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自己身边的人发生可怕的事情,我会如何处理。但就在我最没有料到的时候,这种可怕的事情就猝不及防地扑到了我的面前。
从那里逃出来后,我接连几晚上都不停地做恶梦。梦中肖安娜和尼克的脸不停地交替出现,时而是我们在工作时的笑脸,时而是布满了创洞的不成人形的可怕僵尸。我很担心自己从梦中惊叫出声音。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受不了,去找伍兹。
“我早就看出你有不对劲,不过我想你应该可以自己把事情搞搞清楚的。”伍兹一边整理机器,一边和我说话。我站在旁边,从来没有如此手中无措过。我想告诉伍兹有关看到的一切,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被那一系列的恶梦阻挡住了。我想将一切都告诉伍兹,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去讲述,或者是将视觉图像转化为语言。伍兹感觉到什么,将手中活停了,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我看到这几天你状态很差,脸色一直发青。也许我不该多问,但是看你现在这样子,我想我可以当你的聆听者。”“我,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确切点来讲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看到的。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该让你了解一些可怕的情况。”伍兹点点头:“我明白这种感受,你是想让别人不要受到和自己一样的折磨,仅看这两天你的状况就知道你了解到非常糟糕的东西。我不会给你任何压力,但是你可以当我是你可以信任的朋友。”
在经过几天的折磨后听到伍兹的话,我心里放松了许多。我承诺伍兹若是我能够将情况整理清楚后会立刻告诉他。
一天晚上,我正在办公室里,突然间接到盖里打来的电话。“尤恩,这两天你怎么都不在办公室,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找不到你!”听到盖里从来没有过的惊慌失措的口气,我有些吃惊:“这两天零件部有新任务,我都在工作现场。盖里你还好吧?有什么事情找我?”盖里本来十分激动的情绪突然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浇灭了:“不行,我现在不能和你说,你能明天来医院看我吗?我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你。”突然之间我头脑中那些可怕的画面又浮现出来,我隐隐觉得盖里要告诉我的与我自己看到的事情一定有关系,也许还是我没有了解到的情况,我觉得应该立刻去找他。
医院里很安静,我进入盖里的特护病房。他看到我十分地吃惊:“没想到你会立刻赶来。医生怎么会让你进来的?”我耸了耸肩:“我自然有办法,医院到处都是出口。”盖里笑了笑,我看得出他松了口气。“你能来太好了。”他不自然地摸了摸头。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你那么十万火急地找我,我怎么能视而不见。”盖里抓着毛毯,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听着,我知道你并没有拿我当你的朋友。”我心想这倒是真的,他也不笨嘛。他接着道:“但是在整个零件部里,你是唯一能够让我信任的人。我以前是对你们不太好,但是你要理解,在这种地方,正常的人都会变疯的。”我点点头:“没错,这地方让大家都不好受。”不知道为何,我突然间有种想法,就是无论盖里说什么我都会同意或者附和他,不用暴露自己的想法,这样就会知道到底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他。
盖里好像打开了自己的心,干脆来个一吐为快:“尤恩,你知道我有癫痫病,对吧?来这里的所有人都必须是健康的,我这个毛病能够被隐瞒下来全是仰仗我父母亲的关系,他们,呃,他们给这个公司投了很多钱,所以作为回报,公司让我进来干点轻松的活儿。我平时不回家也是我父亲要求的,他并不喜欢我。”盖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一刻的停顿让我感到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从童年时期就留下的伤害。一瞬间,在我眼中面前的盖里变成了一个委曲的,等待着父亲承认,却被故意忽视的小男孩。每一个内心暴怒的人在小时候都是要被人呵护的,如果那些大人们因为自身的原因将自己不良的情绪转嫁到无辜的小孩身上,对小孩的将来有着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盖里就是因为从小缺乏父爱,他对周围的世界和人没有基本的信任,他只能靠自己,盖里用歇斯底里和暴怒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这本来对盖里是不公平的,而长大后的他又将这种不公平强加在别人身上。也许这就是生活,生活就是不公平。盖里的声音打断了我天马行空的遐想:“不好意思,我有点跑题了。我并不想抱怨。我想和你说的是我发现一件奇怪,咳咳,或者是可怕的事情。”什么事情能够让盖里吓到旧病复发,那件事情真的有如此可怕吗?我没有打断他,等待下文。
“那天我趁没有事出去透口气,结果你知道我走去哪里了吗?”我心想这还设埋伏,于是想也没想回答道:“当然是美女最多的客户联络部。”盖里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个家伙想得还挺美的。”紧接着他摇摇头说:“我没有去那些地方,我本来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想找个人少点的地儿。结果我没想到自己走到了一个,一个很可怕的地方。想起来我就不寒而栗。”说到这里盖里把毛毯往身上拉了拉,好像突然被寒气包围了一样。“我有通行证,所以很顺利地进入了那个地方。但是我情愿自己从来没有接近过那个可怕的地方,就像、就像是地狱。不!那里就是真的地狱!”说到这里,我大概已经能猜测出盖里误闯进什么地方,因为我就是因为那个地方做了好几夜的恶梦。所以我直截了当问道:“你是不是看到好多养在玻璃柜中的植物人?”盖里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张大了眼睛:“你也去看过了?你怎么进去的?你为什么会去那里?”我很平静地将整件事情叙述出来,从我拿着盖里的激光笔到后来我发现了肖安娜。盖里听完沉默了一阵,抬头说:“你小子还真行,偷用我的激光笔。不过好在你没有出事。”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他会怪我,但听到他还有关心我,让我放心之余也生出感动来。“不过你看到肖安娜,而我则发现了尼克。”听到这,我内心顿时紧张起来,希望和失望开始互殴,心脏揪起来:“他怎么样了?”盖里脸色一沉:“他已经死了,头都被切掉。”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你怎么认出来是尼克的?”“他胳膊上的一小块纹身。有一次我,我修理他的时候看到的。现在想起来我对真是他太差了。”盖里满脸悔恨和歉意。
当一个人开始反省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并能够以一个正确和相对客观的视角来处理自己与对方的关系时,说明他内心开始变得平和,不再充满暴力和愤怒。我拍拍盖里的手,表示对他的理解。
第二天早上我因为睡眠不足而头痛,但心理却有一种放松的感觉。我原来是很想和伍兹谈谈的,没想到却和盖里聊了自己所遇到的事情,而且由于相同的遭遇,我们俩都能够理解对方所想。我们只是想倾诉,并且聆听,这看起来没有什么,但却能产生很强的力量,让自己解脱。
电话响了,人力资源部打来的,告诉我一个令人难以至信的信息:盖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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