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形其实很普遍,孔召从三月镇走来,类似的情形见得不少。
就连他自己,如果没有秦大户的收留,只怕早饿死了都有可能。
从他记事起,世界展现给他的就是这样子的,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时常听人哀叹——“世道越来越坏了、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再这样下去没法活了”之类的话,才知道以前本来是比现在好的,只不过一直在变坏。
现在看到的,这种贫苦与落寞的变本加厉的情形,对孔召的心灵造成了一次不小的冲击。
他从许多人的叹息中,得知这一切大概是由雨花国当今的皇帝一手造成的。
从诸如“暴虐、征战、杀伐、嗜血、冷酷”等等关键词中,皇帝这个词在孔召心中的印象,就是与魔王划等号的。
事实上他也听到,身边的人们的确是将皇帝骂作魔王。
当然,对这些事情孔召不会去感叹什么,他的年纪还学不会感概。当务之急是要在雾晶城生存下来,然后寻找进入气功学院的机会。
以前说过的做生意之类的话,那就是随口一说,孔召现在两眼一抹黑,心中彷徨得很。
说起来盲目的自信也有诸多好处,比如现在,孔召对明天的期待还是多过忐忑的。
他在路边摊扒过一碗小炒饭,开始寻找住处。身上只剩下五六两银子的他住不起客栈,只好学那些流浪汉,寻个阴暗点的背风点的地方就地过夜。
可这样的地方,早就被流浪大军占光了。
最后,孔召来到一座庙前。
这是一座祖神庙,世界各地都有,就连三月镇那种小地方都不例外。
祖神庙前很是整洁空阔,没有设立大门,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里头有围墙挡风,还是个露宿的好去处,但显然没有人这么做。人们都敬畏祖神,除了上香祭拜等事宜,在神庙从事其他任何活动都有点犯忌讳。
里头的庙堂灯火通明,映得中央的祖神像周身通红。
孔召并不懂得什么忌讳,他发现一个好的去处,又见没有人,便一闪身溜了进去。回头看看身后,觉得很放心,因为没有大门妨碍他明天出去。
就这样,在城市灯火照不到的暗处,在背风的一角,在仍保留着残雪的泥地里,连续疲累了许多天的孔召,缓缓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而此刻在六百里远的三月镇,在一座已经黑沉沉的庄院——
姿势规矩地陷在暖床上的秦小媛,还没有半点睡意。
一只制作精巧的机关鸟,摆在床头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偏着脑袋在看着机关鸟发呆——那是她获得的一份生日礼物,叫做红鸢。
那是孔召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
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将红鸢的大致轮廓凸显出来。她脑子里挥去还来的,是一幅幅无声的画面。
画面中,风吹草低时,那个寒风中单薄却带点孤傲气的背影,正一次次温暖着、她那被窝不能温暖到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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