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指着前方,双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那一大群东西,正是在这里第一次被催眠时,我朦胧之中所瞧见的那只被压成一个细条的巨型蛤蟆。梦境里的蛤蟆与我身高相差不多,但眼前正在密集压过来的蛤蟆明显大得多,个个体长都在三米上下!我的四周再一次回荡起那种压抑沉闷,透露出杀机的喘息声!
缩在围屯核心的艾莉婕,马上注意到了我的反常,在背后托住我后仰的脊背,吃惊地问我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还是又在使用第三瞳闪透?同时探出脑袋费力观察。
“你们难道都瞎了吗?那些东西,正从四面八方压过来,我们被包围了!”我不明白四周的黑衣人都到底是怎么了,似乎视而不见,依旧在东张西望,疑惑不解地死瞧着我,好像我才是那种蛤蟆怪物。
“什么都没有啊,你怎么回事?”Alex啃着指甲皮,再次细瞧了一遍周遭的环境,摇着头问道:“会不会你又像上次在罗马水道里,看见了在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了?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等等,Besson,虽然这说不过去,眼下什么都没有,但我也有一种很糟的感觉,这四周有东西,而且数量庞大!”黑衣发言人让四周呱噪的人群安静下来,仔细辨析着环境,吃惊地说道。
“好吧,哥几个,我说,如果你们眼睛瞎了,那么耳朵总还能用吧。”我气急败坏地跺着脚,指着自己的耳朵,叫道:“屏住呼吸,仔细去听,身边岔道内传过来的声音,有一种像咳嗽老头粗重的喘息声,就是那个!老天,我昨天根本没有被催眠,我一直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
顺着我这么一说,众人才面色凝重起来,很显然,并非是我的眼睛作怪,声音作不了假,这样的东西目前正从周围各条岔道深处慢慢围拢过来,几乎将我们密不透风地围在罗马式重木城壁下!
我回想起,当时Alex似乎瞧见一个穿发光涂料的人,但这个并不是人类,更不是我们起先假设过的波特,而是奇怪的大蛤蟆外形。它身上有一些发红的硬甲角质层,就像一团渐渐冷却下来的炭灰里依旧透露出烧红的火焰。而那时的Alex并没有带着光学眼镜,因为尚在调试无法使用。难道说,夜视眼镜才是真正的视觉障碍,导致了人们成了睁眼瞎?
“都把光学眼镜摘了!再试着观察一下!”我大声喊道,同时瞧见那些恶心的大蛤蟆此刻已经距离我们非常近了,最近的一只几乎就快爬到重木城壁的尽头,大概30米前后,正用粗短的前肢撑起上身,露出那满是圆圈灰点的肚子。这是我最不堪忍受的一部分,所谓恶心之中的极限,也就是瞧不得这个。我一阵昏眩,旋即倒在艾莉婕柔软的身上。
众人这才将信将疑地摘掉眼镜,黑衣发言人马上让坦克罗利和速射枪几个,从铁箱子里取出刚才的大功率灯,在我们机车外围排放了五个,打开电源。顿时四周被照得一片雪亮,同时人群就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受到强光照射,大蛤蟆们明显被吓楞在那里,暂时停止了前行。
“艹,果然是夜视眼镜在作怪!”那是帕顿小巨人的声音。
我倒卧在艾莉婕身上,浑身冒着虚汗,手脚痉挛,一点动弹不得。耳边传来速射枪的叫喊声,道:“瘦子?瘦子哪?赶快让它们滚蛋!你干嘛哪?”
瘦子虽然十分害怕,但却不似像在十六世纪水道里瞧见水老鼠那么恐惧,或许蛤蟆并不是他特别恶心的玩意儿,此刻正在大声狡辩,说道:“没用,我刚才试了,这些生物太低等,无法沟通,一点沟通不了啊!要怎么办?赶紧找老刀他们来增援!”
没用,沟通不了。。。这是我从瘦子那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他有着通天一般的本领,却常常不济事。从萨格勒布转战到罗马水道,再追击到雅钦浅沼,昆虫,飞蛾,蝙蝠,他一样都应付不了。看来,让他编在前期搜索队伍里,会不会是一个累赘?
相比较这些大喊大叫的家伙们,黑衣发言人就显得镇静多了。这个一脸刻薄相的中年男子,的确是块当领导的材料,临危不惧。当初在萨格勒布Alex老爸的屋子里,我们全数让烈火围困在地下室内,当所有人都已经绝望,全凭他那冷静的头脑,这才捡回了众人的性命。他思索了几秒钟,拍拍身边的掐烟卷的,道:“老麦,准备火墙!”
掐烟卷的应了一声,提着他的M2,让其他几个大个都纷纷拿起火焰喷射枪,跳出围屯,一挥手,顿时五道烈焰朝着四面八方喷射出去,整段洞穴里迅速火光四起,空气中满是各种呛人的焦臭味和灰尘味!
是啊,M2-2一直以来,就是克制住各种奇怪生物的最佳武器,自从让所谓的磷蛾和火眠子折腾得奄奄一息之后,掐烟卷的发誓,从此之后,哪怕条件再不允许,也要必备M2。而今,他们带进洞的还是五把,后备丰富的弹药舱,再怎么危险的环境,也能从容应付。世上哪种生物受得了这种高温灼烧?哪怕不死透也让火光吓得落荒而逃。
而谁又能料到,他们几个喷射了一阵,非但没有乘胜追击,扩大以及撕开包围圈,相反一个个退回到了围屯里,面色极差,充满愤恨和沮丧,同时我耳边传来掐烟卷的声音:“失败,效果不佳,嗯!”
我仰起头从围屯的缝隙里朝外望去,只见四周的石道被烧得一片焦黑,那些垂滴下来的粪便被烧得干结发硬,空气里满是尘灰和烟雾。但是逼近的爬行声,以及那粗重的喘息声,还在不远处的岔道口徘徊。在如此高温灼烧下,大蛤蟆仅仅只是被烤糊了十来只,大批同类依旧踏过同伴的尸体,穿透烟雾,昂着丑陋的扁脑袋狰狞可怖地爬行过来。大功率灯的强光它们似乎已经适应了,不再惧怕。
不论M2有否效果,最起码还是能够烧死它们,哪怕在如此强攻之下,所能杀毙的数量少得可怜。黑衣发言人让掐烟卷的等等几个,迅速补充燃烧剂,还是跳出围屯,继续阻挡蛤蟆们逼近,争取宝贵的时间另谋良策。
Alex手中的巨枪也跟随着其他轻重武器一起响起,我很快听见他的咒骂,可见他那把遇神杀神遇魔除魔的枪,也一样起不了什么作用。我撑起身子,放眼去看,只见他射出的大型子弹,纷纷楔入蛤蟆们铁甲般的表皮里,最多只能砸出一个弹孔,伤口往外“噗嗤噗嗤”喷着黄汁,想要一枪一只击倒完全做不到。
这些到底是什么?在遭受各类轻重武器的交叉火力射杀下,大蛤蟆们就像表皮穿着一套特制铠甲那般,丝毫没有退缩的迹象。任何生物的外甲再硬也硬不过钢弹。围屯里的黑衣人们虽然仗着弹药充足却也不怎么担忧,但几轮自由射击后,仅仅只是在四周堆积起四,五十只那样的蛤蟆尸体,依旧无法击退它们,也挣不出包围圈。
M2-2的燃料耗尽了,掐烟卷的不得不举起突击步枪,和其他几个小巨人抛下钢罐,退到围屯内点射。洞穴里烟尘蔽天,人们的叫杀声,枪械的轰鸣声,子弹铜衣掉落在地相互碰撞的金属声,以及Alex的咒骂声,混杂一片。
艾莉婕也抬起手进行射击,只见她那把手枪刚甩出去一发铁莲子,远远地就听见“哒噜”一声惨叫,一只大蛤蟆翻倒在地,四肢抽搐,竟然死了?!黑衣人都好奇地看向她,疑惑得瞧着她的手枪,刚才那一瞬,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有注意。这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柯尔特,我们一干人等手里的任何一把枪械威力都远远超过它,不论子弹口径还是射速。
她同样也感到不可思议,望着自己的手枪,回想着刚才到底做什么了。不由抬起手又继续射击,但再没有那种效果。她的手枪和别人的枪械一样,效果甚微。虽然大家都十分好奇,但没有人问她怎么回事。因为我们都知道,她显然也不清楚,那一击也许是歪打正着。
我试着从她的角度,刚才抬手的高度也打了一阵,除了勉勉强强将一只大蛤蟆打得浑身冒黄汁外,一点效果都没有。不多久之后,大蛤蟆们越聚越多,我们的退路被截断,无法再回到洞口去了!
只见大蛤蟆们到达罗马式重木城壁前后两头的岔道口,就停在那里,不再继续前行,似乎有些忌讳这些老木头。它们在四周徘徊游走,有一些在相互攻击,有一些在吞吃自己同伴的尸体,消耗着时间。
此刻围屯内已经慢慢地停止了射击,虽然我们带进来的弹药舱充足,但经受不起大量效果极差的消耗,哪怕是一座军火库,按照这样的射击,也不抵用。十来分钟的猛烈攻击,我们已然用完了三分之一的枪弹,像几个小巨人他们,手里的步枪枪膛内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止喷出火舌,数把步枪轮番使用,几乎打光一半随身携带的子弹;而像我,瘦子这种射击上的菜鸟,也耗费了将近四分之一。虽然目前大蛤蟆们不再继续逼近,但一旦啃吃完自己同类的熟肉,难保会再次组织进攻。
而趁着这段暂时的歇兵,黑衣发言人观察起四周大蛤蟆们的动态,指挥着黑衣人扩大保护屏障,先从我们四周开始清除那些吸附在重木城壁老木头上的干化粪便,然后一点点地朝外清理出范围。因为这处的老木头被粪便覆盖的程度十分严重,接近大蛤蟆围聚的边缘,几乎全部被包裹在大量堆积的污物里。
黑衣人们做得十分小心,生怕惊动到它们,慢慢十来个人分别从两边清理出十三,四米左右的范围。黑衣发言人招招手让他们先都回来,然后指示去清理我们头顶的,也就是过去我误以为黄色邪恶眼睛的那部分横梁,保不准它们会由洞顶沿着覆盖物爬过来。而我,艾莉婕,瘦子等等一批体力稍差的非战斗人员们,被下令清理我们脚下的碎石片。不过我们往下刨出将近两米,除了细腻的砂泥外,老木头一条也没有找到。
这也就是说,整座罗马式重木城壁,主要是构筑了三面,洞穴的两边夹道和洞顶,当初的逃兵们并没有想过要在脚底下也做出保护。不论是当初的他们考虑欠缺还是我们过于谨慎,洞穴里除了大蛤蟆们粗重的喘息和来回穿行的热风,一无所有,我们毫无任何办法。
Alex叹了口气,掏出他的水果刀,从身边的老木头上弄下一块,揣在兜里。他打算如果能摆脱困境,带着这段残片出洞,让别人去调研这究竟是什么木材。
而黑衣发言人,则团着手,似乎在想着高深的问题。他很少抽烟,绝大多数的烟都是几个小巨人孝敬他一般帮着提过去点燃的。此刻他接过掐烟卷的烟,自言自语道:“这样不行,往后这里要对外开放,对于旅游观光的人来说,太危险,要设法完全清除这些爬虫。”
我一听,不由愤怒起来,我们这批倒霉催的生死尚未有定数,他却在考虑有关未来公司盈利的事宜,也不看看周围情形,难道我们这些人的生命,真的就那么不值钱?看来我起先将他们想得太高尚了,所有的公司,企业,集团组织都是以钱为首位,他身为负责人,兼公司财务总管,又怎么会不算计这些支出成本费用和未来回收?
我几乎要跳起来大声谩骂时,不料他却神色黯然下来,朝着我们进来的洞口方向看了看,叹息道:“这么看来,博纳多数是在折返的过程之中,遭到了这种生物的袭击。这么一来,洞外的人也有危险,我们被陷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好事。”他一边想着,一边似乎暗暗在决定着什么。
只见他猛然抛了烟蒂,恨恨地踩灭,大声叫道:“诸位,行动取消,我们要设法回到洞口,我现在很担心,留在那里的人也会遭到袭击!”说完地同时,打开通讯话筒,和第二梯队的头儿----刀疤脸,低声通起话来,讨论应对策略。
而就在此时,那些扩大清理范围的黑衣人,神色惊慌地往回奔逃回来,大口喘着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我们似乎有点不妙!”同时一把揪住我,将我往围屯外拉,要让我去看看。
“我不去,我绝对不去,我最怕的就是蛤蟆,你们不如一枪毙了我,总之我死也不上前。”我奋力挣扎,又继续缩回到围屯里,任凭他们好说歹说,我都一律摇头。争执之中,我瞧见瘦子,垂着双手,死瞧着我,正有一些幸灾乐祸,又有一些惆怅,总之浮现在他脸上的,是一种难以摸透的神情。
我知道那是什么,从他开始展露出这种神态举止,我就知道这回该他嘲笑我了。过去在罗马水道里,他惧怕水老鼠,怎么都不肯配合,最终让小巨人抽了耳光才发布指令,使得大群耗子攻击阻挡去路的地底神秘人。这件事后,我们几个,尤其是我,常拿来说他,讥讽他,挖苦他,开过许多现在想想都特别过份的玩笑。瘦子被夺了气,只得缩着脑袋任由别人拿他说事。
而今天,这个未来将会被人无穷讥笑的人将换成了我,那个对他伤害最深的我!他怎么可能会不好好把握机会,扬眉吐气?
童年的时候,我的父母长年累月在各地工作,完成一项接着一项工程,虽然十分辛苦,但是收入却并不多。同亲戚几家比起来,不算最差但也不是很好,所以每一次家族聚会时,亲戚之间都喜爱攀比。例如相互问着你今年升职了吗?或是你的买卖做得如何?每一次这样的聚会通常三、五天,这小一周的日子对我们孩子而言,是最开心的内容,表兄弟们打打闹闹亲热非凡,但大人就不那么想了。所以,每一次聚会完毕,当家母因为我在学校的表现不好被喊到校长室去,回来的途中,踏在枯黄的落叶间,家母就会点燃一支烟,慢慢地走在我身后,淡淡地说道,你要争气,一定要争气,别让人家看笑话。回头去望,她的眼圈总是湿润的,微红的。
想着,我咬咬牙,站立起身子,阴沉着脸让速射枪带着我往围屯外走,朝着那些远处的大蛤蟆徐徐靠过去。
“怎么个不妙法?”我虽然展现出一种壮士断腕的气概,但是眼睛始终不敢直视它们,缓缓地走着,说道:“我需要一个心理适应时间。”
速射枪点点头,表示能够理解,说道:“刚才,我们一圈圈清理木头上的粪便,大概清理到外围,接近它们八米前后,那些癞蛤蟆们突然停止了啃吃自己同类的尸体,纷纷转过身来,张开大口开始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嘶吼。你不要靠得太近,到时看了就会知道!”
此刻,我们已经距离大批蛤蟆群约摸十米左右的距离,我站稳身子,不再往前。靠得近了,我才看清这群东西的外形,它们正是我中邪时所见过的那种细长条蛤蟆,除了体积更大之外,它们的全身皮肤颜色就和它们的粪便一样灰褐发黑,在它们的前肢两侧,有两道从肉里透出红光的脂肪腺,远远看就像一个人的两条裤缝;而在它们的双眼之间,也有几道这样的发光腺,那就是人形的胸口位置;在眼睛上端一直到它们的背部,有着两道宽大的的发光腺,所以ALex会误以为是人的衣服手臂,例如运动装之类的发光条幅。总之,这些隐隐透着红光的腺素,就像它们体内燃烧着煤炭一样,感觉温度非常高。
此刻的它们,注意到了我和速射枪,纷纷转过身子正对着我,然后把嘴张得极大,发出“嘶、嘶”的声音,同时耳边像鱼类那般,出现了像腮一样的东西,半透明不断震动,似乎要发动攻击。
我努力克服着恐惧之心,又详细地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些大蛤蟆的嘴里,并无利齿,不,甚至说连角质物都没有。它们有一条细长宽大的舌头,在舌头上方,还有一个像男性生殖器官一般的东西,长条状,有孔洞。那些“嘶、嘶”声正是从那里发出的。当我还想进一步看个仔细,哪知突然间,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我大喊一声“不妙”,随即拉着速射枪往后侧翻,避开这个快速到肉眼几乎观察不到的攻击,撒开丫子连滚带爬地逃回围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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