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路灯次递亮起，夜幕下的山口镇少了白天里的忙碌，虽然那些外来打工者们三五成群地走上街头，但他们大多都是默默无声东逛西看，使得这个小镇的街头略显几分清静。这两天，不知道王芸是怎样过来的，她总是抱着女儿春林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她去商场里，去以前她们常去的公园里，去印染厂门口，她想，也许杨清能在警察面前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就会回来，她也许可以在某个地方突然看到他。可是，杨清并没有出现，她只好在天黑时分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回36号出租屋，屋内空空如也，满目悲凉。她的泪流干了，伤心地抽泣，却不见一滴泪。春林也许是饿了，在母亲的怀中急啦啦的哭，王芸紧抱女儿，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张帆手里提着一袋苹果，来到王芸家，感到非常吃惊，两天不见，王芸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瘦了一大圈，脸色惨白，一双忧郁的眼睛暗淡无光，再看看春林，也瘦了，还在一个劲地哭。
“嫂子，今天我上白班了，刚下班，过来看看你们，”张帆开口说，“你看你，要注意身体，都瘦成这样了。”
王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逗女儿说，“别哭了，叫张叔叔，笑一笑给张叔叔看，再哭羞死了”。张帆洗好苹果，一个递给王芸，一个切成小块给春林，春林显然饿了，吃得津津有味，一个苹果很快就吃完了，并伸出小手，意思是还要，王芸却没胃口，咬了几口便放在桌子上。
现在，王芸急需用钱，她无论如何要去市看守所见见杨清，给他点钱花，她向周围的老乡借了，但为数不多，张帆说，“杨清在厂里不是有差不多两个月的工资吗，你可以去厂里领呀。”
是啊，王芸想，那是杨清的血汗钱，虽然他被抓走了，但厂方理应给他，明天，她要去厂里把杨清的工资拿回来。
第二天一早，王芸起床，洗漱完毕后照照镜子，可是，她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印染厂门口，王芸向保安说明了来意，保安说：
“这不关我们的事。”
“请你打电话给厂长说一声”，王芸说。
保安拿起话筒，“有个女人在这里，说是杨清的妻子，来领他的工资……嗯……嗯……她不走怎么办……嗯……知道了……”
保安说：“这事难办，像杨清这种情况厂方可以不给工资，你走吧。”
“不可能，我现在急需用钱，让我进去找厂长”，王芸一边说，一边往里走，门卫室的两个保安急忙拦在她前面。
“不行，我们只负责看门，不能进去，”王芸仍然往里面走，一个保安拉着她的胳膊向外拖，王芸既着急，又无助，干脆坐在地上，怀中的女儿看到妈妈被人欺负吓得大哭，厂门口不知不觉聚集了一大堆人，叽叽喳喳议论着。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人问。
“听说是去找人。”一个人答。
“找谁啊？”一人问。
“也许是去找她老公吧。”一个人答。
“不是，听说他老公昨晚被公安局的抓走了，不知做了什么坏事。”一个人说。
“哎，多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嫁一个混帐老公，孤儿寡母的，可怜啊。”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感叹着。
“是这样的，她是去找厂里的领导，要领他老公的工资。”一个好象很了解情况的年轻人说。
“啊，原来这样，厂里是该给她钱，不看大人得看孩子啊。”有好几个人如此说。
这时，有个认得王芸的老乡走到她身边劝她，保安不让进算了，你去找政府吧，他们会管这个事的，王芸想，也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许只有政府才能帮她的忙。她站起来，用衣袖擦擦额上的汗，抱着女儿，向山口镇镇政府走去。
接待她的是政府办的一个工作人员，听了王芸的情况，说，“这个事我们不管，你去找劳动局吧”。王芸问，“劳动局在哪里”？这人答，“休闲路38号。”
王芸失望地走出了政府办公楼，向劳动局走去。烈日当空，火球般炙烤着大地，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脸上往下淌，背上的衣服湿透了，她微微弯腰，护住胸前不知何时睡着的女儿。
她找啊找，就是找不到那该死的休闲路38号，逢人便问，“你知道休闲路38号怎么走吗？”人们毫不关心，只是漠然的摇摇头。没办法，她只好又去镇政府，还是刚才那个办公室职员，王芸说，“我找不到劳动局，我要找书记，”办公室职员说“书记不在”，王芸说“我在这等”。这时，一个瘦高的男子走了进来，办公室职员忙站起身，说，“肖书记，材料准备好了，在这儿”。王芸忙一步走上前，说：
“书记，你要为我作主啊，我真的没办法了”，说着，就哭了起来，肖书记让王芸坐下，“怎么回事，慢慢说”，得知情况后，告诉王芸：
“我打电话给劳动局，你去印染厂拿钱吧”。王芸千恩万谢，抱着女儿，一路小跑向印染厂赶去。
门口的保安还是不让进，王芸说是肖书记叫她来拿钱的，门口的保安大笑，说这里只有王厂长，没有肖书记。王芸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往里边闯，两个保安使劲地拉住她，她不道哪来的力气，奋力挣脱保安，往里面小跑，保安一时不知所措，忙拿起对讲机：
“报告，队长，刚才那个女的闯进来了，请指示”。
“快截住她，笨蛋！”
两个保安忙跑过去，抓住王芸的双肩，大喊：
“出去，否则就对你不客气了”。
王芸哪里肯依，拼命反抗，又哭又闹，原本睡着的春林也被惊醒，一对母女就这样在印染厂里大哭起来，哭声引来了好多路过的人，聚在厂门口，黑压压的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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