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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思春风(1 / 1)

北极熊先生和条纹瘦先生都是春风的朋友。

北极熊先生怕冷,非常怕冷。冬天到了,他一定把秋裤藏在双层的加厚运动裤里面,把毛衣套上,把连帽衫外套披上,拉链拉到下巴以上罩住整个脖子加半张脸,再把帽子,厚袜子什么的统统穿上。他和春风同校三年,高一在隔壁班,高二、高三和春风同班,在春风眼里度过了三个抵挡风雨衿寒的冬季。他虽穿成了一头笨重的熊但依旧灵活无比,可以拎小鸡那样把春风提起离地,然后用一副相当嫌弃的表情说“瘦死了你不多穿几件增加重力不会被风吹走么”,春风通常会回击“就没见过你这么怕冷”的,然后同样灵活地跺脚蹦离他的魔掌。春风这么做是为了向他证明姐也是有重力的,被他单手拎起姐很不爽,从此见他离他一米远。

条纹瘦先生一点也不怕冷。即使北极熊先生的冬天同样降临在他身上,但他永远只穿短袖,外面的外套薄薄的。他把长裤挽成七分或者九分,露出一截秀气白皙的足踝,引一众女生纷纷侧目。他和春风高中同班三年,三年里他一直在冬天里欢乐地唱歌,他说他喜欢冬天,因为可以把一众女生的瘦腿比下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春风刚好从他的身边经过,然后他谄媚地问“小颜,天气冷了你不多穿点么,你可以穿三条裤子的嘛”。春风故作惊讶“啊,你怎么知道我会穿三条裤子的,不要说出去哦”,然后他奔溃了,寒风中萧瑟成英雄,带泪的英雄。

北极熊先生追求茜茜三年。过程不祥。寒冷冬天出现在春风桌肚的热豆浆和面包让清晨变得温暖,春风一直以为这是死党泗凌给她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泗凌清晨帮北极熊先生送早餐给茜茜小姐,然后她两的早餐北极熊先生顺便给包了。后来为了偿还北极熊先生,春风开始和他玩猜谜游戏,春风几乎每次都输他一顿宵夜,输得无比开心。

条纹瘦先生追求枣枣大美人多久春风就不清楚了。过程同样不祥。当春风知道时他们的恋情已经发展到如胶似漆。枣枣住春风对面床铺,大冬天的坚持穿裙子,文艺范的,小清新的,复古的,民族风的,各种样式摆满一床,让春风叹为观止。枣枣每天和春风聊到寝室一女汉子的鼾声四起才睡,春风对她的喜好和情怀了如指掌。所以当春风得知条纹瘦先生没写一封情书就把枣枣追到手了就有点愤愤不平。春风初中因经营情书生意而名声大震,故把他们当作重操旧业开启一个靓丽高中时代的机遇。所以春风跑去和条纹瘦先生商量“你让我帮你写情书好不啦,我保证一定让枣枣看了心情大悦”。条纹瘦先生白春风一眼,“老套”。我哭你ABCD啊,写情书哪儿老套了,你们两个高富帅和白富美的爱情有了情书就变成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的爱情了啦。

北极熊先生的追求以失败告终。有一段时间他每晚和春风聊天到深夜,从小时候放学留堂河边摸鱼夜晚看星星秋收之后在地里烤红薯外婆家的桥一直聊到他现在的性格爱好娱乐理性志气和情怀。他把人生的经历一一历数之后春风以为终于能赶在半夜三更之前滚去睡觉了,谁知他话题一转,从“语数英”聊到“政史地”,大晚上的背三角函数公式导数公式,分析寒流暖流,推敲作文结构。我说“你小子有病啊神经病啊相思病啊”,然后他回复“我还真特么的患了相思病我都快得抑郁症幻想症了”,春风看到此句精神大振,刚想探讨八卦,这小子却慌忙下线,然后清晨给春风发来一条“相思到天亮”的信息,春风喝着热豆浆咬着肉包子远远看了眼对角线那端在读书声中趴下来打瞌睡的北极熊先生,心里想着要不今天的猜谜语就“7+1猜一汉字”好了。

条纹瘦先生的爱情以分手结束。这分手来得悄无声息也没有什么风言风语,仿佛只是挥挥手告别西天的云彩,然后他们各自走进寂静幽深的雨巷,但那个丁香花般的姑娘已经和衣衫薄的诗人珍重说再见了。茜茜那段时间疯狂地爱上《甄嬛传》,空间签名都变成”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只是路过“,春风想起剧中甄嬛说“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果郡王”,然后春风那个伤心啊泪奔啊天杀的你们就不能好好在一起么?条纹瘦先生说“明明就”,豆豆大美人说“尤其明知我们隔半个太空”,春风在一旁摇旗呐喊“明明就尤其明知我们隔半个太空也要相拥热吻才不枉相爱一场啊”。

总有那么些阶段,兵慌马乱中来不及看一场电影打一场球赛吻一次女孩说一句感激。哇靠,《速度与激情》啊,算了,背单词去。哇靠,高二那群呆逼又在和体育老师开打,算了,30度经线穿越了哪些地区来着。哇靠,我梦见我亲了你啊,算了,北极熊先生穿得厚厚的买了早餐跑到教室晨读。哇靠,我何其幸运才能遇见你,算了,条纹瘦先生最后对茜茜说“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春风翻出以前写的一首诗,题目就叫《我们毕业啦》。北极熊先生摊开纸条,大声地朗读起来——

“岁月在眉间摇摇欲坠

夜晚有星如泉涌

毕业在即

万人同唱离歌

记忆于此刻有迹可循

旧日在幕幕重现

阔别时分

一束繁花正灿

多想再与你把臂同游

去看尽广阔天颜

从此浪迹

双双诗酒年华”

条纹瘦先生挑了挑眉,说“矫情”,然后他把诗歌端正工整地抄写下来。

转性恍如一个转身,北极熊先生每次早读后跑步冲到第一,汗涔涔地跑回教室打开风扇,衣服脱到只剩一件背心,咬着小卖部的翠园面包囫囵吞着,像打了鸡血一样对着桌面贴着的复习计划咬牙坚持。

寒冷忽如一夜跑来,条纹瘦先生在高考倒计时还剩30天的那个闷热五月竟然穿了长袖,咳嗽发烧好几天,面如纸白,身比纸瘦,各种五味杂陈的情感一纸难尽,整个人静下来端坐在座位上看书一整天。

春风盯着桌角贴着的那句“希望你考出理想的成绩”乖乖去算数学题,尽管她也不知道这句当年林森写给初二段考一的自己的话还有用吗,依旧小心翼翼地把它从信上剪下来,贴在一眼就可以看见的明显位置,傻傻地对着它说“等我的好消息”。

忽然想起高中时代的最后一个文艺晚会,灯光打亮,肥皂泡飞舞,歌曲唱起,人声立刻鼎沸。学校要求高三党最好留在教室自习,那么大的场地偏就不留高三的位置。北极熊先生和条纹瘦先生竟然搬来了四张桌子一列排开在长长的队末,他们站在上面一个挨一个呼朋唤友各种电话短信把奋笔疾书的呆逼都叫来和他们一起呐喊。就这么一撮人唱歌,喝彩,骂高三,吐槽未来,心情大好。那个时候,北极熊先生打电话给茜茜小姐聊了很久就是没能把她叫来,但好歹各自的声音就停在耳边,北极熊先生还用他广播室培训的修为给茜茜小姐现场广播文艺晚会,茜茜小姐听得咯咯地笑,然后问“你是不是冷了,声音在发抖”。那个时候,条纹瘦先生和枣枣大美人还相依偎在一起,两人耳鬓厮磨,在鼎沸的人声中说着平日不会说出口的悄悄话。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喝酒,喝的是欢呼呐喊到喉咙沙哑后买的矿泉水,但他们都好像醉了,醉在音乐之中,醉在星光之下,醉在荧光棒挥舞的海洋里。

你看,喜欢的人啊在身旁教会他们用挚爱看待分别,用温柔祝所有人好。青春既燃烧过也淋着雨,有些人的出现永远是额外惊喜,人海中,光海中,有人数一二三,所有人就齐齐把荧光棒都扔向天际。

那一晚,北极熊先生说“忘了多穿点就会瑟瑟发抖,忘了爱就会死”。那一晚,条纹瘦先生拨弄着枣枣大美人的头发说“弄得再乱也很好看啦”。那一晚,春风头脑发热地翻找出林森的号码神经兮兮地给他发了句“同学们请不要乱扔荧光棒”,意料之中没有等来回复。

那一晚。

那一晚。

那一晚停留在他们的左肩膀等深爱的人来靠。

那一晚开放在晴朗的夜空说未来我定叫你好看。

那一晚北极熊先生没有穿很多但觉得很温暖特别是耳朵都在发烫。

那一晚条纹瘦先生特意带了外套披在死性不改穿了衣料薄薄的裙子的枣枣大美人身上。

那一晚sayhi,北极熊先生说,你终究是愿意听我说话的,嘻嘻嘻。

那一晚saygoodbye,条纹瘦先生说,茜茜大美人你今天真美你是我的,哈哈哈。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慕寒。北极熊先生遇见茜茜小姐,于是冬天结束了,穿背心的夏天来临了。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条纹瘦先生爱上枣枣大美人,于是夏天完结了,他永远多带一件外套等着搭在枣枣大美人肩头。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春风呢?春风不认识爱情,她那时遇见的人还太少,她那时只认识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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