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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白光是由伊万抛出的强光弹造成的。在我们被士兵押解着来大厅的路上，伊万暗中将一枚强光弹藏在手心，在接近了地下总部最高军事指挥官的时候他出其不意的制造了混乱，白光亮起的同时伊万转身抢过一个卫兵手中的枪，在查尔斯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把枪口对准了他的头。

我戴的特制的眼镜有感光变色功能，强光闪耀的瞬间特制的镜片保护了我的眼睛，伊万动手的同时我扑向了侧面的长桌抓起了我的手枪。强光弹让长桌后的驯兽师和那些卫兵们暂时的丧失了视力，看不见东西的卫兵不敢开枪，伊万挟持了查尔斯之后，我从容的从长桌上拿回了我们的装备，最后顺手缴了一个卫兵手中的自动步枪。大厅内办公区的工作人员都吃惊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幕，远处的一些卫兵端着枪跑了过了来，他们大声的要我们投降，但因为查尔斯在我们手中，那些卫兵只是虚张声势的吆喝，没人敢上前来。伊万接过我递过来的手枪，他把步枪背到肩头，用手枪顶着查尔斯的脑袋，逼着他和我们一起退向大厅侧面通向下一层实验室的电梯。我在一旁护卫着他，在我们退向电梯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大厅中央的那四个工作台，这些工作台正在联络并指挥斯特林的部队与人类作战，摧毁他们就能阻断外界与这里的联系。想到这里我掏出本来准备用在自毁系统上的电磁脉冲手雷，我冲着向我们逼近的那些卫兵打开了保险并要他们后退，这些卫兵并不知道我手中的这枚手雷只对电子设备有杀伤力，并不会伤害生命，看到我打开保险他们果然停住了脚步，这时我和伊万已经退到了电梯口，伊万打开电梯门，他和查尔斯进入电梯后，我用力将电磁手雷抛向大厅中央，随即闪身进入电梯，电梯门关闭的时候在大厅工作台那些工作人员的尖呼声中手雷爆炸了。电梯向下一层运行，查尔斯这时基本恢复了视力，他对伊万说：“你这个背叛者，在总部毁灭以前，你会受到惩罚的。”伊万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都是背叛者。”

实验室通道入口处的士兵看到我们后大吃一惊，他们举起枪瞄向我们并要我们后退。伊万从后面拿枪顶着查尔斯的头，要查尔斯命令那些士兵们闪开。查尔斯说:“实验室的戒备你是知道的伊万，我们能进去，不过恐怕你什么也拿不出来。”伊万说:“先让我们进去查尔斯，你会知道我要什么的。”

作为斯特林集团最高军事长官，查尔斯这块挡箭牌让我们顺利的进入了实验室通道。这条通道整体呈白色，天花板、墙壁、地板仿佛是一个整体，散发着强烈但不刺眼的白光。纯净的白色让人对空间的距离感产生了错觉，大约行进了两分钟后我们来到一个十字岔口。伊万停了下来，他对查尔斯说:“那些关押俘虏的地方没变吧？”查尔斯:“没变，你想救谁？不会是你的俄罗斯情人吧。”伊万没理会查尔斯，他向路口左边的通道看了看，稍停一下推着查尔斯向左边转去。我紧跟其后，我们向前行进了没多远，忽然前方的天花板冒出了一个摄像头。

我们都停了下来，摄像头微微的转动，像是在捕捉目标。伊万要我藏到他的身后，我就问怎么回事。伊万说那个摄像头在识别来访者的面孔，如果发现陌生人就会启动警报和自动武器系统。即使在斯特林内部，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权进入实验室，摄像头连接的电脑终端一旦发现资料库中没有登记在案的面孔，首先会警告其离开并提醒守卫注意，如果闯入者不顾警告继续前进的话，自动武器系统就会锁定闯入者将其毙命。他和查尔斯都属于有资格进入实验室的集团成员，躲在他们身后是最有效通过这个关卡的办法。

就这样我们又过了两个摄像头，这時四周的墙壁有了变化。每间隔一段就有一扇门，门上还有编号。伊万开始留意门上的这些信息，他只看右边的门，我知道这些房间的某个门后就关押着王丹，想到一直以来对她的寻找和营救，如今就要成功，我的心情不由有些激动。在查看了二十几扇门后，伊万在停在了一扇门前，他看着我说:“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进门之前，我希望你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等会你见到的将是超出你想像的情景，不管怎样，你都要保持理智。”伊万的话让我的心头一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要我保持理智，门内的王丹怎么了？

一旁的查尔斯忽然一声怪笑，他说:“伊万，你为什么不告诉这个中国人实情？中国人，这里面关的是你老婆吗？如果是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了，我可是为你好。”查尔斯的话加重了我心中不祥的感觉，我对伊万说:“到底怎么了？”伊万说:“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再说吧。”说完他伸手按了墙上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隐形按钮，墙面上弹出了一个手纹识别器，伊万将手掌放在上面，识别器发出了刺目的红色并伴有蜂鸣般的声音。伊万转向查尔斯说:“看来我已经被屏蔽了，这是你干的吧查尔斯。”查尔斯冷笑着说:“没错，发现你是叛徒后我在第一时间取消了你在总部的一切特权，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刚才为什么自动武器没有向你开火，你已经被总机列为危险人物，图像采集系统不会是坏了吧。”伊万说:“如果坏了自动武器就会冲着任何目标开火，那样你也跑不了。早在地下总部安保系统设置之初我就在系统后台安放了一个程序，这个秘密程序能保证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被总部的自动武器攻击，明白了吧。”查尔斯:“那你为什么开不了这道门？”伊万:“不被攻击是一回事，开不了门是另一回事。现在，查尔斯，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查尔斯带着邪恶的笑容看着我说:“这件事我倒乐意效劳，伊万，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有同情心的。”

查尔斯将手掌放在识别器上，那仪器发出了绿色的光芒，白色的门随即无声的滑开了。但在我心中，那扇门仿佛伴随着电闪雷鸣开启的。

以查尔斯为首，我们三人依次步入房间。但我并没有在这个房间看到任何可怕的景象，实际上这间和外面的走廊呈一样色调的房间空无一物。我正在感到困惑，身后的门又无声的关闭了。伊万仍拿枪对着查尔斯，他另一支手触动了墙上的一个按钮，墙壁上出现了一块带有文字提示的屏幕。伊万在触屏上选了几项，屋内白色的光线淡了下来。随着光线越来越暗，由室内最里面的墙角开始，如同幻境般的场景出现了。

虽然我经历过全息成像，但那种逼真感还是让我感到震惊。而且现在出现的场景，竟让我感到十分的熟悉。我们现在像是置身在中国某个南方城市夜晚的街头，而且周围人们的穿着打扮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样子。我注意观察着人群，但没有一个我熟悉的身影，就在我准备开口询问伊万的时候，忽然一个久违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循着声音看去，王丹出现在了街头的路灯下面。我赶紧上前几步问她这是怎么回事，王丹看着我露出了笑容，她说:“你到底还是来了。”我说:“我当然来了，不过这不是全息影像吗？你在哪儿？”王丹的笑容渐渐消退，她说:“看来他们还什么也没告诉你。”我转身向伊万喊道:“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伊万的枪口仍对着查尔斯，他说:“让你的朋友自己告诉你吧，她亲口说出真相比较好。”我又转向王丹，王丹对我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她说:“我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真没想到最后会以这种方式相见。我的朋友，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在挪威被捕后，就知道终有一天你会来营救我。”

在这虚拟的南方夜晚的街头，王丹向我讲述了她的遭遇。三年前，她奉唐先生之命来到欧洲调查斯特林，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她进入了斯特林属下一个由人类组成的团体。这个团体的成员大多是一些罪犯、无政府主义者以及支持斯特林进化理论的反人类者。他们主要是配合驯兽师在人类内部卧底，或者从事一些僵尸无法完成依靠智力的破坏活动。王丹取得了那个团体主管驯兽师的信任，获得了一些斯特林集团的情报。但就在她快要查出斯特林总部之前，一次与唐先生联络时，被敌人发觉了身份。后来经过数天的逃亡，最终被驯兽师抓获，斯特林在查出王丹的背景身份后把她收到了地下总部。后来斯特林利用王丹设计了奥斯陆陷阱，但没想到王丹在视频上透露了关于地下总部的位置信息。王丹在地下总部被逼迫交待她所知道的关于各国的机密，在经历了各种非人的残酷刑罚后，王丹答应向他们透露自己所掌握的情报。稍微恢复体力的王丹乘押送她的卫兵不备抢过了一把步枪，她击中了刑训室内火焰刑具的配件之一丁烷汽罐，爆炸使刑训室内每一个人都没能幸免，在她认为自己已经死去的时候，没想到出现了更为残酷的状况。

强烈的爆炸使王丹昏死过去，在她“苏醒”之后，发现除了意识，身上其他所有的感官都失效了。后来，她的意识在梦境般的场景中具象了周围的一切，在这些场景里，除了她自己之外，所有的人、物、街道、天气都是可见的。她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但看不到自己。她不知在这种“无”的状态下存在了多久，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和我相对，她的意识非常清楚，如同一个印象清晰的梦境。但梦境和现实毕竟不同，王丹说:“我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解释吗？”我看向伊万，我说:“伊万，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查尔斯狂笑着说:“伊万，伊万，你把我们最伟大的成果展示给这个傻瓜，单凭他们的想象力怎么能理解如此复杂的事情。”伊万恼怒的打断道:“住嘴!你这个混蛋!”然后他无奈的看着我，艰难的开口说道:“好吧，我让你来这里，希望你在此做个了断。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斯特林集团在发展壮大之后，除了生物技术，在其它科技领域也进行了发展探索。成功的制造出逼真的三维全息成像，让人如同身临其境，并能进行远程传输，就是其成果之一。而对人体，尤其是对人类大脑的研究，也取得了惊人的成果。王丹被捕后不久，负责人脑研究的科学家们已经能够攫取人脑中的记忆，但技术并不成熟，而且必须将被实验主体的脑壳掀开，将多达数十支电极探针插入脑中才能达到实验效果。在对王丹的刑训无果后，斯特林考虑过使用这一方法，但因其技术尚不成熟恐伤及被审主体生命而没有实施。后来王丹在刑训室内引爆丁烷汽瓶，爆炸后经过抢救，发现王丹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但大脑并未死亡。斯特林实验室的专家们将王丹残缺的身体放入营养液中以维持其不腐，同时对她的大脑进行了记忆提取。王丹的意识被以全息影像的方式展现，在她如同梦境般的回忆中，专家们取得了她脑海最深处的秘密。王丹当年在俄罗斯执行任务时发现了俄罗斯核报复的情报，这一信息曾被唐先生严令决不许向外透露，但最终却被斯特林获得并加以利用。王丹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现有状态，她的意识和身体剥离之后，就一直在自己营造的梦境之中游荡。而在梦境之中，她的健存的神经系统能够“看”到并“听”到与之交流的人物，这些她感受到的信息反馈回她的大脑，使她在梦境之中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

伊万的讲述让我不寒而栗，我转回身时看到王丹正在掩面抽泣。我所处的街道下起了细雨，雨水虽然并未真正落到我的身上，但我却觉得一种彻骨的寒冷凉到了心里。

王丹放下掩面的双手，她喃喃自语道:“我究竟干了些什么？我怎么会成了这样？”我上前两步说道:“你什么都没干，你还是你。”王丹抬起泪眼看着我说:“那么我在哪儿？难道我要一直留在自己的梦境中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我只感到一种混合着悲伤与愤怒的情绪在我的体内弥漫。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对王丹说:“你先等一下。”我转身走到伊万面前，用稍微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她的身体在哪？我要把她带回蜂巢。”伊万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你听我说，你最好冷静一下，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我冲着他吼道:“怎么无能为力！我要救她出去，告诉我她在哪儿？！”伊万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几乎失去了理智，将枪口顶在伊万的脑门上。王丹这时在身后喊我的名字，她要我把枪放下。伊万开口说道:“我带你来这里，是希望你做个了断。生命中的有些东西必须放下，否则他会让我们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伊万的话让我冷静下来，我慢慢的放下枪口，向他道歉。查尔斯对伊万说道:“你应该让他看看，只有看到他才会死心。”我盯着伊万的眼睛，对视了片刻后伊万点了点头，他说:“好吧，但我要先关掉王丹的全息影像，以免发生意外。”我没问他会有意外，王丹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还会有什么意外。随着伊万在触屏上的操作，周围的街景潮水般的消退了，王丹像是被吸入潮汐之中，消失前她向我伸出双手，如同一个溺水之人的求救。

王丹的“梦境”消失后，房间又恢复了我们进来时的状态。伊万继续在触屏上操作着，随着他的操作，房间正中间的那面墙开启了。墙的后面是整面的玻璃，伊万所说的王丹残缺的身体就飘浮在装满营养液的玻璃缸内。我不由自主的走近那面玻璃墙，眼前的王丹给我留下终生都难以磨灭的印象。

她的双腿已被烧焦，模糊难辨。从腰部以上，左半边身子还算完好，右边的Ru房和胳膊已经消失了，裸露着的骨头和肌肉组织如同一幅立体解剖图。她右边的脸颊露出了头骨，失去了眼睑的眼球突兀的瞪着，但已没有了生命的光彩。自眉骨以上，她的头盖骨被整齐的掀掉，暴露出来的大脑上插了几十支连接着导线的电极探头，那些导线如同头发一样在营养液中摇摆，一直通向这座“水族箱”的天花板。让我辨认出王丹的是她的左半边脸，她的左眼微闭像是睡着了。这副模样让我想起多年前在广州的那个夜晚，那天夜里我救下她后，她睡着的样子就像现在。但我知道她再也无法复原了，她的躯体离开营养液连一秒钟也坚持不了就会彻底死亡，伊万要我在这里了断，其实我能做的也就是切断维系她意识的电极，让她的灵魂得到解脱。

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王丹，我的心中有些酸楚。我向伊万提出在结束前和王丹告个别，伊万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玻璃后面飘浮着的王丹，往事一幕幕涌上我的心头。在我沉浸在回忆中时，忽然我的身后出现异常的声音。在伊万开始关闭墙面的时候，查尔斯劈手夺过了伊万的手枪，一脚将伊万踹到一边。我当时正陷入和王丹的回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我感觉到不对的时候，查尔斯的枪口已对准了我。我迅速的躲闪并试图反击，但毕竟慢了一拍，查尔斯的枪口喷出火舌的一瞬间，我的肩头感觉到一震，手中的步枪险些脱落。我马上调整状态开始反击，但就在我刚要扣动扳机时，伊万一下扑到了查尔斯的身上。两人顿时扭作一团，我怕误伤到伊万不敢开枪，只好举着枪向他们靠近。两人扭打了一会后查尔斯把伊万压到身下，在他把手枪顶在伊万头上的时候我对着他的脑袋开了火。步枪子弹近距离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把查尔斯掀反在地，伊万起身后先拿回手枪，然后查看了地上的查尔斯。伊万只看了一眼就确认了查尔斯已经死亡，他对我说:“时间过去不少了，咱们赶快开始吧。”

当王丹再次出现时，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我想对她微笑，但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无法挤出笑容。王丹倒很平静，她说:“我想我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我的朋友，在你带我回家之前，我想抱抱你。”说完她就扑进了我的怀中，在这一刹那，刚才被查尔斯打断的回忆再次出现在我的脑中，趴在我肩头的王丹仿佛拥有了生命。她在我怀中低声抽泣，我甚至感到了她的体温和心跳。最后她仰起了脸，在满是泪痕的脸庞上现出一个我熟悉的笑容。她笑着对我说:“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有来世，愿我们还能做朋友。”我说:“我也是。”我的话音未落，王丹的脸就变得模糊起来，她整个人如同一团雾，慢慢的飘散在了空中。

泪水朦胧了我的双眼，虽然我尽力克制，但最终还是哭出了声音。我跪倒在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我像个孩子般不知羞耻的哭泣，将我的所有痛苦和委屈尽情宣泄。直到伊万扶住我的肩头，我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伊万以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我说:“感觉好点了吗？”我点了点头，等自己完全平静下来之后，我站起来做了一个深呼吸。伊万还在关切的看着我，我对他说:“我没事了，咱们该去会会斯特林了，我生命中很多美好的东西都被他毁掉了，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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