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房亦虎的车子往卡肯去的路上,林若夕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改主意了,不去卡肯,先到岚城后街看看。”
房亦虎看了一眼妻子:“看来,夸奖老婆能够带来经济效益!老婆扒家扒家!”
“少卖萌!我是考虑你赚钱辛苦。”林若夕嘴上应到,心里却盘算着岚城后街。
岚城后街是岚城除了天天宫古玩市场之外的另一个新兴的淘宝场所,有着号称华东地区最大的地摊淘宝集市,不过档次似乎不怎么高,假货多。
“去那里干嘛?”房亦虎嘴上疑惑,却仍将方向盘向右打,准备变道前去。
“那里的东西便宜啊。”林若夕脱掉高跟鞋,舒服地将脚丫搭在车前挡上,“你尝尝我同事从西班牙带回的巧克力,很好吃呢,可惜我怕吃多了长胖。”说罢,林若夕将一块黑色巧克力塞进了房亦虎嘴里。
车上的CD播放着张悬的《宝贝》。“宝贝,宝贝,给你一个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看你这是在收买我!”房亦虎抗议,“那个地方都是地摊货,哪里有真的东西?要是被你妈妈看出来,嚯嚯,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房亦虎的丈母娘是知青,早年在农村下放劳动的时候,从老乡手里用毛线衣换过几件东西,成化的粉彩碗、唐代的青铜镜、宋代的建窑兔毫盏,还有些破碎的瓷片和钱币。连林若夕都一直不知道她的妈妈爱好这些东西。直到后来和房亦虎结了婚,小家的一切都是自己白手置办,没有向父母要过一分钱。可能是丈母娘良心上过不去,悄悄地告诉女儿,嫁妆就不给了,这些古玩,等他们百年之后,全部都是小两口的。本来不给嫁妆就不给吧,林若夕也没有这个概念,女儿出嫁要陪送嫁妆。只是自己的母亲将这个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她听着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憋了几天,讲给房亦虎听。房亦虎当时正在炒股票,3600点跟进,转眼跌到了2200点,正在苦不堪言。当时一听来了劲头,趁丈母娘不在家的时候,说服林若夕悄悄杀将过去,将那件成化碗偷了出来,当天拿到一个在拍卖行混事的朋友那里,请专家鉴定。尽管房亦虎不懂古玩,但是上学那会听说过瓷器的分量,汝哥官钧定,件件都是极品,价值不菲。可是,哪里知道,专家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过手,就下了定论,这件哪里是成化的东西。是民国时期的仿品。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如同法拉利跟奥拓。操,怎么一提起丈母娘来就会用到这个比喻?房亦虎闹心,从此就以“你妈真是个极品”来揶揄林若夕。当然,揶揄归揶揄,小两口并不当真。
“我告诉你,捡漏这东西,就如同在撒哈拉沙漠上捡到一粒沙子,而上面却刻着你的名字。”这是房亦虎从电视上学来的理论,那威的名言,“明白吧?”
“谁要捡漏了?我只是想去看看。当年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就是喜欢往这些艺术院校的后门跑,什么易物喽,交换喽,可好玩啦!”
“跟你妈一样,就是喜欢占便宜!”房亦虎开着玩笑。
“你又挤兑我妈!”林若夕娇嗔,把巧克力呼哧呼哧往嘴巴里塞,那架势是要把自己吃成个胖子,然后气死老公。
房亦虎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好笑。怜惜地摸了摸妻子的头发。
也许是周末的缘故,市场上还真是热闹。平日里寻不见的各路卖家纷纷沿着岚城河摆起了地摊。延绵不绝。什么所谓的羊脂玉、鸡血石、青铜鼎,甚至康熙的罐、雍正的壶、唐寅的画,真是无所不包,穷尽你的想象。
不过,全是一眼假。房亦虎判断的依据不是东西,而是卖东西的人。拿着这样的宝贝能站在这个地方?抽2块钱一包的香烟,吃1块8的简装泡面?唬你大爷去吧。
不过,房亦虎对地摊上的小人书和特殊时期招贴画还是很感兴趣。时不时蹲下来打量一番。他一直有一个梦想,当然,这个梦想只是他众多不切实际的梦想中的一个。那就是开一家私房菜菜馆,装潢独特,进门就是一张古色古香的红木茶几,上面还燃着沉香,袅袅的异香之中,漂浮着老唱机传来的旧东极城流行歌曲,比如周旋的《夜SH》,满墙上贴的是当时的招贴广告画,比如张爱玲的《浮生记》,以及“美人牌香烟”。
“哎,这张贴画怎么卖的?”房亦虎摆弄着一张泛黄的广告画,一个旧东极城女人,十里洋场的味道,旗袍丝袜大腿,胭脂味十足。
“你真有眼光!150元。”
房亦虎没有吭气,起身要走。
“你还是真的喜欢?别走啊!你要是真的喜欢,80!60!嗨!嗨!你给个价,下午生意了。”对方很是急切。
房亦虎又折了回来,还是没有吭气,左手伸了个食指,右手五指张开。对方看了一眼,咂了下牙缝,挤出两个字:成交!
林若夕正在旁边看雨花石。
房亦虎兴冲冲地快步走到林若夕身旁,准备将自己以十分之一的价格捡“大漏”的喜悦传递给她。不过,他却迈不动步子了。
只见林若夕蹲在一个简陋的地摊面前,说它简陋,是因为它和周边地摊格格不入。别人的摊位都是琳琅满目,只有这个地摊,除了少数几块雨花石和烧制染色出来的“羊脂玉”之外,别无它物,甚至显得有点空。就是这么一个地摊,却吸引了林若夕的注意。吸引她的是一块蓝色的石头。房亦虎靠近一看,乖乖,真是想什么有什么,一块琥珀。这块琥珀是从一个方方正正的红色小锦盒中拿出来的,小锦盒被摊主用桌布一角盖了个大概。房亦虎没先顾得上看东西,而是瞥了一眼摊主,40多岁,满脸的生活窘迫痕迹。显然,这个东西原本并不属于他。摊主显得很是紧张。
“小姐,你快点给个价。你不要就别老是看个没完。”摊主说话的时候不停的在环顾左右。
再看看东西。一件淡蓝色的琥珀,桃核大小,里面包裹的是一只飞虫,双翅展开,意欲飞起。房亦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虫子,以及这样的做工:银边包裹,极其繁琐的镂空技法,比5托的钻戒爪牙看得更让人惊心动魄,似乎随时都有脱落的可能,但是用手摸上去,却严丝合缝,似乎能承担不小的拉力。精致!
林若夕还在犹豫。
冲着这个做工和摊主的神情,房亦虎替林若夕开了口:“你这个东西不值钱,包边是银子的,也就是这点银子还值点钱,琥珀而已,这个市场上有很多。”房亦虎徐徐说着,不时观察着摊主的表情,转过头对林若夕很轻松地说,“这个琥珀真的很普通,刚才在那边看着比这好的也不过三四百块钱,他要多少?”
林若夕没有答话。似有所悟地看向摊主。敢情只顾着看东西忘了问价钱了,这可是砍价还价的大忌。房亦虎心中暗自叫苦。
果然,摊主看出林若夕很是喜欢,开口说:“一口价,4000!”
房亦虎继续一脸平静。他更有把握这个摊主并不识货。在这之前,为了给丈母娘买蓝珀,他可是备足了功课。像这样能够发出蓝色光谱,并用肉眼识别的琥珀,绝对是来自波兰的正品特级琥珀。光凭这一点,就绝对顶的上卡肯专柜里的那件标价150000的极品蓝珀。而且,从包工看上去,这件东西不是现代的,肯定是个老东西,说不定是明清时代外国特使进献朝廷的东西。由此推断,这件东西的保守价值在20万以上。看来,平时没事的时候多看看电视鉴宝节目也长知识。
“老兄,我看你是外地人。大老远跑过来,不就是图个缘分吗?”对方一动,房亦虎的话显然说到了点上,“你看看,我刚才从那边15块钱买了一件广告画,那位老兄开口问我要200!”房亦虎不急不慢地展开了攻心战,“在你看来,这画15块钱都贵了,因为你不喜欢。”房亦虎把刚才的招贴画打开,煞有介事地做道具,“同样的道理,你这件东西4000是扯淡!”对方又是一怔,“要不是我见我太太喜欢,400我掉头就走!”砍价就是这样,越是喜欢的东西越要狠,大不了走路的心态最能唬住卖家,尤其是像这样来路不明的卖家,他最担心的是再等下一个买家,还不知道再要多久?
“那你说多少?”对方显然被忽悠住了。
“350块!一口价。”
“你也忒狠了点吧!”对方挣扎。
“要不我们去刚才那家看看。那边的成色比这个好。”房亦虎对林若夕说。林若夕毕竟聪明,作势起身,做出要走的架势,东西随手丢下,看都不看第二眼。
“那你再加点,碰着你算我倒霉!今天要不是急着赶回去,我才不卖呢!”摊主急眼。
“那我再加20块,你打车去火车站够了。”房亦虎平稳着语气。
对方开始将东西打包,递给了房亦虎。
“我还想要那只盒子。”房亦虎乘胜追击。
直到在市场转了几转,又绕进室内店铺转了一遭之后,房亦虎和林若夕才钻进了车子。这个时候两人憋不住相视大笑。林若夕说,你个大忽悠。房亦虎应着,缘分缘分。两人将琥珀和锦盒掏了出来,真是赚大发了,连这个锦盒都是海黄黄花梨的底子。房亦虎的功课不是白做的,他确认是海黄黄花梨无疑,上面有海黄特有的“小鬼脸”纹路,而且更珍贵的是,这个盒子上开关的位置还有一块红红的印记,是木头天然形成的,像是婴儿头上点的红胭脂,房亦虎惊呼:“不得了,这还是块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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