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接到阿诚电话的时候足足愣了两秒。
“喂喂,你在听吗?”阿诚焦急的声音在那一端响起:“说话呀!”
“知道了。别慌,我会处理。”
汪曼春反应过来,撂了电话就急匆匆地拿枪和子弹迅速出门,嘴里忍不住骂了一句:“混蛋!”
新政府办公厅,明楼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步,问阿诚:“现场布置好了?”
“布置好了。看上去,就像雨水冲出来的一样。我把明台的手表扔在了案发现场,就等着76号的福尔摩斯们去破案了。”
阿诚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微微垂下了眼,不敢正视明楼。
好在明楼并未察觉,接着问:“朱徽茵那边呢?”
“所有重要的线索全都抛出去了。这些信息,会引导梁仲春把目标转向明台。我们现在,已经相当于把他出卖了。”
“毒蜂有什么话吗?”
“毒蜂说,如果毒蝎被捕,他就照你的方案来。可如果今天出了什么岔子,指挥权就归他。”
明楼道:“我跟毒蜂谈过他的行动方案,但他拒绝透露任何细节。虽然我知道他的方案一定更有效,但也一定会更致命。就看今天76号,能不能人赃俱获了。”
阿诚看了看表,难掩满心慌乱焦虑不安。虽然不知道汪曼春的具体计划,但看现在的情形,毒蜂显然并没有按照她的方案实行。而昨天他出去时,大哥已指示朱徽茵暴露密码本的取货地点,但他回来晚了今天早上才发现。眼下只要明台被捕,就再没什么能阻止大哥去牺牲。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曼春姐,你可一定要让明台顺利逃脱啊!
汪曼春赶到汇丰银行,一路眼光锐利地观察周围状况。大门对面,梁仲春好整以暇地坐在车里跟高木聊天,见她来了也不吃惊,反是露出得意炫耀之意。整栋银行大楼上上下下包括邻街都已被牢牢控制得毫无破绽,也难怪他们那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架势。汪曼春忧心如焚,表面却还是平日那般盛气凌人的面孔。这回连招呼都免了,径自越过他们趾高气扬地走进大堂。
大堂里一片混乱。两个行动队快四十号人,围着银行经理叫嚣着要去楼上的金库搜查。
汪曼春大步上前,直接给嚷得最凶的第一行动队队长两个耳光,喝道:“叫什么?想打草惊蛇么?都退下去!”
“汪处长,我们的人已经进入金库有一段时间了。”
汪曼春看了看表,说:“我上去看看。你们守在这里给我安静地等!这里是法租界,都给我收敛着点,没我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特务们四面散开。汪曼春拿出钥匙对银行经理道:“先生,我要用我的保险箱。”
随着经理走到二楼金库,门开的那一瞬,汪曼春便见到地上的尸体,而内部通道的门将将合上。
她立即出掌劈昏张口欲呼叫的经理,从内部通道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天台上,汪曼春拔枪喝了声:“明台,站住!”
明台闻声止步,四面无处可逃。他猛地回过头将枪瞄准她,眼光复杂:“曼春姐,你来抓我吗?”
“把东西给我,你走!”汪曼春说着将一把钥匙扔给他:“这是你大姐的保险箱钥匙。你回金库去呼救,发生了什么你一概不知。”
“你要放我走?”明台本能地伸手接了钥匙,神色困惑。
“他们必会搜查。东西拿来,否则你走不掉。”汪曼春又说了一遍。
“不可能!”短暂的惊异过后,明台恢复了坚决:“要么放我走,要么在这打死我。”
“小屁孩,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汪曼春情急之下唤出了小时候的惯称,直直向他走去:“这是个陷阱,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站住不许动!”明台紧张地握紧手中的枪:“你再过来我开枪了!”
“明台,听话!带着东西你怎么脱身?”汪曼春心里暗暗着急,不知该怎样让他相信自己。
“你还当我是十几岁的孩子吗?”明台傲然一仰头:“我既能来,就能走。”
明台话音未落,一队特务已悄悄从他身后包抄过来。汪曼春神色大变,举枪便射。而明台却误以为她是要射杀自己,闪避的同时下意识地回了一枪。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特务被汪曼春击毙的同时,她自己也被明台击中倒地,右胁处血流如注。
明台愕然回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面开枪阻杀敌人一面冲到汪曼春身边颤声叫:“曼春姐?”
此时,特务们已经从四面围了上来。
“我没事。干掉他们!瞄准点!”
汪曼春果断命令,心中已有计较。当时她的吩咐是没她命令不得擅动。现在最先冲上来的,是梁仲春最心腹的第二行动队的两个小组,共十二人。而她和明台两把枪里十六发子弹,足够了。
右手按住伤口,换左手持枪,她撑起身子跟明台各朝一面,相互掩护,连连射击,弹无虚发。天台上瞬时枪火一片,冲上前来的敌人被一一击毙。
趁着这个当,汪曼春边填子弹边对明台道:“你快走!”
“那你呢?”
“你不是能走吗?快走!”汪曼春厉声道:“你走了我就没事了,明白吗?”
明台会意。起身深吸口气,飞跑起来。
又一组人冲了上来。
汪曼春继续阻杀企图冲上前来的特务。再一回头,正见明台像一只大鸟般地一跃而起,倏地飞到了对面屋顶。
好小子!她不由在心里赞叹了一句。又是三枪连发,结果了窜上天台的最后三人。在下面更多的特务冲上来之前,她放任自己力竭地倒在地上。
司各特路137号。
朱徽茵蹲下身审视着火盆里的纸片残骸,从依稀可见未被烧净的只言片语中分析着电文内容。
“组长,发现一部电台,还有这个。”
朱徽茵抬眸。那是一条华美夺目的丝巾,一看就是精品苏绣,价钱必定不菲。
“看来,这电台的主人还是个女的。”下面有人说。
朱徽茵将丝巾送到鼻下,嗅着那上面的女人香。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寻思:这块丝巾很眼熟,绝对是在哪里见过。上面的这股味道也好熟悉啊,是在哪里闻到过呢?
“汪处长,醒醒!”
“汪处长,汪处长!”
“汪处长,没事吧?”
汪曼春迷迷糊糊中被人扶起来,觉得耳边一迭声的呼唤好烦。
“都闭嘴!”她睁开眼,没好气地阻止面前一众人的惊慌叫喊。目光变得凌厉,蹙眉训斥:“怎么现在才来?”
“卑职一直守在大堂等您的命令,听到枪声后立刻就跑上来了。”
“是的是的!”
“汪处长您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就到。”
下面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卖好。刚才冲上来时赫然见到满地同僚的尸体,他们实在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后怕。
汪曼春咬牙,问:“人呢?”
“跑,跑了。”
“一群废物!”汪曼春骂:“我们明明把他困在了天台上,他还会飞不成?”
“汪处长息怒!梁处长已经带人封锁了附近街道,搜查可疑人员。您受了伤,可别气坏身子。”
围在她身边的几个行动队小头目都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汪处长的脾气他们都是知道的。若不是她此刻受伤全身无力,估计早就好几个耳光赏过来了。
所以当看到医护人员匆匆而至的时候,他们都暗地里松了口气,齐刷刷地让出路来。
汪曼春松开压在伤口上的手,让赶来的医生护士包扎。她知道,明台这一枪并未伤及脏器,只是失血太多,她现在虚弱得无力动弹。
真是流年不利,接连受伤,而且一次比一次伤得冤枉。她想,好在明台这小家伙出手还是留了情,否则死在他枪下,她可真是比窦娥都冤。
明楼办公室里,电话铃声乍响,惊破一屋沉寂。
明楼阿诚都是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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