的责任,我不能因为我与他们那不明显的差别就将他们划为低等,我们是同样的为那群人服务的奴隶,奴隶又有什么理由去嘲笑奴隶呢?
镭射光线逐一消失,我的右腿大腿被开了个血窟窿,猩红的血在我身后留下一溜长长的痕迹,我逃离了战场,拖着我战友的尸体。在刚才将近五分钟的绞杀中,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从昏迷中醒过来,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生还,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回到白鸽基地的潜水室。我刚刚呆过的地方已经被血雾朦胧的海水占据了,我已经无法再看到黑色人影,只有像胭脂一样飘渺的雾,那是被几百人的血染红的海水。
我奋力往基地游去,就像超过我们的攻击组队员一样的前进,我想他们此时或许也已经遭遇了不测,跟我们一样。
眼泪不由自主的漫上我的眼眶,在离开潜水室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对亚特兰蒂斯、对白鸽、对鱼人、对研究所竟然产生了新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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