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嫂，你醒醒！”黄秋楼不知讲啥才好，“我不是段物虱啊！”
“你是段物虱，你烧成灰我也认得！”梁三嫂两脚一蹬，勃然大怒，用手指点着黄秋楼的额门，“你是峇威喔啷！你的心比老虎还恶！我几次到你家去寻你，要你一点点抚恤金，你连门都不让我入，还叫红头阿三来布骨（打）我！……”
酸得烈慌忙拉开梁三嫂的手，说：“不是他！不是他！”
“是他，就是他！”梁三嫂倔强地又把手指点在黄秋楼的额头上，骂道：“我老公同你割了四五年胶，硬叫你的葛巴拉打死了；我的儿子，五岁就同你洗胶杯，又被老虎食了。你理也不理啊！前日，我在镇上碰见你，三叩首求你，求你给我一点我儿子的卖命钱！你讲什么，你说老虎又不是你养的，你不管。峇威喔啷！老虎在你胶园里食人，你不闻不问，你连估俚死活都不管，你、你、你………”梁三嫂气得浑身发抖，伸出巴掌就扇了过去。
黄秋楼没有躲，那巴掌不偏不斜地打在他嘴角上，火辣辣的。
大家扑上去，把梁三嫂两手扭住了。
黄秋楼含着泪水，说：“让她打吧！让她出出气，也许会醒来！”
“段物虱，我同你拚老命了！”梁三嫂挣扎着，跳着。大家的手始终没放开她。她力竭了，喘了喘粗气，又嚎咷大哭开了：“我的阿毛啊，我的阿毛啊！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她忽然哽了一下，气一抽，头一歪，昏过去了。
黄秋楼一看她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叫了声“不好”，他知道是心脏病发作了。他把梁三嫂又轻轻放在青石板上躺下来，向大家挥挥手：“谁去喊陈医生来，要快！”
一个后生哥闻声向大街跑去了。
黄秋楼叫大家散开一点，让病人安静地躺卧着。
酸得烈走过来，把黄秋楼拉到一边，说：“葛巴拉，救过来也得往马六甲大医院送才行。”
“该送还得送，救人要紧。”
“钱呢？”
“我先垫出来。”
“她这病，心气痛加发癫，恐怕一年半载医不好，你负担得起？”
“这……”黄秋楼被难住了。
“发动估俚们捐点钱怎样？”
黄秋楼想了想，说：“不行，估俚都很苦，粮银都不够籴米食。”
“那只有公司付，起码得把抚恤金发给她！”
“峇威喔啷！他真做得绝，硬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不是人养的！”黄秋楼气愤得骂开了威廉斯。
酸得烈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如果段物虱还是不肯出钱，抚恤金也不发呢？”
黄秋楼在河滩上踱了两个圈，咬了咬嘴唇，小声地贴着酸得烈的耳朵，说：“抚恤金我来发给她！”
“你哪来钱？”
“我们每次割胶不是收有不少胶线吗？段物虱要求一个月上交一次。我看，这胶线就不交了，卖了钱给她治病！”
“太好了！”酸得烈差点喊起来，他慌忙放低嗓子，说，“就是怕段物虱知道了，不饶你呀！”
“不怕，到时再同他讲道理。先斩后奏，他不发也没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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