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下,先不要走船!”Alex突然站起身,让瘸子停船,然后指着眼前的浓雾,让船家往雾里去。
马修急忙制止,说道:“他说不能去雾里,那是沼泽的瘴气,太阳出来晒在水面上,冒出的气体,会中毒。”
“不碍事,我们只在雾里躲几分钟。”Alex仰头看了看天际,太阳没有露出云端,不过天色很亮,这是个大晴天。到了中午出来,气温将会飕飕往上窜。
瘸子十分不情愿地往雾里靠了靠,随后让Alex呵斥了几句,又继续往雾气再靠了靠,至此就怎么也不肯深入了。
“怎么了?”翻译问道:“走得好好的,为什么停船?出什么事了?”
“墓碑山庄有问题。与我们昨晚所见的,有巨大出入,这样,”Alex转身对两个小巨人耳语一番,好似要他们办什么事去,然后又和刀疤脸商量,我心里只是惦记着查理,没怎么注意听,而且他们说话声量很低,我只听见一句,那就是设法弄出脱出的口子。
一切关照完毕,Alex这才让瘸子继续走船,不过方向不再是直线,而是转到了侧后,也就是城堡码头这一岸滩。借着浓雾掩护,船儿熄了火,慢慢靠拢岸边,两个小巨人跳下船,默默离开。
“你们也要当心,嗯。”掐烟卷的临走时,点点头,叹道。
接着,船儿再绕一个大圈,回到之前河心停船的位置。Alex笑容可掬地从随身口袋掏出一大捧巧克力,塞给瘸子,说送他家人吃,是意大利货。瘸子一下子就忘记了不快,自己先剥开一粒品尝起来,然后对着我们竖起大拇指,夸着滋味好,接着又开始自言自语,说的都是些感叹的屁话,大多是原先他们那个巧克力工厂没倒闭前的生活,总之他觉得自从被掐了电后,那是一年不如一年。
船儿到了对岸的渡口,瘸子放下缆绳,然后架上木板,让人下船。我们所处的位置与昨晚的码头相距大约半英里,面前是墓碑群的入口。在荒坟的过道中,有条土埂,是常有人走动所踏出来的道路,而不是特意去掘出的土路。在那尽头,就是雅钦的石墙。
Alex站在渡口,朝着河对岸看了会儿,应该在看雾气,想知道如果从这个角度望去,能不能发现我们中途船调头了。不过白茫茫一片,除非使用刹眼,否则连我也看不透。
瘸子拉着马修的袖子,说带他去看贵族墓穴的地面建筑,只往前走了几步,就愣在原地,合不拢嘴。手指着远处,叫个不停。
“让他别叫,一大清早的。”刀疤脸掏出烟点燃,开始四下打量这地方,最后眼光停留在一处,不再移动。
“他在说,那个贵族墓穴的地面建筑不见了!他发誓原先就在那里。”马修说着,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在看什么?”
“石墙。”刀疤脸手指着眼前的围墙,说道:“这是混凝土围墙,和我们一路过来的小村石墙截然不同。别人都是靠山间采石堆砌起来的,而他们是自己排钢筋浇铸的。而问题是,一个小村,哪来的钢筋?这得打地基,没个工程师怕真做不成。这下也许会糟,老麦他们搞不定这堵墙。”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Alex将他们派出去的目的,是为了在村外打一个口子,以便如果我们在里头出了事,可以找条退路。
看到这堵墙,瘸子也傻了,这么高的墙是何时建起的?他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我们总不能站着听他自言自语,拿起小箱子,我们径直来到围墙下,那里有一扇典型老式工厂的铁门,伸手去扒拉可以窥视一部分的厂区,喊了半天门,迟迟也没个人出来。
“会不会时辰有点太早,人家还没有起床?”马修叉着腰,问道。
“不,早起身了。”我望着高出围墙的一座铁架临时房,冷笑道:“那窗背后站着个人,正在瞧着咱们了。”隔了会儿,那家伙离开了窗户,这才有人来应门。只见这人爬上围墙口的铁梯,俯视着我们,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来做什么?”
刀疤脸用手示意我们闭嘴,由他来说,并且让马修直译,不要修饰对方的回话。翻译点点头,然后按照刀疤脸的话回答说:“来做一桩买卖。”
“什么买卖?我们相互不认识,打哪儿来的?”
“南欧,过来找你们村里一个人,外号叫‘海狼’。”
“‘海狼’?”
“或者‘鹬鸵’也可以。”
“先说说谈哪种买卖?”
“收购你们一件货物。”
“货物很多,你要什么?”
“一个铁盘,从俄罗斯列夫托切博物馆盗出来的。”
“不知道,我们现在不做这些买卖了,你们走吧。”说着,那家伙打算下铁梯,将我们拒之门外。
“艹,搞什么玩意儿,明明就在‘海狼’手里,难道他死了?还是埋在坟场里了?大老远跑来这里,这就打发了我们?”刀疤脸突然发狠起来,将烟蒂狠狠地在脚下捻灭,对我们吼道:“提箱子,我们住到那个荒堡去,天天和他们磨,不信‘海狼’‘鹬鸵’不出来见人!”
“嘿嘿,老兄,那城堡闹鬼,我们上锁了,你们进不去。”那家伙似笑非笑地应着,开始抽烟。我一听这话,心里立马安稳了,原来他们还不知道城堡的锁早就让我们撬开,这会儿还蒙在鼓里。那么要怎样解释昨晚他们忽然熄灯?这好像有些奇怪。
“鬼有什么可怕的,撬了锁不就得了?其实我们考虑过你们不乐意搭理,所以打算好先暂住进荒堡,反正你们也不去住,收拾收拾还不赖。”刀疤脸说的同时,挑衅般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岂料,这家伙闻讯,脸色大变,开始生气起来,叫道:“荒堡闹鬼,我们这才锁上的,什么叫不乐意搭理?村里还容不下你们几个?等着,我问问头儿。”说完话,那家伙急匆匆地下了梯子,脚步声朝着厂房深处移去。
瘸子呆呆地望着大门,又开始结结巴巴自语。马修听完他的话,皱皱眉头,悄声对我们说:“他说他从来不记得这村里有这么个人。”
“这群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我刚才故意将木杖说成铁盘,但他没听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刀疤脸转过身困惑地挠着脑袋,说道:“按说他们都是土匪,可这一搭话吧,却丝毫没有痞气,也就是没有道上人那种口吻。别看对岸的老头,那是个老江湖,对几句话就能摸出脾性,而这里的人,根本就不像靠偷盗劫掠为生的,而是肚子里有些学问,起码有些城府,总之非常可疑,我们千万要小心。”
瘸子看见我们几个都面带疑惑,也跟着凑热闹,挤过来说了句。但这话经过翻译的嘴说出,更叫我们倒抽一口冷气。瘸子说这人的口音根本不是鹿呦之丘地方上的,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人,应该是北方来人。
“瘸子,你赶紧回去,不要待在这里,会出事。”Alex掏出一些钱,塞在他手里,说道:“我知道这钱对你们来说没什么用,但是,山外掐你们的电不是永久性的,迟早会通山。你知道得太多,如果让雅钦的人察觉会有危险,赶紧走!回村告诉老头,记得接应我们。”
瘸子带着一脸困惑,抓着钱自言自语地回了渡口,发动引擎,很快消失在雾气里。与此同时,雅钦的铁门大开,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高大的光头,留着尺把长的胡须,穿着件破破烂烂的风衣,一边和刚才那人耳语一边朝我们走来。
“欢迎欢迎,有什么买卖进村再说吧。诶?怎么少了个人?还有个戴帽子的老头呢?”光头东张西望,一脸假笑,同时背后那个家伙好像在提示着说些什么。
“那个老头,是我们从环首镇雇来的船夫,这会儿回村去了。”刀疤脸指指消失在雾里的摩托艇,其实站在眼下这个位置,根本瞧不见。长须光头即便去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况且巧克力工厂和环首镇都是打那方向来,我知道这是刀疤脸在故意设套。
“环首镇?那是个强盗窝,你们在镇子里找的船夫?”他果然朝河心打量了一会,实在瞧不出什么这才转过脸,继续说道:“可你们要怎么再回去?我们村里可没有小船。”
“不碍事,约好过两天他会来接我们。你是?”Alex想了想,问道。
“我就是‘鹬鸵’啊,你们不是说见不到我就住城堡去,非等我出来吗?这不,我来了。别说了,进村再聊。”长须光头招招手,让那些人闪开条道来,我们提着箱子,紧跟在刀疤脸背后,鱼贯而入。
“箱子里是什么?”他始终似笑非笑,无意地看见有意地说出,但这种气氛很压抑,那群人里只有他在有说有笑,其他人都板着脸,一付欠他钱死他全家亲戚的表情。
“既然是买卖,当然是那个。”刀疤脸也假笑着,作了个捻钞票的手势,同时四下张望,感叹起来。
“朋友以前来过我们这里?”长须光头背着手,问道。
“没有,从未来过,想找你们可太难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诶?老兄,刚才你那小兄弟说,你们不干倒腾文物的买卖了,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刀疤脸摇摇头,说道:“不过雅钦没想到办得像工厂一样,这来钱,肯定比倒腾文物好赚得多吧。”
“警方查得紧,我们被逮了不少人,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我们现在干河鲜加工。你瞧,整个村子改建了,村民现在都靠这谋生。”他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
我们正处在雅钦工厂中心位置,也就是四个巨型矿灯围起的空地上。它的左手边是铁架房,也就是起先有人躲在窗后的那一遛临时房;右手边是搭成凉棚的工厂停车处。棚子造得极大,有点像农村汽修厂里那种遮阳棚。整片厂区和六十年代的老式厂房很类似,但怎么看都不觉得是干河鲜加工,因为四周看不到任何晒鱼的架子。
“哎哟哟,这些车是好东西啊,现在都成古董了嘿。是前苏的货车,我也想弄一辆开开,在自家农场里。”刀疤脸很快就注意到凉棚下那些军绿色的卡车,啧着嘴赞扬东西好,说道:“老货就是敦实,虽然耗油大,但东西耐使。诶?老兄,你们怎么用这车?我是说你们四周都是河,这车能下水?哈哈,两栖吉尔131型,厉害啊厉害。”
“这车是开码头去,不出雅钦小岛。运货用的,一般别人用船来收货,我们拿卡车装。”光头回了一句,不再继续盘话,然后走到一个地方,指了指说道:“几位,要不就先将就将就,住这里,回头吃完午饭我们再细聊,谈谈买卖。”
出现在眼前的,是铁架临时房背后一栋白色小楼,内里倒是一应俱全,空调,整洁的床垫,还有80年代的电视机,活像一个乡下简陋的旅店。
不过我的视线并未停留在房内,而在注视着远处一段木桩,上面有个焦黑的东西挂着。
“这。。。”我望着那段木桩,一股森冷的寒气迅速传遍全身。
“这是我们里的一个叛徒,他偷偷将我们的资料,交给警方,已经被我处死了。”光头虽然还是笑着,但眼中射出的光芒,已然都是杀气。同时他身后的那些家伙,也全是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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