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南疆(原创长篇)
我最喜欢的一个汉字----侠(代序)
众所周知,中国的武侠,一直是不入主流的,无论它拥有了多么多的数量,多么高的质量,文学史上始终论者寥寥,难登文学大雅之堂。专家学者们或有论及,也多是语焉不详,一笔带过,这大抵是因为它自出生起,就被贴上了“俗文学”的标签,所谓“下里巴人”,难入文论方家的法眼。然而,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截至今日,武侠毫无悬念地属于公众最喜闻乐见的一种文学类型,笔者可以毫不夸张地断言,它所拥有的读者群,无论从数量还是所涉及的层面来说,都是任何类型的所谓“高雅文学”所无法匹敌的。
笔者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虽不拒绝任何形式和体裁的文学作品,然而却始终对一个“侠”字情有独钟,所以真正让笔者在中能够废寝忘食以至于通宵达旦而乐此不疲的,舍武侠其谁?笔者以为,一部好的武侠,之所以令人意醉神迷,心旌摇荡,以至于迷倒众生,最关键的不在于它的技巧有多么高明,文笔有多么优美,而在于那弥漫于字里行间,充盈于天地人寰的所谓“侠气”。侠者,有仁者心,有英雄气,有勇士胆,有强者风,侠之大者,未必一定拥有所向披靡的快刀和无坚不摧的利剑,但却一定拥有为锄强扶弱一往无前的决心和为公平正义不死不休的意志,试问,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品质,怎不令人心驰神往,荡气回肠?
韩非子有云:“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那是站在统治者的立场而言的。在我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那些统治者所设立的“禁”也好,“法”也罢,无不是为极少数人的利益服务的,说穿了就是禁锢大多数下层人民的牢笼,可想而知,那样的“禁”和“法”,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而侠之所以为侠,正是由于他们敢于蔑视统治者所设立的红线和雷池,凭一几之力拯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虽万死亦无怨无悔,从而赢得了芸芸众生的衷心倾慕和满堂喝彩,这,正是那些优秀武侠形象的光芒之所在,也是那些优秀武侠的魅力之所存。
有人说,武侠是成年人的童话,笔者深以为然,但却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大凡喜欢童话的人,决不会是没有希望和憧憬的人,可以说,在他们的心中,人人都有一个“自己的江湖”,而在这个“自己的江湖”中,又都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梦想和光荣。尽管时至今日,社会环境的变迁早已今非昔比,无论是法制的进步还是科技的发展,都远非当初侠行天下的时代可以同日而语,倘若现在谁还想凭借一已之力仗剑天涯,安良除暴,也只能落得一个唐*吉诃德式的笑柄,然而,在笔者心目中,那一个内涵丰富而又充满正能量的“侠”字,将如同那遥远而永不磨灭的星光一样,世世代代照耀这充满艰辛和坎坷的世界,使我们的岁月多了一分温情和希望,正所谓:
侠踪纵难觅,侠心永不泯,
人间无侠气,万古如长夜!
愿武侠红颜不衰,青春常在;
愿侠义精神永驻人间,与世长存!
是为序。
楔子
清顺治元年某日**,经过十日屠城后的扬州城,萧条而又冷清,除了不时结队而过的巡逻清兵,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闲人。
在扬州府衙旁的一家学馆“万事随缘堂”内,馆主徐韬颓然坐在学案前的一张太师椅上,神情憔悴,须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历经两天一夜的不寝不食和心理折磨,昔日的仙风道骨早已荡然无存。妻子陈玉珠一直默默地陪侍在侧,长案上放置着早已冷却不知多少时候的稀粥和一些糕点果品。
“大哥,我去把粥给你热热,你多少得吃点东西啊!”
望着形销骨立的丈夫,陈玉珠五内惧焚,心里说不出的心疼和难过,类似的话,她已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徐韬摆了摆手,然后将陈玉珠的手拉过来轻轻握着,柔声道:“妹子,为夫我吃不下去,只是……只是你不该这么陪着我死熬着,你自己先吃点,再去睡一觉吧。”
陈玉珠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道:“我也吃不下去,更睡不着,不过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了局,多铎那贼子只给了我们两天时间,明天就是期限了,该怎么着,你心中也该有个断决了吧?”
陈玉珠口中所说的“多铎贼子”,便是这次率军攻破扬州的清廷征南大将军豫亲王多铎。原来清军未破城时,多铎早闻得江淮名士徐韬的大名,知他本是个大学者,史可法镇守扬州后,就一直担任其高级幕僚,为守城竭尽出谋划策之能事,被史可法引为莫逆和肱股,待得城破,史可法血洒扬州,清军大肆屠城,多铎却一心想招降徐韬,早嘱咐了兵卒们不得伤犯徐韬一家,并亲自登门劝降,许以高官厚禄。其实,史可法早就极力向弘光朝廷举荐过徐韬,然而徐韬一来生性淡泊,无意宦途,二来看到弘光皇帝昏庸无能,朝中大多是马士英,阮大铖等一干耻之徒,故一直坚辞不仕,只在老家扬州课徒讲学为业,值此清军大举来犯,情知扬州危如累卵,朝不保夕,赶紧遣散仆从,闭馆休业,并远赴四川千里托孤,将尚未成年的独子作了妥善安置,然后转回扬州,每日只在府衙为史大人出谋划策。此番城破,清军主帅多铎亲自上门招降,态度恭谦,礼数周全,然事关民族大义,徐韬自然一口回绝,并厉声喝骂,只求早死,不想那多铎并不生气,和颜悦色地给了他有两天时间考虑,当然,两天后依然不降的后果是什么,徐韬自然清楚得很。此刻,听得陈玉珠这么说,徐韬抬起头望着她缓缓道:“妹子,其实为夫心中早已作了决定,只是放不下你和卿儿啊!”
陈玉珠似乎明白徐韬所指的“早已作了决定”指的是什么,所以并不显得吃惊,平静道:“当初我们在峨嵋山安顿好卿儿后你定要转回扬州,我就已知晓了大哥的心思,现在史大人既已不屈殉国,大哥也自是宁死不肯做那叛祖逆宗的罪人了。”徐韬叹息道:“唉,想我夫妻,纵然万般恩爱,到头来还是为夫连累了你呵!”陈玉珠闻言立刻正容道:“大哥说哪里话来,你我夫妻一场,万般恩爱,自是尽在不言中。值此国难当头,大哥深明大义,为国尽忠,为妻只为你感到骄傲,无论大哥你到哪里,为妻定当生死相随,却又说甚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来?至于卿儿,也不必过分担心,想那金钟大师武艺高强,义薄云天,与大哥又是生死之交,必当尽力佑护培育,再说生死有命,天意难违,就算你我再不放心又能如何?只要不是白发人葬黑发人,就让我们的在天之灵保佑他一生平安吧!”徐韬听罢,忽地站起身来,向着妻子深深一揖,肃然道:“想不到妹子情深义重至此,倒叫为夫失敬了。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憾,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多说无用,让我们来生再做恩爱夫妻吧!”言罢哈哈大笑,仿佛突然之间放下了千斤重担似的,先前的颓唐疲惫一扫而光,眉宇间一片轻松自如,紧接着二人携手进入卧室,灯光亮得片刻,倏然而灭。
天明时,多铎再次带人来到“万事随缘堂”,在卧室里发现了徐韬夫妻的尸体,只见二人和衣相拥而卧,神色间一片宁静安详,只是嘴角皆有血沫溢出,显是服毒自尽而亡。多铎愣怔片刻,长长叹息了一声,口里喃喃自语道:“万事随缘,万事随缘,你这迂夫子此番怎地就不肯随缘呢?”言罢吩咐随从好生将二人安葬。是日,徐韬夫妻被清军厚葬于扬州城外的梅花岭。
一,援手
黄昏时分,地处桂北漓江之滨的三街镇外,一位身着蓝衫的年轻人沿着官道由北向南匆匆而来,一达镇上,便急切地往街道两边搜寻起来,而街上却冷冷清清,罕见行人,两边房舍大都关门闭户,只不时传来一两声有力无气的犬吠。
本来,这里地处湘、黔、桂三省交界处,有漓江和潞江河穿城而过,由黔、湘入桂经此有官道直达桂林,实属扼守要冲的水陆码头,也是一个规模不小的贸易集散地,然因历经近年的兵荒马乱,人气日渐低落,以至于呈现出今日之一派萧条之象。
那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年纪,贴身斜背着一个包裹,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然一双眼睛却精光闪亮,英气内蕴。大约是赶了长路的缘故,脸蛋儿红红的,几缕头发散乱地粘在额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此刻这人想是饿了,见到一个挂有酒店招牌的门面便即刻上前敲打,然一连敲了十几下都无人相应,一时又找不到相询之人,不由得皱起眉头,继续沿街一路寻来。在转过街角后,终于在另一条街边一户人家门口,看见一个头上缠着长帕,身上打满补丁的老汉,独自坐在门槛上,捧着一个硕大的水烟筒,咕噜咕噜地吸个不停。年轻人一见,赶紧上前拱手相询道:“老人家请了,敢问贵地可有饭馆酒店开门营业么?”那老者将年轻人好生打量了一番,然后将水烟筒移向一边,不答反问道:“小哥可是外地来的,肚子饿了要找吃的?”年轻人答道:“可不是么,小子已走了大老远的路,一路紧赶慢赶,巴巴的赶到这里,本想找个地方吃饭睡觉,不知怎地街上如此冷清,店铺都不开门,就连人也少见得很?”老者笑道:“小哥儿你可来对时候了,你别看今天街上人少,大伙儿可都是赴宴去了,你现在赶去正是时候,不需花钱也不需送礼的,这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年轻人闻言,心中甚是奇怪,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有人办喜事么?就算主人家不肯收乡亲地邻的礼,我却是个外乡人,他怎肯平白请我?”那老者哈哈大笑道:“这家主人说了,今天大筵乡邻,见者有份,人家凌爷可是个豪爽人,又得了天大的喜事,就算你是个外乡人,又哪争多你一个了?老儿我要不是家里有个病人走不开,也早就去了。”年轻人本不愿去揩油沾光,然则肚子实在是饿了,一时又找不到吃喝的地方,再则心中也很是好奇,想去看看这究竟是个甚么样的人家,有甚么天大的喜事,于是便问道:“老人家既这么说,小子肚子可是越发地饿了,只是不知这凌爷是个甚么人,离这里可远?”那老者连忙道:“不远不远,你走过这条街往右拐,对直走到场口处有一家‘天南居’客栈,就是那里了。至于凌爷么,他可是我们这里最有钱的主儿,你去了就知道了。”
年轻人谢过老者,按其所指的路线果然找到了那家客栈。从大门的装饰即可看出其气派的与众不同,大门上方有个牌匾,上书“天南居”三个颜体镏金大字,门两旁大柱子上黑底红字刻着一副对联,上联为“南北结缘迎远客”,下联为“东西有分飨来宾”。年轻人读罢对联,便知是一家集食宿于一体的客店。
此刻大门敞开,年轻人进得门来,柜台后便有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人起身招呼:“客官外地来的?可要住店?”年轻人笑道:“在下正要住店,更要喝酒吃肉。听说你们这里有那不要钱的大餐?”那先生也笑道:“喝酒吃肉没问题,不过只限今日,至于住店么,还不知道待会儿有没有空房,今晚客人多,都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年轻人道:“有没有得住暂且不去管他,先带我去吃喝吧。”那先生随即从柜台后面出来,将年轻人带到里面的一个院落里,只见原本空旷的院坝上到处是或蹲或坐的人群,正成堆成簇,吆五喝六地围着若干口大锅大快朵颐。院坝中央一溜门板上放着几个硕大的饭甑和十多个装着肉食蔬菜或备用碗筷的竹箩。那先生往人堆一指,向着年轻人说道:“客官请自用吧,小可还要去接待晚来的客人。”说罢转身自去。
年轻人来到一口大锅旁,只见锅下由砖头搭成的简易灶里火烧得正旺,旁边放一堆烧柴和一只酒坛。围在锅边的汉子们都端着一个碗,碗里装的或酒或饭,吃菜时都用筷子到锅里去捞。原来所谓的“宴席”就是这样简陋的大众火锅。看这些就餐者的形貌,大都是些衣衫褴褛的庄稼汉,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伙食只怕要算得上生平难得的美味了。
年轻人心里本来很不接受这样的吃法,然此刻实在是饿了,再加上锅里飘出的确实也是纯正的肉香,于是便到箩筐里取了一副碗筷,来到锅边舀上一碗酒,和这些庄稼汉们一起吃喝起来。也许是他的着装和气质皆与众不同,立刻便引来了众人的好奇心,随即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喂,这位小兄弟哪里来的,可眼生得很呐?”
“这么标致斯文,是个读书人吧?”
“看样子像个公子哥儿,怎地跑来和我们这些穷汉子混在一起?”
“莫不是走了远路,肚子饿慌了,又找不到吃饭的地方了?”
“现在世道这么乱,你爹妈怎地放心让你独自出门?”
“怎不去见凌爷,让他在贵宾楼招待你?”
……
年轻人见这些汉子都是些纯朴耿直之辈,能回答的都尽力为他们作答,同时也向他们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疑问。在和他们的攀谈中,大致知道了这家主人的一些情况,原来这主人名叫凌长风,因其武艺高强,为人仗义,又爱结交江湖朋友,大家都喜欢叫他“长风大侠”。他不仅经营着这家本镇最大的客店“天南居”,还几乎垄断了整个桂林以北的皮货和药材生意,每月都有船队往桂林送好几趟货,可算得上是富甲一方的豪强。这次之所以如此破费大宴乡邻,乃是因为前几天刚带领一帮江湖朋友和本地乡勇协助南明李定国将军大战桂林,由武胜门破城攻入,逼得清军守将定南王孔有德走投无路,纵火**,因之获得桂林大捷,由此特地犒劳众位朋友和乡邻。对于主人家的这些情况,其他的倒还罢了,而这宴客的原因,倒着实让这年轻人吃了一惊,因为这和他此番千里赴桂有着老大的关联,于是便暗暗观察起这家客栈来,心中盘算着怎生和这长风大侠见上一面。
只见这整个“天南居”占地颇大,约有十数亩,靠大门两边皆有二层楼房,像是酒楼,紧挨着酒楼两肩折转来一边各有一溜平房,像是客店,反对着大门的一方有一面粉墙,中间便是这个大院坝。只见那面粉墙正中有一个颇为精致的月亮门,此时天未全黑,从月亮门望进去,隐约可见花木葱笼,花木后面又有楼房,此时已有灯光透出,看起来似乎别有洞天。
蓝衫少年正在凝视观察,忽见月亮门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男的是个虬髯大汉,女的是个年轻姑娘。众人一见,立即纷纷起身招呼:“凌爷好!”、“长风大侠好!”、“凌小姐好”、“凌姑娘好!”,不一而足。只见那大汉抱拳向众人朗声道:“众位乡亲请了,此次凌某人协同李定国将军大破挞子兵,复我大明重镇,多蒙众位乡亲朋友仗义援手,此番凌某略备粗食薄酒,聊表谢意,由于来客甚多,凌某人能力有限,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众位乡亲海涵,大家尽管吃饱喝足,酒食不好,数量管够,待得天黑,咱们就来他个挑灯夜宴,不醉不归!”众人哄然应和一声,纷纷高声道谢。蓝衫少年注目打量二人,只见那大汉穿着一件紫袍,一部络腮胡一直连到耳根,模样甚是威猛。那姑娘却是身着黄衣绿裤,红绫腰带束身,脚登一双鹿皮快靴,一条大辫子紧紧盘在头顶,看起来其是干净利落,清秀俏丽中带着几分英姿飒爽。不知怎地,年轻人一见姑娘,心中便禁不住生出一丝暖洋洋的感觉。此刻她已发现了人群的蓝衫少年,脸上微现讶异,用手轻轻拉了拉紫袍大汉的衣袖,往这边一指,大汉随即也看见了,便和姑娘一同来到蓝衫少年身边,向着少年抱拳道:“这位小哥请了,看小哥不像是这一带人,不知怎地来到敝处?”年轻人随即也抱拳应道:“凌爷请了,小子偶然路过贵地,一时肚饥,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听说凌爷宴客,见者有份,因此特地赶来叼扰。”大汉哈哈一笑道:“好,好,真好,看来这就是缘分了!敢问小哥来自何处,意欲何往?”年轻人道:“小子来自四川,欲往桂林。”大汉又将年轻人好好打量了一番,微笑道:“你这小哥,在下不知怎地一见就很喜欢,只是不知肯否赏脸,随在下到后花园望月楼上一叙?”年轻人情知这大约就是在邀请他上刚才众人所说的“贵宾楼”了,他本来就对这个“长风大侠”存有结识之心,便即刻回应道:“长风大侠如此英雄豪杰,小子高攀了。”大汉又是一阵朗声大笑,随即将身边姑娘向他介绍道:“这是小女凌可儿。”那姑娘微笑着向少年点点头,少年再次抱拳道:“小子徐少卿,能结识得长风大侠父女,实乃三生有幸!”言罢随凌家父女一起来到后花园。
这后花园果然和前面大庭院不可同日而语,四周花坛内花木繁茂,中间一个水池内种满荷花,隐约可见鱼儿穿行其间,池中一带假山甚是古拙。荷花池后面是一座楼房,虽有三层,却是比前面两层的酒楼更显得精巧别致,楼顶正中一个匾额上用行楷大书着“望月”二字。楼前有几棵枝叶茂盛,比楼房还高的不知什么树。
三人上得三楼,来到一间灯火明亮的大厅,里面七八张大方桌上已有数十人正在宴饮,穿着大都干净光鲜,和前院的群汉不可相提并论。凌长风引得少卿入坐,然后向大家介绍道:“各位好朋友,凌某刚才结识得一位少年才俊徐少卿,不知怎地和他一见如故,特地引来和各位共谋一醉。”随即又向徐少卿介绍道:“在坐各位都是凌某人江湖上的朋友和生意场上的知交,公子既要到桂林盘桓,说不定以后还有相见之处,大家就认识一下吧。”大家见凌长风似乎对这年轻人青眼有加,纷纷起身见礼,少卿赶紧抱拳道:“各位前辈请了,晚生徐少卿,由四川来,到桂林去,适才路过贵地,走得肚饥了,经人指点来到天南居,本来只谋一饱,却不料能够得识凌大侠,更蒙大侠不弃,引见众位朋友,真可谓意外收获,所谓少年才俊实不敢当,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指教!”众人见少卿谈吐文雅,语态谦和,七嘴八舌地称赞叫好。凌长风更是意兴飞扬,大声向着女儿道:“来,可儿,给徐公子斟酒。”凌可儿随即提上酒壶,先给徐少卿斟满一杯,然后又给父亲斟满一杯,正准备去给在坐各位斟酒,凌长风当即大声道:“各位朋友也请各自斟满。林某再敬给位一杯。”凌可儿乃止。待得大家都斟满了,凌长风端起酒杯向着众人道“各位朋友,今天邀大家相聚的目的起先已表过了,这一杯酒,只为凌某今天因了众位之故结识得徐兄弟,心中高兴,再次敬大家一杯,来,干!”言罢率先干了,少卿与众人也相继干了。凌可儿随即又给少卿和父亲斟满。
众人见凌长风如此礼遇一个刚才相识的年轻人,大异常情,一时窃窃议论起来。这时一身穿青衣,面相白净的中年人朗声道:“凌兄刚才对这位徐小友的称呼可有些不对。”凌长风讶然道:“哪里不对了?”青衣汉子道:“你刚才称呼徐小友为‘徐兄弟‘,显然是大大的不妥,且不说辈分不宜,万一你叫顺了口,以后一不小心你又成了他的至亲长辈,可儿和他结成……结成……兄妹那啥的,那可难以改口了!”言罢哈哈大笑,众人见这人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立即跟着随声附和。凌长风正待说话,凌可儿大声急道:“黄叔叔你再胡说八道,可儿以后可不理你了!”徐少卿自然听得出众人的意思,不免也有些尴尬,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凌可儿,只见可儿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羞怯难当地埋下头去。那凌长风倒是不以为意,也是哈哈一笑道:“黄兄弟说笑了,虽说我和这徐……小友一见投缘,但却不敢作此想,我连人家是干啥的都不知道,目前除了有些眼缘,我对他可说是一无所知,我可不敢把女儿随便托人。”青衣汉子忙道:“这个倒不碍事,凌兄不妨问问徐小友,就算是普通的为朋结友,也该于对方有所了解才对吧?”另一汉子接道:“黄兄说得甚是,徐小友何不在此向大家作一自我介绍,不过言依在下看来,徐小友人是相当不错的了,只要没有娶亲就成。”有人立即附和道:“就是就是,就算到凌家当个上门女婿,也不致辱没了他吧,凌兄家底自不必说,我们可儿这么好的姑娘却又到哪里去找?”
凌可儿见众人越说越不像话,“呼”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愠怒似要发火,却又一时甚么也说不出来,跺了跺脚,一溜烟跑下楼去。众人见状,也觉得刚才的言语过于鲁莽了,纷纷责怪起青衣汉子和那个接话的人来。徐少卿正待说话,刚才那接话的汉子却“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语道“真该死,这下可把可儿得罪了。”
随即又向着凌、徐二人讪讪道:“在下刚才口无摭拦,言语冒失,还望二位见谅,不过在下确是语出挚诚,决无半点恶意。”凌长风摆了摆手道:“李兄不必过意不去,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我看你还是好生向这位徐兄弟道歉吧。”少卿忙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也太不顾人家姑娘的感受了,作长辈的再是好心,也不可这般行事。”那人笑道:“小辈教训得甚是,作长辈的受教了!”说得众人也笑起来。
那青衣汉子咳嗽两声,随即正色道:“唉,凌兄,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一份上了,趁现在可儿不在,徐小友不妨就此作一番自我介绍如何?”凌长风赶紧道:“黄兄不可,须知这在江湖上是犯忌的。”那人道:“江湖上犯忌,我和徐小友却又不是江湖中人,再说徐小友若是不愿,我们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不待少卿作声,凌长风连忙解释道:“徐兄弟不要见怪,我这帮朋友确是一片好心,只因小女年岁渐长,已成本地老姑娘了,作爹的心中着急,她母亲又辞世多年,只得托众位朋友帮忙物色,虽也多有介绍,只是一时难有称心的,适才想是朋友们见到小兄弟人品出众,故此代为说项,却不料竟是如此口不择言,不成体统,倒让小兄弟见笑了。”那姓黄的接道:“可不是么,我们可儿姑娘不仅人才好,武功高,心地又善良,只怕万里也难挑一,可偏偏就是终身大事不能如意,别说当爹的着急,我们这些当叔叔伯伯的那一个又不着急了?”说到这里,悠悠叹息了一声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我可儿侄女这般才貌武功和人品,别说三街镇了,只怕整个灵川和桂林一带也难找可堪匹配的如意郎君,至少在下就没有发现一个,也难怪可儿几次三番拒绝叔叔伯伯们为她介绍的对象了。”略顿又道:“凌兄,我知道你为了可儿一直不愿续弦,怕找得不好让她受气,只怕要等可儿的事有着落了你才得考虑自己,也真难为你这当爹的了,不过你可得老实告诉在座的兄弟们,你和这徐小友一见如故,是不是也有考虑可儿的原因在里面?”凌长风想了想道:“这个在下倒真的没有多加考虑,只觉得和这位小朋友甚是投缘,一见如故,不过……不过……也许还是有一点吧?”众人笑道:“这就对了!”那姓黄的又向着徐少卿道:“徐小友,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你是不是也该说说自己的想法了,当然,你如果不愿说,也希望能念黄某一片苦心,不要责怪在下唐突才是。”徐少卿连忙站起身来,向着大伙抱拳一揖道:“小子初来贵地,机缘巧合,结识得长风大侠和各位前辈,承蒙错爱,心中既感激又惶恐,岂敢稍存责怪之心,听刚才黄兄之言,可知可儿姑娘不光风采照人,人品武功更上出类拔萃,小子自是仰慕得紧,相信如此优秀之人,决不会没有好姻缘。至于在下本人,实乃穷小子一个,不仅身无长物,家无片瓦,更兼此番一去,前途凶险,危机四伏,后果殊难预料,自是不敢作那姻缘之想累及他人。”众人见他说得诚挚郑重,一时无语。半晌那黄姓汉子又言道:“听徐小友口气,此番千里兼程,却不像是去投亲靠友,倒像是去干一件重大营生,不知可否告知一二?”少卿立即回应到:“这个却是小子隐私,只能言尽于此,还望众位见谅。”众人闻言,立即显出兴味索然的样子,有人甚至叹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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