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杜家里里外外都打扫的很干净，杜明辉也提前把春联贴在了大门上。今天，杜明辉谈的对象刘小娟要登门，全家老老少少哪敢懈怠，胡小洁和婆婆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活，“叮叮当当”地准备着饭菜，就连父亲杜圣清也是起了个大早，剃须刮脸地收拾了一番，还穿上了好久都没有穿的替人家办事时穿的那套衣服，顿感精神了许多，婆婆笑着说：“你爹啥病没有，赖在床上不起是怕出门。”冬冬昨天下午就回来了，是明辉骑摩托车接回来的。还去了镇上最大的服装店，胡小洁给盼盼和冬冬买了过年的新衣服。现在姐弟俩都提前穿在了身上，显得更加活泼可爱。杜明辉贴完春联就站在大门口张望，一副等不及的样子。刘小娟今天放假，说好十点钟差不多能来到家。
不到十点，刘小娟真得来了，杜明辉赶紧接过自行车推到家里，这是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是杜明辉前几天刚给她买的。进家后，明辉把家里的人挨个介绍了一遍，刘小娟落落大方的叫得怪亲热。这刘小娟高挑的身材，瓜子脸，浓眉大眼的，长得不是十分出众，可也是很受端详。说话的声调很高，清脆嘹亮，穿着有点时髦，也有点扎眼。总的感觉就是很张扬没有什么品位的那种女孩子。她进屋后没有坐下，而是一遍一遍地环视着屋里的一切。胡小洁一个劲地让她吃糖吃水果，她理都不理。看够了以后，她问杜明辉：“要是结婚的话新房在哪里？”明辉赶紧说：“在那屋，我现在睡觉的那屋，也是两间房。”她眨巴几下眼：“你带我去看看行吗？”“行，走啊。”明辉带她出去后，婆婆说：“神神道道的，不是善茬。”胡小洁说：“妈，咱不管这个，只要明辉相中了就行。”正说着，他们两个回来了。只见刘小娟耸了耸肩膀，眉毛往上挑了挑，说道：“那两间房子不够亮堂，新房还是改在这屋吧。”杜明辉立即不愿意了：“不行，这是俺爹俺娘的屋子，不能换。”刘小娟把嘴一撇：“哎呀嗨，这点条件就不愿意了？那行，俺走。”胡小洁一把拉住她：“你还真是急性子，来，坐下，有话慢慢说嘛。”这时，杜圣清说话了：“换就是了，我们怎么都行。”刘小娟听到这话也就不再言语了，坐下拿起一块糖放到了嘴里后，接着就剥开桔子又往嘴里塞，嘴唇“吧唧吧唧”的动静挺大。一会儿，她抬眼看见胡小洁正带着吃惊的神色看着自己，说道：“你说你这样看俺干嘛，跟看耍猴的一样。你长这么俊咋会嫁给一个流氓啊？你眼睛长腚上了？要是俺啊，嫁个傻子嫁个哑巴都不嫁给这样的人！”胡小洁脸上仍旧露着笑：“小娟，你不知道详细情况......。”她打断胡小洁的话：“全世界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啥情况那。我就是看上了杜明辉这个人，才不嫌弃你们这个家庭的。”
忽然，站在一旁的杜明辉大喝一声：“滚！你给我滚！”刘小娟当时就懵了，当他意识到是杜明辉的声音后，一抬头，看见杜明辉那两只通红的眼睛正怒视着自己，她回过头一步就迈出了门槛，全身哆嗦着去推自行车。这时候，杜明辉也出了屋子：“别动！自行车是我买的，我就是砸了扔到河里也不能给你！你快滚，趁着我还没有发怒快滚！”胡小洁赶忙跑到杜明辉的跟前，抓住他的一根胳膊：“明辉，你这是干嘛？你这么大的声音看把人家吓得。”他一下子甩开她：“你别管，谁也别管！她要是再不走看我怎么收拾她！”刘小娟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大门，跑了有十几步的时候，她忽然又跑了回来，她站在大门口使劲吐了口口水：“姓杜的，姑奶奶饶不了你！咱们走着瞧！”这才又迈开大步朝着村外跑去。
杜明辉进屋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得眼睛里还在冒火：“她、她，一个什么玩意！”杜圣清也说话了：“你说你要是娶进这么个媳妇，不出两天就得把我和你娘给气死。”明辉他娘张了张嘴也想说两句，可看到明辉气得那个样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于是，她就去厨房做饭：“小洁，这就晌午了，咱做饭去。”做着饭，婆婆安慰小洁说：“你别往心里去，她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不值得。”小洁烧着火没有抬头:“妈，我没事。只是因为明月耽误了明辉找媳妇。害的爹也没脸出门。”婆婆急忙说：“你可不要这么想。明月是俺的孩子，俺知道他做不出什么坏事来。一定是得罪了人。倒是你跟着受委屈。”胡小洁没再说什么，灶里的火映着她俊俏的面颊，红扑扑的，可是，已明显的现出了憔悴。婆婆看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菜做好了，胡小洁端上了桌。杜明辉站起来问爹：“爹，你喝点吗？”他爹说：“喝，今儿气不顺，得喝点。”明辉就拿过酒瓶子给爹倒了半杯，自己倒满了一杯。正在这时，村里的小顺子来了，一进大门就喊：“明月嫂子在这里吗？”胡小洁迎上去：“有事啊，顺子兄弟？”“你真在这里啊。村长带着十几个人在你家大门口等着那，叫你回家一趟。”“什么事啊？”“收提留，你家今年的还没缴那。”“多少钱啊？”“四口人是八百多块钱吧。”胡小洁为难了：“现在可拿不出这么多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摊上事了。”小顺子说：“你去跟村长说吧。说是不交钱就扛粮食，抬家具。”胡小洁急忙解下围裙：“行，我跟你去。”说着，跟着小顺子就要出门。这时，杜明辉从屋里出来喊住了胡小洁：“嫂子，你别去！”接着对小顺子说：“要不是看在咱俩是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我今天非给你两拳不可。明天就年三十了，还追到家里要钱。要是有钱不早就给你们了。黄世仁逼债也不过如此吧。”小顺子一脸的委屈：“是村长带人要钱的，我就是个跑腿的。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赖在我头上。”杜明辉说：“你去告诉村长，有本事冲我来。我正好要复习功课那！”说着，伸了伸攥着拳头的胳膊。小顺子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发怯的说：“我就说大过年的不要进门要钱了，可村长不愿意。真是找难堪。我这就去跟他说快都散了吧，有啥事过完年再说。”说完，就屁颠屁颠的跑走了。
重新进屋后，胡小洁说：“明辉，欠村里的钱总是要还的，又不是咱一家，犯不着得罪人。小顺子还不知道怎么跟村长说那。”明辉不以为然地：“随便他怎么说。过年的时候进门要钱我觉得就是不合适，咱村欠钱的有的是。他们就是软的欺硬的怕。”杜圣清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说道：“咱山里人有这规矩，过完小年就不能要账了。有钱的话早就还了，过了小年还不上就说明是真得没有钱。这时候再要钱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村里这些人千不该万不该破了这规矩啊。”明辉接过话茬：“我看就是欠揍！”杜圣清把眼一瞪：“以后少吓唬人。动不动就是揍啊打啊，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弄这个！”婆婆拿起筷子刚要吃饭，突然想起了两个孩子：“盼盼和冬冬去哪里玩了？怎么还不回来？”小洁说：“他俩去学校的操场玩了，饿了就会回来。你快吃吧，别管他们。”
正说着，盼盼和冬冬都哭着回来了，胡小洁一下子站起来：“怎么了？打架了？”盼盼哭着说：“小柱子欺负人。他打了俺弟弟，还骂爸爸、骂爸爸是——呜呜。”杜明辉听到这里，把酒杯猛地放在桌子上：“这杂种不想活了，我去找他！”胡小洁制止道：“不能去。小孩子打架大人一搀和就是麻烦。”明辉哪愿意：“不行，咱不能受人家的欺负！”说着就要出门。杜圣清厉声道：“你给我站住！你没轻没重的吓着人家孩子怎么办？还嫌家里不够乱吗？”明辉拧着脖子：“那就咽下这口气？以后他再欺负冬冬怎么办？”他也站了起来：“这事都别管了，我去找柱子他爹，叫他自己教训孩子。从小就欺负人，长大了还了得啊！”说着，两手往后一背就出了门。胡小洁光顾着哄孩子了，眼看着爹出了门，接着就撵：“爹，你不用去！”婆婆过来对小洁说：“你爹有分寸，你就放心吧。快叫两个孩子吃饭吧。菜都凉了，我去热热。”
好歹哄着孩子不哭了，胡小洁给他们洗了脸，就都上饭桌吃饭了。杜明辉逗冬冬说：“冬冬，跟着二叔学武功吧。练好了就不会被人欺负。”冬冬回答道：“行呀，二叔你教我。嗨哬嗨哬！”说着就舞扎着两只小手比划起来。冬冬的认真劲一下子把大家都逗乐了。明辉又问母亲：“娘，我爹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都起不来床了，咋又能出门了？”母亲笑着说：“我还在琢磨那，怎么突然敢出门见人了那？唉，也为难你爹了。”胡小洁看着两个孩子，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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