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被倒插埋着的床车?”Alex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此刻正矗立在破洞前三米的松软泥地上,背后追击我俩的那只大家伙暂时还停留在安放发电机组的石窟内,隧道口让它撞毁的油料管和压力气泵燃起熊熊大火,暂时阻隔住了大家伙往前扑杀。不过以它拼死吃河豚的觉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是,大约有20来米的长度,几乎全深埋在泥地之下。”此刻的我已经清除了床车顶部覆盖的泥砂,费劲拔力地将顶部的舱门打开。这具床车简直就是一具厢式装甲车,舱门沉重无比,我不得不用脚踏着岩壁腰部发力才勉强抬起一个人钻入的高度,急得大叫:“到底怎么做?是进去还是再想其他办法?”
Alex的神情表示出他并不打算进这具车,此刻正东张西望试图寻找更合适的藏身之处。我理解他的态度,一旦我俩跑进车里就等于跑进死胡同,再无周旋余地,如果有更好的选项,我想我都不会挑选这里。然而,石窟内的火势很快便阻止不了大家伙的行动,它已经踏过火线,并且弄熄了一部分,已然逼近大破洞门首。
“进!”Alex一咬牙,借助破洞前陡峭岩砂往下冲的惯性,一下子滑了过来,顺势钻入车厢里头。然后在车内用身子顶住舱门,让我松开手爬入。我前脚刚踏进舱内大家伙就已经冲到破洞口,我和Alex只得手忙脚乱地关上车门。
这具床车尾舱门是一道沉重的抛放式金属门,和坦克的内部结构很相似,只是没有内蒙皮。采用的是角片连接横纵梁,采用预变形设计,起到了良好的阻隔密封作用。一旦舱门关闭,内手柄上的齿轮盒就会自动锁合,手柄呈前置120度旋转再反向360度锁透。如果是正常状态下停放在钢轨上,舱门无需花费这等大气力才能拉开,密封舱内部解锁后自然就让气阀给推了出来,一个普通十来岁的小孩顺手一拉也能轻易打开。而现在的情况是整具车都让车头朝下深埋在泥砂里,拉这扇舱门等于得直接抬起这么一大块铁板,我几乎将吃奶的劲头都使了上来,以至于一进入床车内就直接吐了几口血。
我想适才让Alex手里那把墨西哥人手枪射击的气浪给弄出内伤,胸口气闷得透不上气来,满头热汗和粗重的喘息,让我一阵接着一阵眩晕。我很奇怪跑出发电机组大石窟的Alex为何抬起手却不还击,按照那把怪枪的威力,将整片破洞区域轰塌也不是问题,这起码可以将大家伙阻隔在岩壁另一头,我们也能从容地再找更好的隐秘口子。
“因为镁,周边的岩壁上都是镁铁质,充斥着这里整片岩脉。”Alex拍了拍插在腰间的左轮,长吁一口气叹道:“也就是跑出破洞后我才发现,若是开枪射击,没等破洞被堵住,我们自己就先成了烤猪。”
我只知道镁是一种易燃物质,一般的原始洞穴岩层里含量丰富,但怎么来识别我就不清楚了,我唯一能知道的就是Alex的那副光学眼镜这会儿又能用了。
“而且,这把枪,也不像你所想的威力那么巨大。我的意思是,这把枪被设计出来,到底是派什么用处?我一点都想不透。”他毫无头绪地摇着头,说道:“刚才在月台那里,我朝那个东西打过一发,我本以为就是普通的子弹,但没料到这弹头接触到那东西身上,就引发了连环燃烧呢。有点像信号弹,但没有任何信号枪是这种造型。。。”
“那么说,你看清了那只大家伙的样貌?”我紧接着问道。
“一点没看清,我只是下意识的返身打出一发,转头又继续跑。如果时间宽裕到等我停下辨别它的外形,早让他扭下脑袋了。”他十分惋惜地叹道,开始往下爬,打算下到床车的头部也就是我们脚下二十来米的尽头去调查,一边爬一边继续说道:“但你说它像一大捆空调排水管,我觉得不是,怎么说呢?我也不确定,模模糊糊所看到的,好似一只巨型的海葵,黑色的海葵,总之我也看不完整,甚至认为你或许看得清楚呢!”
“你现在打算干什么?”我跟着他一起往下爬,瞧见他的手在身上各个口袋里翻腾,不由好奇地问道:“在找日记本?”
“不,不是,日记本好好地在我内侧口袋里哪,我在找我的综合机。妈的不知为啥,一往下爬眼镜接收信号就又开始变差了,没有光源我什么都看不清。”他不断地仰起头对着我抱怨,继续摸索着,猛然之间他大叫一声:“完了,我的综合机掉了,掉在外面的某处!”
我只得和他互换位置,从他身边爬下,顺手将我的综合机提给他让他充作电筒。床车舱内很宽敞,我一点不费力地慢慢接近头部,突然好像踩到了什么,硬梆梆一大块凹凸不平的东西,脚再往下一探,随即让一个枯柴般的东西挂住。
“你别动,不要往下去看,你先停着。”Alex发现我爬着爬着忽然停了下来,正一脸迷惑,不由拿着电筒往下照,随即发现了什么,整个人从上方松脱手,迅速滑到我跟前,用手在我脚踝处清理,然后猛力一踹,我只听见“嘭”的一声,某个东西直坠下去,撞在床车车头的钢板上。
强烈的好奇心让我不由地朝底下望了一眼,顿时吓得我屁滚尿流,只见一具焦尸摔在那里,猛力的撞击,让尸首的身体被操控杆挂住,而脑袋脆裂断开,滚在了最底部的一个金属椅子边。此刻正好翻滚停下,尸体张开的颚骨和残破的牙齿,正黑洞洞地望着我,好似在呐喊着什么。所有尸首里我最怕的就是焦尸,一阵恶心感挟持着胸口的气闷,让我随即大口呕吐起来。
“我都让你别去看,你总是那么好奇,还吐了那么一大滩。本来我们就极度缺水,你还喷了一地,只怕你将会比我更早脱水。”Alex望着我的呕吐物,无不惋惜地叹道:“你保持在原处就行了,我下去翻翻,兴许舱内有一些可以派上用处的东西。”说罢,他手脚并用,很快地下到床车车底,踩在钢板上。
我将我自己固定在原处的一个座椅上,解下皮带紧缚住身子,大口地喘息。只见他在底下就像拆折叠椅子那样,将那具焦尸折断并丢到了它脑袋位置的椅子底下,腾出那么一块空间,趴在驾驶舱上,翻腾着那些工具箱,看看有些什么我们能够派上用处。
“这具床车,曾经内部起火过。但是,我们进来时一点没有焦糊的气味,这说明两点,第一点是,它发生过的火宅,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第二点,这具车在被倒插埋着之前,有人对它清理过。但为什么要这样埋着?这是我所想不明白的。”他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翻箱倒柜,综合机的电筒光亮斑斑驳驳撒落在车舱各处。不多久,灯光变得时断时续,最终伴随着一阵强光,彻底隔屁儿。黑暗之中,我听见他挥拳打在钢板上,骂道:“早不奔溃晚不奔溃,这会儿消停了,真是喝水都能噎住,人算倒霉到家了。”
由于车厢内黑暗一片,让Alex找无可找,心情差到极点。而我此刻已经再无气力说话,胸闷难受,整个舱内一下子挤进两个人,沉重的呼吸,让本来就万分炎热的有限空间温度陡然上升,彼此无语。
而舱外的那只大家伙,此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记得好像最后合上舱门前,我隐约瞧见它正在踏过火线打算走出破洞。但现在都过了好几分钟,它却在犹豫,一点都没有再靠过来。
它到底打算做什么?它已经成功地将我俩逼成瓮中之鳖,密封罐里的沙丁鱼,却无无声息了。这个大家伙行事之乖张,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它,没有能力做到,将这具床车,从泥土底下刨出来,它的外形让它完全不了这些,所以它或许正安静地趴在车边,等我们自己打开门出去。”黑暗中的Alex一边回忆一边口齿不清地叙述,说道:“它的移动方式,是所有生物都没有的,我看不清,但是记得它好像是靠高速旋转来运动,就像打出去的子弹那样。老天,这到底是什么啊?”
我不由地朝着他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推断,哪怕他现在看不见。这具床车本身的重量起码得有数百吨,外加深插在泥土之中,能够将车从地底下拉出来,需要一架大功率输出的吊车。而如果吊车的马力不够也一样吊不上去,无生命的机械尚做不了的事,更何况是一只不知所谓的生物?
同时我深深体会到,“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败”这句话。也许,人的一生里,会经常遭遇到各种各样的敌人,他们或者残暴或者阴险或者深藏不露,但都在明处,你能察觉得出来。而像今天的这个敌人,是前所未有的,它甚至是个什么?我们都看不完整,更别提还有能力去考虑,怎么来击破它。我从进洞到现在,就像个睁眼瞎,这个鬼洞里的有着太多的无法解释,敌人完全不同以往,我们到底有多少机率能够继续往前?一阵绝无仅有的悲观心理充满了我的心头。
Alex说它像个巨大的海葵,而我瞧见的是一大捆排水管捆扎在一起的模样,虽然截然不同,但两者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它有着许多的分叉触手,保不准我所看见的,就是Alex所说的,海葵纵条肌触手。但这不对啊,如果是触手,我不可能将与之不相干的空调排水管来形容它,感觉上那东西一点生命体征都没有,就像是一部机械。
我越想越烦闷,胸腔内如着火一般,呼吸严重受到影响,每一口气只能吸入平时的一半,不由又开始大口地吐血,虽然一下子会让我感到稍微舒畅一些,但眼睛望出去已经花了。我知道我很有可能熬不到下一个小时,就将葬身在这个铁棺材里。
同样Alex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此刻正在舱顶呼吸沉重地哀叹,或许是他射击大家伙时也一起被灼伤了,脸上,手臂上都开始火辣辣地疼痛,我们俩个同时感到密封舱里的空气就像被燃烧过一样,伴随着一阵接着一阵刺痛感,耳朵边都是一阵阵电流声掠过的声音,就像站在高压电塔底下那般。总之,听声音也逐渐变得极度模糊起来。
继丧失视觉优势,我们又丧失听力,舱外的那只大家伙却一点声息都没有,总之情况到了最危急的一刻。
刚Alex怒骂了一声,努力支起身子打算攀爬到最上方的车尾去打开舱门举手投降,一阵冰雹般的声响从头顶传来,我们面面相嘘,神智为之一振,努力辩听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伙又在折腾些什么劲?
舱外的“冰雹”下过一阵,就听得“嘭嘭嘭”数声,似乎是十分有重量的大块东西砸在舱口的金属门上,我猜想,这是大家伙正在努力地想要用钝器砸开车门,将我们揪出去。不过这是枉然,密封门的结实程度,不是一头愚昧的动物所能办到。
猛砸了一阵,大家伙感到无计可施,于是上方传来的声音逐渐消失,那种千百个海螺一起吹响的号叫又再次响起,我正在庆幸自己挑了个绝佳的钢铁堡垒时,就感到不对。整具床车开始了轻微颤抖,虽然动作不大,但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不仅我的身子在晃,就连这车里杂七杂八的金属器具都一块跟随着颤抖发出敲击声,一种极度不祥的感觉冲上脑门。
“不好,那个劣畜,它正准备。。。”Alex惊恐地大叫一声,他的话音未落,整具床车的晃动就开始变得无比强烈起来,我那几乎都听不出任何环境变化的耳膜,都被四周金属体和砂石摩擦的巨大声响刺激得生疼,我想我明白了此刻大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Alex又一次错误估计了敌情,虽然我们的床车重达数百吨,但大家伙明显更强悍有力,它有着超乎寻常的蛮劲,目前正在将这整具深埋泥里的铁家伙拔出,虽然这很费力,但它可以办到,这个家伙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让我感到一片心悸,一阵恐惧,一脸迷离!
舱尾重重地一震,我瞧见我的头上出现了数道光亮,耳边床车与砂石的摩擦声更加响亮,耳边的那种海螺口哨声一下子嘹亮起来,简直达到了震破耳膜的程度。我马上意识到,床车的三分之一已经让这只劣畜从地底下硬拔了出来!那些光亮,正是石窟内那场火灾的星星点点,从床车的气窗里透入进来!
而同时,我满怀惊恐地带着求助般地扭头看向Alex,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却意外地发现他居然在笑,并且是开怀的那种,只差发出声音来,他抬起右手,对着舱底的金属密封门,竖起了中指。
还没等到我反应过来,整具床车已经让大家伙硬生生地从泥地里完全拔了出来,同时剧烈的晃动明显缓慢下来。这整节车厢再怎么说也重达百吨,大家伙将它从地底拔出同时也耗尽了它的体力,此刻床车晃抖渐渐趋于平缓,那些透过狭窄气窗透进来的火光,也在不断摇曳,四周都是车厢外壁擦碰岩层的声响。不过虽然情况糟到无法再糟,但舱内明显没有起先那么炎热,虽然整片石窟区域都属于高温状态,但对我们来说,等于从十八层地狱爬回了八层地狱,若是不幸死去,起码也是战死而不是被蒸死。
“这个蠢货,它耐不住干等下去,终于用最野蛮的方式来招呼我们了,”Alex歪着嘴笑道:“我们暂时得救了,最麻烦的一刻已经过去,接下来就看,它还有多少余力,和这架床车的架子骨能有多硬!”
我一下子明白了适才他在笑什么,空气!我们至关重要能否活下去的空气!如果大家伙十分有耐心地坐在床车口子边,托着脑袋,欣赏着火情安安静静等着,不出十来分钟,我们最终会因为舱内空气耗尽而不得不打开舱门,届时的它只需要伸手一刀,就能轻轻松松结果我们。但是,生物到底就是生物,虽然它是那种古往今来闻所未闻的可怕敌人,但生物的普遍缺乏精密逻辑性决定了它必然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我们,我们似乎在坐缆车。”车厢由一头倒冲地面变得与地面水平起来,此刻的大家伙就像一架吊车,抓着床车的中部,试图将车厢移动到另一个地方。舱子抖得不行,晃晃荡荡,我们和床车似乎正在半空之中缓慢移动,而不是在地面上被强行拉着拖行。
“没错,我想我知道刚才一度那只劣畜失去踪迹到底在干嘛了。”由于车厢正过车身,Alex从驾驶舱一头滚了过来,随即伸手抓住一边的座椅,喘着粗气地叫道:“它刚才,在攀岩,它一定是从大洞口直接爬上高空的岩壁,先故意弄裂一些大块的岩石砸我们,但见到无效才采取蛮干的态度。不过,不过他体力消耗太多了,林锐,死死抓住椅子,固定好自己,因为我们即将。。。”
Alex的话还未说完,整具床车的车身就倒置过来,然后我只感到脑袋充血,一种高速滑翔的感觉猛然产生!那是车身,正在猛烈下坠,是的,猛烈下坠!那只劣畜再无气力继续提着那么重的车厢,所以它决定让我们和舱子在半空中来个自由跳水,与大地亲密地接触!
果不其然,舱尾的一头重重地砸到地面,我的耳边都是钝音,感觉脑子都快从耳孔里被甩出来!意识一片空白,分辨不出这会儿我是活着还是死了。而Alex一手没有抓稳,迅即跟随着车厢一起沉重地被砸到地面,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被甩到了舱底!随着一阵杂物从车厢上方掉落下来的巨响,整个空间里只剩下Alex的哀号声。
我们的床车,按照我现在的身体倾斜度,应该是舱尾这头砸在地上,驾驶舱朝上的样子。我扶着散架的身子骨,正打算透过气窗去看看,此刻在哪个环境里,就听见一个沉重的东西从高空中坠下的声响,这个东西一接触地面,就马上发出抖虱子的金属声。
跟着,劣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似乎是擦着地面直冲过来,一头撞在我所处位置往上五米左右的床车车身上,那里立即被撞出一大块凹陷,车舱像脱缰野马那样掠过地面,再次重重地撞进土层里,车身也由倒置状态变成整个车身翻滚在地上。我们如同在一个人的胃里,跟随着这个巨人的跌打滚爬,满眼金星,浑身的那把老骨头都像断裂了一般。
“Alex,你还有气吗?”那十来秒之间,我突然听不见Alex的痛苦**,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不由心底一沉,急得我对着他的方向,用剩余不多的气力大声喊着。
“噗嗤”他的方向传来一阵液体喷溅在舱子钢板上的声响。我看不见他,濒死状态下的我不仅无法再使用透视的能力,就连黑暗之中找寻他的位置也难以办到。液体被喷射到舱壁上之后,就是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声响。难道Alex的脑袋被挤爆了?那是一腔脑浆正顺着舱壁往下滴落吗?我心头陡然一紧,心吊到嗓子眼上。打算不论怎样也得手忙脚乱地,爬将过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咕嗒,咕嗒,”他那里继绝望的挤爆声之后,传来一阵液体流动的声响,似乎是他流了一地的鲜血,正在灌入一个油箱般物件的狭小口子里。这种声音我十分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舱外的大家伙此刻也不折腾了,好像与我一样都挺纳闷这到底是什么,正打算屏息关注那样,又一次悄无声息。借着这个空隙,我解开拴住我的皮带,做好了往他那里爬行的准备。哪知,他的方向,又传来了一个饱嗝的声音。
这下我是彻底迷糊了,难不成这小子不但没挂还在喝着什么东西?
“真是舒服哪。”一阵得意洋洋的笑声,从他那里传来,随后我感到空气中有一件东西正朝我抛过来,头昏眼花的我一没防住,顿时让这东西砸在脑门上,痛得龇牙咧嘴,不住哀嚎。
“你怎么了?老天?难道你看不见了?”他那头随即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唤,跟着我就感到一个人爬了过来,同时,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头顶浇了下来。我心想这没准又是Alex这个混小子的小便,这家伙若再敢对我做一次,我非得揍歪他那笔挺的鼻梁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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