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萍水相逢 三 站台奇遇（1 / 1）

第一章萍水相逢

三站台奇遇

火车即将开动，葛晓芸在站台上奔跑着。焦急，生气，委屈，加上感冒还没好的鼻塞和发热让她的脑子发麻发涨。今天是正月初五，正好是春节之后的第一次返程高峰，火车站人满为患。本来在家休假休的好好的，团部领导却来电话，让她立即赶回部队，准备为部队节后的一次野战演习先做准备。

春运，这种中国特有的现象，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人口迁移运动。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而且在官方的宣传中，气氛好像一年比一年紧张。作为民工大省X省人的葛晓芸自然知道，她老家这个城市，省节前返乡，节后又回到南方的民工自然会多到爆棚。来回他们往往都是一票难求，有的只好加价好几百元买票贩子的高价票。不过这几年，铁路根据情况也加大了运能，在春运期间增开了许多趟临客，运输条件也改善不少，临客基本都是绿皮车，有的还有空调。

葛晓芸记得自己上高中的时候，有几次在春节期间，到火车站来看她的四姨。她竟然看到很多运送旅客的列车就像一个长长的大棚，而众多的旅客挤在里面，那场景就像沙丁鱼罐头一般。四姨说那叫棚车。站台放客的时候，众多旅客毫无秩序地往车上挤，而列车员拿着一根竹竿来不停的挥舞，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驱赶一群牲口。葛晓芸就不明白了，这么多年了，人们的观念为何还不改变，为何要受那么多的罪千里迢迢回家过个年呢？哪个地方不能过年呢？为什么官方媒体还在不遗余力大张旗鼓的渲染春节喜庆团圆的气氛，一到过年，还动不动放首歌曲“常回家看看”，这不是故意在加剧春运的交通拥挤吗？什么时候不能常回家看看呢？葛晓芸认为，国家应该疏导而不是渲染。

当然，这些想法在她麻木的脑子里一转眼就过去了，此刻，她的双腿还是在站台上飞速的移动着。因为即使对春运的现象有自己的看法，眼下当午之急还是要坐上火车。因为军令难违，她最迟必须要在明天上午赶到洪川市。部队的电话来的太突然，她临时哪能买得到票呢。葛晓芸托在火车站工作的四姨询问，四姨说下午五点半有一趟开往广东的临客，经过洪川市。临客就临客吧，葛晓芸心想，只要能上去就好。可是，本来是和四姨说好的，她说下午在火车站亲自送葛晓芸上车，还会跟列车长打招呼，让照顾一下。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来迟了。等她送葛晓芸赶到站台，这趟开往南方的列车竟然要开了。只见每一节拥挤的车厢门口，列车员都在往里推搡旅客，纷纷关上车门。情急之下，葛晓芸撇开四姨，向着一节尚未关门的车厢跑去。

“千万别开，千万别开，让我上，让我上啊”！葛晓芸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拖着行李箱在站台上飞跑。她的一只手拼命的向上，向前，向着那节还未关门的车厢挥啊挥啊。可令她无比绝望的是，那节车厢门也是慢慢的关上了。葛晓芸急的要哭了，但腿还在下意识的奔跑，终于，她赶到了这节车厢门口。就在这时，奇迹般的，这节本来已经关闭的车厢门竟然又重新打开了！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到了车门口。只见他一手抓住门框把手，另外一只手向葛晓芸伸过来，嘴里在大声的命令道“快抓住，赶紧上！”，就在火车启动的一霎那，葛晓芸被这个警察拽上了车厢。

上了火车后，葛晓芸满脸通红，气喘如牛。她慢慢蹲倒在地上，几乎晕倒。一个年轻矮胖的列车员站在这个警官旁边，一脸的气恼，嘴里训斥着：“你这是玩什么片子呀，早干什么去了。！”此时的葛晓芸，还是蹲在那里，她无力反驳列车员的批评，但她能感觉到，她是处在这两节车厢接头的位置，周围的旅客挤的更加密密麻麻。此时，这些旅客中的大部分人却都扭转了脖子，把他们好奇的目光聚焦在葛晓芸身上。这些朴实的农民工兄弟身上还散发出一阵阵热烘烘的汗味和轻微的口臭，他们也许在诧异，这个穿着制服，肩扛两杠一星军衔的俊俏的女军官竟然也会和他们挤在了一起，他们更为刚才那惊险一幕而啧啧称奇。一个一个因为兴奋，眼睛闪闪发亮。

“你怎么了，没事吧？”一个洪亮并略带磁性的声音响在了头顶。葛晓芸抬起头，迎着她的目光的，是一双在剑眉下炯炯有神的眼睛。大盖帽上的警徽闪着银色的光芒。就是这个警察，在火车即将开动的霎那，伸出大手，把葛晓芸拽上了火车。在众多民工兄弟的眼中，这就像一场英雄救美的电影镜头。但如果不是这个警察伸手相拉，葛晓芸肯定是十有八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车开跑了。“有困难找警察”，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这时，葛晓芸的气息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她站起身来，结果发现自己的个头只到警察的耳垂下方。她只能仰视说话。

“谢谢你，警察同志”！葛晓芸由衷的说。“谢什么”，没想到，这个警察的语调突然变的严肃起来，不仅丝毫没有为他刚才的英雄救美行动“沾沾自喜”，还板起了面孔。他开始一本正经对葛晓芸批评起来。“你说你还是部队的军官，你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还有没有安全意识？虽然我拉你上来了，但是这样的行为很危险，很危险，你知道吗？”“是，是的，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什么添麻烦了，你以后一定要注意！”“是，警察同志，坚决下不为例”。葛晓芸只好又回了他一句。没想到听到这话，这个警察竟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警察笑了，葛晓芸却开始咳嗽了起来。她感冒没好，嗓子痒的难受。警察不由的收敛了笑容，有些深邃的眼睛盯住了葛晓芸的脸，“你好像是生病了吧？要紧吗？”葛晓芸说：“只是感冒，不要紧！”警察说：“好像你感冒的还挺严重的。干嘛不迟两天再出行呢？”葛晓芸说没办法，部队紧急通知，军令如山呀。警察问：“那你是到哪下的的，有票吗”？“到洪川，没买到票”。“没票也能进站，现在的车站检票员，我真服了”，警察嘟囔着，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随后他又提高语调，说：“临客跑的慢，明天上午才能到洪川。女军官同志，你今晚又要经受艰苦考验了”“没事。警察同志，对于革命军人来说，这点考验不算什么。请问你是这趟车的乘警吗，你能带我去补下车票吗？”。”“是的，我就是这趟车的乘警。补票倒是可以，可是没有卧铺。这样，你先跟我来吧”。警察还很自觉的提起了葛晓芸的包，帮她挤开密集的人群，向餐车方向挤过去。

进了餐车，只见里面的座位上也已经坐满了旅客。有些旅客因为没有买到位子，就想花点钱在餐车上坐上一夜。几个戴白帽的餐车服务员在穿梭忙碌着，为用晚餐的旅客准备饭菜。餐车靠近车厢的两端，也站满了等待的旅客。警察带着葛晓芸找到了一个脸很长，牙很大，却始终笑眯眯的列车员跟前说：“老沈，这是我家亲戚，到洪川下的，临时要走没买到票。你帮她补一张吧”。这个被称作老沈的人看了下警察，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葛晓芸，一张长脸上露出了热情又带点狡黠的笑容，他打哈哈说“张警长的亲戚啊，那自然是要关照。可我们车上没有卧铺，咋办呢？”警察说：“没卧铺，就补硬座呗。”“只是...”,葛晓芸看到警察犹豫的说出了这两个字后，他把那个老沈叫到一边，两个人耳语了几句，随后老沈走了过来，他笑眯眯的对葛晓芸说：“张警长说你生病了，我们车上的工作人员都表示同情。这样，票照补。但是你可以到我们宿营车休息。我把你安排在乘警档。因为张警长说你是他家亲戚，我们也放心。不过我们车上条件简陋，还请军官同志多多包涵”。

葛晓芸看的出来，这是一个铁路上的老江湖，但从这个老江湖的大嘴里传播出来的信息无疑让葛晓芸惊喜万分。她连声的表达感谢，并把崇敬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帮了自己大忙的警察。可奇怪的是，警察这时候，却显得不怎么给力，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还在做着思想斗争。随后，他像下了天大决心一样，说“好把，就这样，补好票，我带你过去吧”！

“轰隆隆，轰隆隆”，绿皮临客列车在夜色中穿行着，一路向南。虽然没有空调，但是车上也用燃煤锅炉烧了暖气，在宿营车里能感觉到一股煤烟和暖意混合的味道。葛晓芸躺在乘警档的一个中铺上，久久不能入睡。对面下铺的的一个老乘警已经发出了鼾声。葛晓芸睡的这个中铺本来是乘警放行李和杂物的地方，后来那个警察把它拾掇了出来，又特意找了两床薄被，让葛晓芸躺在上面。但葛晓芸躺下后，却很久都没有睡着，她想，自己的这种待遇在这一车的旅客中也算绝无仅有了，内心有一点窃喜，也有小小的虚荣感。还真应该感谢这个好心的警察啊，以及那个善解人意的大牙沈。回头有机会一定要请他们吃饭。那个长着一双剑眉的警察，个子好高哦。葛晓芸觉得他看她的时候，佛佛是带有若有若无的微笑，同时又感觉深不可测。

可他现在又干什么去了呢？夜里也不休息吗，去巡视车厢了？警察刚才还为葛晓芸拿来了方便面，开水，还从他们乘警的行李箱里里找了一些感冒药给她。葛晓芸心想，但愿他们警察对待每个旅客都是这样的，视所有旅客为亲人才对。后来，她迷迷糊糊的睡去，直到半夜醒来，她发现自己身上又压了一件警用大衣。对面的老乘警依然在熟睡。她下铺警察的铺位依然空着。而不知什么时候，警察已经把感冒药取出来，放在了茶几上，而一次性水杯子里的水竟然还是热的，估计又是重倒不久。葛晓芸的鼻子有点发酸。“这是一个好警察，外表挺酷，却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

第二天上午，车到洪川。早上的时候，拉自己上车的警察还特意为葛晓芸打来鸡蛋面条，他说这是餐车特意为她做的。也真是奇怪，经过一夜列车的颠簸，以及车厢里煤烟的熏陶，葛晓芸的感冒竟然好多了。当然，这个要归功于警察给她拿的感冒药，还有他那温暖牌的警用大衣。

下车时，葛晓芸向警察索要联系方式。一宿没睡的他表情很是疲惫，本来明亮的眼睛里分布了一些血丝。“谢谢您，乘警同志，感谢你一路对我的特殊照顾。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Y市铁路乘警队张为民”。“谢谢。我叫葛晓芸，空军洪川市第N团话务连长。可以告诉我您的手机号码吗？回头请你和那个老沈吃饭”！“这个—，不必了吧？”，“怎么，堂堂一个警察，还要保密吗”“不是保密，而是不太合适吧”。这个警察竟然露出了小女人的一面。

葛晓芸很是气恼。如此拒绝她这个美女军官的，还真是不多见。在部队，在地方，有多少优秀帅气又多金的男人向她索要号码，同时忙不迭的递给她名片，都被她委婉的拒绝了。一方面因为葛晓芸看不上这些**虚伪追求名利的男人。还有一点，葛晓芸觉得，自己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许多行为要检点啊。可是，这个叫张什么民的警察，哼，还真是奇怪，竟然拒绝把号码给她，难道我们这些身着蓝色空军制服，不爱红妆爱武装的职业女军人配不上交他这个乘警朋友不成？但一切不能勉强，葛晓芸只好万分真诚的说“好吧，那我们后会有期，真心真意感谢你”！“别客气，后会有期”！警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