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怒吼吧,胶林19（1 / 2）

第五章怒吼吧，胶林

19

河在陈正华咖啡店后面不远，酸得烈绕过店子就沿着小路跑，黄秋楼喊住他，说：“从这里插进去近！”他指了指侧边的一大片灌木丛。

灌木丛里尽是满身长着尖刺的过山龙。过山龙树丛之间，还有那叶子一触即合的含羞草，它的身上也是长满尖刺的。黄秋楼和酸得烈眉头也不皱一下，两双赤脚就踩了上去。他们在胶园做工，长年都是赤足，脚底上的茧怕有半寸厚，什么刺也不怕。

两人刚踩出一条一百来丈长的荆棘路，就闻得一股股臭味扑面而来，真臭呀，臭中还带着干胶片的味儿。这臭味正是从河里发出来的！

这条巴丁加里河，发源于吉保山。由于热带的雨量充足，造成这条河河深水急。河的上游，胶园办了座制胶厂，那些带着醋酸和异戊二烯成份的废水，全排进了这条河里，使河水浑浊得成了黄褐色。尽管巴丁加里河又脏又臭，但它是巴丁加里镇居民唯一的汲水地，唯一的洗澡的地方。一到夜晚来这里看，男人、女人、三岁婴儿、花白胡子的老头儿、大男孩、小女孩，赤膊的、穿短裤的、穿着齐全的、光屁股的，满河都是。河边那块青石板上，洗衣服的，汲水的，刷马桶的，漱口的，刷牙的，那就更多了。

现在，青石板上正站着一群人，有几个弯腰曲背的拖什么。黄秋楼和酸得烈跑过去，分开众人一看，原来那几个人把梁三嫂救上来了。她正仰卧在青石上，脸色像纸一样白，两片嘴唇却黑得似墨。手上、脚上、面上，还有一条条被砂石擦的伤痕，正冒着血。肚子凸起，像怀了六七个月的孕。她直挺挺地躺着，像死人一样。

那几个救人的人，一见黄秋楼，就说：“葛巴拉，你看还有救么？”

黄秋楼俯下身子，摸了摸梁三嫂的鼻子，还有一丝气，忙喊：“那位苏打拉帮个忙，快去牵条牛来。”

“我去！”一个光屁股的马来小孩，像猴子似地跳上小路，不一会儿就牵来了一条犄角弯弯的大水牛。

“咿——咿！”黄秋楼一边吆喝着，一边把水牛拉到青石板旁边，让牛站定。他喊酸得烈：“来，把她抬到牛背上去！”

两人把梁三嫂脸朝下地横架在牛背上，让凸起的肚皮正好压着牛脊梁，然后同时一放手，梁三嫂两头一坍，她肚子里灌的水因受着自己体重的压力，立刻哗地由嘴里倾泻出来。

梁三嫂下垂的两手，往前伸了伸，轻轻地**了一声：“哎哟！”

“活过来了！”酸得烈跳起来。

“好了，好了！”周围的人也如释重负似地嗡嗡起来。

黄秋楼见梁三嫂肚子里的水基本压光了，又和酸得烈一块把她从牛背上抬下来，仰着平放在青石板上。

梁三嫂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似乎有点惊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看天，又看看地。她的眼睛忽然在黄秋楼身上停住了，她坐起来，一把抓住黄秋楼的手，“呜呜呜”地哭道：“你们把我救起来做什么？让我死了倒好啊！让我死了倒好啊！”

“梁三嫂，你要把心放宽一点。”黄秋楼软声劝道，“天无绝人之路啊！”

“呜呜呜，天无绝人之路？！我今日连绝路都走不上啊！呜呜呜！啊啊啊！”梁三嫂越哭越伤心。她猛然拍打起自己的胸脯，两眼发直，痴呆呆地瞪着黄秋楼。哭声咽噎了！

“梁三嫂，你怎么啦？”大家一齐喊起来。

“我的阿毛呢？我的阿毛呢？”梁三嫂两手向前乱抓，喃喃地喊：“阿毛！阿毛！阿毛！”

酸得烈一看，喊起来：“她哭疯了！”

黄秋楼使劲地拍着梁三嫂的脊背，说：“梁三嫂，你醒醒，你醒醒！”

梁三嫂又不哭了。她站起来，看着大家原地转了个圈。她腾地对着黄秋楼，扑通跪了下去，鸡啄米似地叩起头来：“段物虱，你可怜可怜的这个**吧！”

黄秋楼吓了一跳，赶快扶了起来。但梁三嫂脚还没站稳，又跪了下去。她双手像要饭似的，伸到黄秋楼的面前，哭喊着：“可怜可怜我这个快死的人吧！我有病，心气痛，心气痛呀！”她两手收回来，使劲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

人们鼻子里酸酸的，泪珠在眼眶里打滚。有人抽泣着，说：“真可怜啊！唯一的儿子叫老虎食了，日日哭，夜夜哭，把心病都哭出来了！胶也没法割，叫她怎样活下去啊！”

“你有那么多钱，段物虱！”梁三嫂又把两手伸到黄秋楼面前，“你就让我活下去啊！拿一点抚恤金给我都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