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20号,由前一晚潜入十六世纪水道的九人,最终通过地铁2号线新口子脱出,被派出的地面搜索人员接应,回到了B&B。
清晨6:50分,一切收尾工作结束,动物园的口子重新被合上,一切就好似从未发生过。罗马地铁2线破坏的入口以及梵蒂冈夜晚被袭事件,这些新闻不久就被登载在了午报上。
这次行动,以彻底失败告终,九人残余5人,两人死亡,一人重伤,一人失踪。虽然水道内的人拼劲全力,但在进入教皇密室这件历史进程之上,却可耻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零。
队医科穆宁和狙击小子金的尸体,被运送到了罗马市郊一家私人殡仪馆里,而重伤昏迷的曼宁,则被送入与河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圣洛缪巴托共济会医院,进行抢救。
虽然做了简易的止血,但由于脑部停止供氧过久,曼宁始终没有渡过危险期。他所看见过和所掌握的信息,我们无法得知,唯有等他康复之后才有机会可以去解读。
到达的时候,我们从接应的小车里换装出来,酒店停车库早已等候着一批焦虑的人,这其中,也包括艾莉婕。虽然她站在生物学家的背后,但脸上的表情是凝固的,以及哀伤的。大家默默无语,一路回到客房。外科医生Brad再一次检查完所有人的外伤,安排休息,一切以后再说。
我与Alex同处一室,虽然感觉身体各处就快要散架,但或许是因为累过了头,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睡意。我问起他们在脱出时有没有注意过那条类似老旧医院走廊内的怪异现象,Alex的答案让我感到匪夷所思。他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种地方,一路上来最后那段路都是砖墙,只有一个个临时被人打下的盗洞,简直就是迷宫一般。至于我提起的私人墓室和墙上小屋,他认为我简直就是扯淡,多半是累昏了,完全没有这样的东西。
他叹了一会儿气,沉沉睡去。我望着天花板,眼前出现很多光圈,不住闪烁,盯着细看就变成漆黑暗沉一片。那是用眼过度,我摇摇头,将满腹的疑问压了回去,侧转过身,也随即睡去。
等到我醒来时,已经夜晚六点。身边的Alex早没人了,摆在床铺下的烟缸里堆满了烟蒂,边上开了一道小窗,那是他,曾坐在那里,仔细想问题随后也没整理出头绪,于是离开了。我懒散地穿好Innkeeping送来的干净衣服,起来走动松松筋骨,一身的麻痛酸胀,人老了不中用了,感觉这一觉睡得比熬夜还累。不久,艾莉婕来过一次,让我下楼吃饭,于是我与她走出门去。
她显得有些郁闷,但早晨看到的那种哀伤已经不见。我随便问她是不是担心下口子的Alex,不料她却回答说最不担心的就是他,因为以往不论发生什么,他总像有着幸运神护佑那样,从没出过任何问题。她叹息的是,人这样的生物生命何其脆弱,转眼之间,一些活蹦乱跳的人就回不来了,而这些人前一晚还在与你开玩笑,交谈中他们也都各自有一个还挺美满的家,在他们的家人面前,他们是支撑起家庭的大树,他们是妻儿的保护伞。往往看凝视他们,就会觉得意外或是死亡这种事与他们无法联系起来。
但这会儿,他们待在冰冷的尸槽里。
我问她是不是感到害怕了?她回答说整晚都待在五人组的屋子里,看着我们的实况转播,若是说一点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她个子虽高大但胆子或许比起Tunnel更小,很多次她都感到断无生路时,没料想捂着脸眨眼间耳边又传来五人组的报平安。
我问起那些在大家伙食堂里拍到的壁画,她有什么发现。她一被提起这个问题立马有了些感觉,激动但同时也是满怀疑惑地对我说,那些图案的确是玛雅的壁画,但之中有部分模糊的图案,却与人们所耳熟能详的玛雅文化有出入,这应该是与之平行但不太为人所知的其他文明,更有可能是属于祭祀团某种秘藏失传文字。壁画所表达的,只有一个含义——用人去喂养猴子,这是她目前最不解的部分。
玛雅人崇拜各种自然神,并且也有活人祭祀,但管理宗教仪式的是国王,祭祀团只是辅助国王去完成整个仪式,并且也从未有过拿活人喂猴子的任何记载。
可是壁画上,却没有国王以及任何皇族的人物描画,只有主持祭祀的巫神,在做着难以想象的活人献祭,这是超出一切已知范围外的新文明。通过图案里概念抽象的建筑,和我进入丛林所拍摄到的小神庙,外观相当接近于蒂卡尔和奇琴伊察遗址内的古玛雅建筑群,应该就在那片领域内。
说话间,我已经跟随她来到了前些天用早餐的那家夫妻老婆店,老头一见我,立马亲切地与我抱了一下,我很显然已经成为了他的重要主顾之一。店堂里除了他还有两个年轻人,在忙着拼桌子。所有的人包括一般不下楼的五人组亦全部都在那里。老头说两个年轻人是他儿女,今晚他要给我们做一套镇店大餐,店门已经翻上了休业,随着人声鼎沸,三只巨型龙虾被端上了桌面。这之后,各种樱桃派,草莓蛋糕和小牛里脊纷纷上桌,我空着肚子已经超过24小时,再也受不了诱惑,手抓着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生物学家弗兰克坐在我边上,他对那种发光的虫子十分感兴趣,由于他是美国人,对印第安人养虫控尸略有所闻,但从未见过实体,有些激动地在桌底下暗暗比划,说数量如此客观的虫子,绝对是人工蓄养的。这种虫子早已濒临灭绝,一只的价格等于同样体积的黄金。
人群里没有速射枪,我原本以为他可能在医院里,但是黑客却对我轻声说,他在酒店整理行李,因为他现在早已不在状态,无法参加之后的行动,大概明后天就会回公司去。他的兄弟曼宁一旦度过危险期,也会被带去河边。他回来之后就是坐着默默流泪,整个人好像彻底崩溃了一般。
我非常想去见见他,安慰几句,但这有什么用?他除了一个人闷坐,就是叹气,我觉得我去也是给他添堵,倒还不如多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于是感到有些烦闷,伸手去摸口袋,烟拉在客房里,所以,急急转出店门,跑去边上报摊前买烟。
出了店门,就看见店主的老婆,远远地遛弯儿回来,手里滴溜着一张报纸,朝我直面走来。我避不开,就朝她露露笑脸,老婆子也随即向我点头问候,但我发现她好像并不开心,话说回来,刚才她也没在店子里,于是站在那里同她随便拉拉家常,问她为什么生气。
老婆子举起报纸,指着上面的新闻说,梵蒂冈昨天被人袭击了,意大利主权被人践踏了,这是对教宗犯下了弥天大罪,死后要下地狱什么的。哎哟,简直就是血泪控诉,无比愤慨。
我拿过报纸,看到几个醒目的标题:梵蒂冈凌晨遭到神秘窃贼入侵,地下铁2号线被匪徒破坏出口。触目惊心!最后一句写着的是,意大利国家安全部门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成立了专案组。意大利警察的办案能力我是十分了解的,破案率不及美国十分之一,那也不过是给市民一份心理告慰罢了。老婆子指着那一段对我说,这些歹徒一定要被绳之以法,如此才能平民愤。我感到十分尴尬,老婆子绝对想不到,她嘴里所说的那些“歹徒”,其中正有一部分,此刻大摇大摆地坐在她店子里吃东西,不过我身为一个意佬,对于这种事不能面无表情,就算提不起劲来控诉,我也要说些动人的话儿。接着我心不由衷地跟着她血泪控诉了一阵,然后打算走开去买烟。
“那些坏人终有一天会为自己所作的付出代价,你也别太生气。毕竟梵蒂冈离你这地面还远着哪。”我打着哈哈,开始移动脚步。
“我当然要生气,我还以为那些歹徒闯进了我表亲的家里。”老婆子最后说了一句,也打算离开。
我一听这句话就感到难以理解,话说这歹徒夜闯梵蒂冈盗窃,与你的表亲有什么关系?这好像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处的两件事,于是我带着疑问,停下问她说:“这些坏人,与你表亲也有来往吗?他们不是去盗窃梵蒂冈文物的吗?”
老婆子同时也停下,对我说道:“没有来往,这怎么可能?我说的关系是我表亲的宅子,被人叫做梵蒂冈的阳台。我判断歹徒从那里翻墙进去,所以去看看她们家有没有出事。结果也还好,家里没丢什么东西。不过我敢肯定,那些人一定是从那里进去的,不然他们怎么闯进去?除了大门无路可走。”
我一听唉哟,看来有戏。于是作出越加不解的模样,问她怎么回事。
原来老婆子的一位表亲,所住的屋子,恰好就在梵蒂冈的外墙边上,在罗马,除了人所众知的一条小道可以通到梵蒂冈背后,她那个表亲,住家特殊的地理位置,被人戏称露琪亚娜的阁楼,也叫梵蒂冈的阳台,甚至更有传闻,曾有一位教皇为了避开尴尬,将浴室改到了其他宅子里。总之,那个阁楼,几乎可以将整个梵蒂冈的全貌尽收眼底,也因此,保安人员在他们家楼下城墙边安装了数不清的摄像头,以防止某一些爱作怪的游客偷偷爬下去。经常会有人在坊间走动听闻到,特地去试试胆子,不过基本都被警卫好言劝走或者报警带走。
“哈哈,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地方。”我望着老婆子,做出一付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了掩饰我想打听位置的真正目的,故意开玩笑问她说:“那么,你这位表亲,他们收不收门票?”
老婆子人虽然从外貌看是个典型的罗马市民,有些尖刻的嘴脸,但人其实却也豪爽,整一个心里藏不住任何秘密的人。她见我不信,用手指着附近的一栋宅子,那是一个蓝色尖顶的老房,在夜色里很明显,一眼就能分辨。
与此同时,Alex和其他几个黑衣人出来,可能是想看看我买合烟都买到哪里去了,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出来后我们说了几句话,才知道他们不是来寻我而是去买蜡烛。当时老婆子还打算带我过去细看那座老屋,不过为了不引人生疑,我和Alex故意说还有其他事,婉拒了她的好意。于是老婆子往店里回去,沿路还和几个她熟悉的街坊,说着报纸上的头条。
我们佯装往报摊走,途中我暗暗捏了一把他的手。他也有些好奇,问我怎么出去那么久,到底干啥去了?我随后将老婆子表亲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先不说这些,回去酒店后,半夜再出来仔细瞧瞧地理位置。
然后我问他们干嘛买蜡烛,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说:“祭奠。”就匆匆与黑衣人们往斜角的一条街走去,在那里有一家专卖蜡烛的小店。
这顿饭吃了很久,老头的手艺的确高超,菜式做得极好,整一个大厨。我觉得他埋没了,如果他的店子开得靠街一些,生意会好很多。而如果他开到我老家Naples老城区去,生意会更好。因为我们那上的,最多就是吃客,Napo人就好两样,贪小便宜和到处打听哪有好吃的。
坐在老头的酒吧椅子上,和他聊着,我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小市民的身份。其实我很喜爱和老头老太太聊天,这些人都活了大半辈子,受教育程度比我们这一代狗屁不通的人高得多,而且他们欣赏眼光也很高雅,懂得的更是不少。最主要的是,人谦和,这一点很重要,这些人可以默默地去做同一件事,很多年,绝不会心浮气躁。而我们这一代,大多是想着少投入或者不投入来不劳而获,得不到就往往走些偏门,脑子里充满着Easy.Money(来快钱)的念头。
罗马是个博大精深的地方,这个地方的市民,有一种气质,那就是首都人特有的气质。他们可以穷点可以窝囊点但是,绝对不贪小,事事都喜爱注重形象。这不像我老家意南,种族歧视很严重。也不像北部,都是小气的果农和狭隘的只想着能从其他省份捞取补助的公民。罗马大多都是各地辗转过来的旧贵族,意大利最著名的几个大家族,总部都在罗马。这座都市的人条框分明,年轻人是带动整个意境内潮流的新新人类,就连米兰威尼斯也不能比;而老年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精、气、神,风采奕奕,一瞧着就特有范儿。哪怕是那些没落下来的穷人,穿着也大多讲究,虽然你瞧着就知道那是旧衣服,但那料子,那熨烫,底下全部都是贵族气息。
Naples就完全不同了,那里的市民好脸面,都喜爱金银粉饰,富人嘛,即便是五根手指带着五个钻戒,也无法掩盖一个小业主,暴发户的本质;而穷人们则是吆五喝六喧闹穿街过巷,勾肩搭背到处打听哪里有便宜货,哪里菜式不错,之后几个人翻着裤袋,拼凑着去吃顿饭,余下的时间,就是手插着裤袋,仰天或者望地,脸都是不看着对方地站在街头闲聊,手指下意识地缠绕在脖子上黄金狗链子把玩。
时间过得很快,我在店子拨通家里的电话,和老婆孩子说了一会儿话,吩咐宝宝可以休息去睡觉了,这顿大餐也就基本吃完了。然后大家三、五成群,懒懒散散,散步般地走回B&B。
“走吧,林,让我们去送他们上路。”生物学家拍拍我,肃穆地对我说道。我跟着走,来到B&B的三楼,过去金和科穆宁所住的客房。
那里早已挤满了人,所有的黑衣人已经换上了黑西服,站在那里,空间一下子显得极为拥挤。
那两张床已经被人搬开,拖到了一边。在那个位置上,替代的是100支蜡烛,屋子里熄着灯,在黑衣人头目安排下,一个神甫站在那里,默默祷告。艾莉婕站在Alex身后,好像握着他的手臂,脸躲在他背后,看上去眼泪汪汪。其他人都不说话,默默注视着烛光,然后闭上眼睛。
我环视了一下人群,发现了他们大致两种表情。一种是明显地感到担忧,觉得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而另一些人,则是无所谓的模样,似乎见得多了,并没有太大的惊惶。不过,他们全部都很严肃。
默默祈福亡者上天堂之后,文员们五人组纷纷离开,屋子里只留下黑衣人,这里头也包括我和Alex,因为我们现在也属于特殊人员,黑衣人的一部分。
然后帕顿开始动情地唱起歌来,其他人合着一起哼唱,歌词挺有意思,特此摘录:
Wa.da.da.da.dang(ay!)
哇哒哒呯(嘿!)
Listen.to.my.biggun.go.bang
听我的大家伙轰响吧,
We.R.syer,We.R.rebels
我们是杀手,我们是狂徒,
When.U.said
当你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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